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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失落的英雄 ...
一盏雪白刺目的灯高悬着,光从头顶上方流泻而下,一片冷白的色调,映衬着冷白的肤色和优越的轮廓,男人坐在那里,好像一座沉默克制的大理石雕像。
钟表的滴答声声催人堕入识海,一切汹涌挣扎的情绪在沉默中归于平静。
“您认为,什么是普鲁士军人的荣誉观?”
“保护平民,给予对手尊严。”
医生沉吟片刻,他此次的到访是带着任务而来,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并不像医生,而是深谙人性脆弱并精于利用此道的审讯者,他的战争是不见血的杀戮,是一场无声的博弈。
在他手底下有不少迫于压力吐露见不得人的真言,最终落得牢狱之灾的体面人。
他享受这种撕碎虚伪面具的快感。
“您认为,您在这一切中实际扮演的角色是什么?”
“一台高效、冷酷的战争机器的一部分。”
似是被这样冰冷直白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触到,医生下意识抬头看去,撞上那对灰蓝色的双眼睛,迷雾之下蛰伏着清醒压抑的野兽,和撕裂拉扯的灵魂。
这位年轻的少校并不像是前来寻求救治的病患,更像是一具在手术台上自我解剖的冰冷艳尸。
他以冰冷的语调叩问对方,又像是在叩问自己:“……我们生来就是要参与战争的吗?”
医生注意到他使用的措辞和发音的语调,带着容克式的傲慢与优雅,又兼具军人的冰冷和锐利。
吾之荣耀即忠诚。
“帝国利器”是授予他的最高赞誉,容克传统中最坚硬、最自律、最具牺牲精神的一面,却让他成为战争机器中一个过于完美的系统零件,他越是完美地履行军人的天职,就越是与他内心认同的普鲁士精神背道驰。
赫尔曼的结局让他意识到,要么残废地活着,要么完好地战死。
可他不再满足于做一把好用的刀,而开始追问握刀的手是否正义。
“我曾经试图用父辈的责任与荣誉这一套传统的规则说服自己,在野蛮中守护一片净土,却发现这规则本身正在被野蛮吞噬。”
医生抹了把冷汗,在斟酌是否要将这次谈话内容保密,不必如实记录在档案中,一旦泄露,不仅是这位少校无法离开一步,他在帝国的职业生涯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光亮如白昼,一切无所遁形,少校眼角的疲惫像是大理石的裂纹,裂缝从中央缓缓扩散,逐渐向四周坍塌。
“您是否对这一切感到失望和厌倦?”
“你想问什么,”少校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忽然笑了,他看向医生道,“你想问我是否想要逃避这一切。”
这句话忽然将他们拉回现实,好像他们并不只是医生与病患,聆听者与倾诉者,亦或是审讯者与被质询者,医生沉默着,笔尖始终悬停在纸张上方,方才的对话,他一字也未写。
在这番对话开始之前,他带着帝国对这位少校忠诚的怀疑,以心理咨询医生的身份,对他开展了一场例行的会谈,或者说是质询会。
他所有的问询和关怀,此刻更像是诱供的技巧,他卑劣的试探和怀疑,得到的是对方毫无保留的坦诚和一针见血的讽刺。
似乎他才是那个虚伪的人。
医生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抱歉。”
“不必。”少校静静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崩裂的大理石像,又像是被这个时代铸就的殉道者。
他抬起下颌,略带讥讽地笑道:“如果连我这样的人都逃避的话,那这个国家还有谁来保护像你这样弱小的可怜虫呢?”
门打开又关上,那张空白的纸最终被揉碎扔进了垃圾桶。
-----
例行的会谈结束,阿德里安大步离开了德国陆军总部。
在斯大林格勒历经九死一生之后,他失去了最好的战友和士兵,溃败不成军,携带残部仓惶退至法国里昂,回到柏林后,迎接他们的不再是鲜花与掌声,随之而来的是对失败者的质询。
帝国的政治家们并未给这群失落的英雄应有的尊重。
相反,他们派了个自以为是的“专家”,像个跳梁小丑一样问了他许多可笑的问题。
他们并不真正关心他的心理健康,哪怕他和他的士兵的柏飞丁注射剂量已经持续远超出正常用量水平,他们也只关心在地图上推进了多少公里,却忘记了每一寸都以数千上万士兵的生命为代价。
柏林的政治家们自然不关心这些,因为他们从未真正领略过战火,未曾直面过那种恐惧和伤痛。
去年他离开柏林时,是在秋天的尾声,再次归来,已经是盛夏,树叶从枯黄到凋零,又吐露新芽染上浓绿。
劳拉站在家门口等他,好像不久前他们才在火车站分别。
或许是相爱相识太久,他们已经能坦然面对每一次离别和重逢,他向她走去,她向他伸出手,所有浓烈的情绪最终化作一个拥抱,像是平静却汹涌不止的海。
“我很想你,”劳拉把脸埋进他温暖的怀里,“每一天都是。”
阿德里安抱住她,低头吻她的头发,是照片里那样的长,带着玫瑰的香气:“嗯,我也是。”
劳拉抬手摩挲着他略长的头发和下巴冒出的胡茬,笑着踮起脚吻他:“欢迎回家,亲爱的。”
他低头与她深深拥吻,把经久无言的苦难和悲伤倾泻而出,这实在是个苦涩的吻,可她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毫无保留地接纳了他的所有痛苦与挣扎。
阿德里安在她温柔的吻中感受到了一种近乎母性的关怀,他曾以为自己已经不再需要,就像他的人生一样,不允许失败,不允许懦弱。
温水打出绵密的泡沫,冰冷的剃须刀贴着他的面颊划过,半仰着头颅,露出脆弱的脖颈,阿德里安本能地感到一阵不适,他垂眼,下意识躲开。
劳拉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看着他。
温暖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下颌上,缓缓转动他的头,她的手指抚过他薄薄的嘴唇,指尖轻轻摩挲唇珠,像是要低头吻他,却又命令道:“抬头,看着我。”
阿德里安垂着眼,没有抬头看她,眼睫轻轻翕动,浴室昏黄的灯映衬出他冷白的肤色和鲜红的嘴唇,像是脆弱易碎的艺术品。
“为什么不敢看我?”劳拉无端地生出一阵怜爱来,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忽然觉得有种难得的萌态。
“我……”阿德里安闭上眼睛,尽量保持平静,“如你所见,我们都失败了。”
真奇怪,他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们战败了,他所恐惧和害怕的却不是失去胜利与荣耀,而是他再也无法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
“我知道。”劳拉的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要冷静许多,“除此之外,你还搞砸了其他的事情么?”
“没有……什么?”阿德里安一愣。
“那就别露出一副犯了错可怜兮兮等待批评的孩子气模样,”劳拉用毛巾擦掉他脸上的泡沫,有些凶残地吻他,“这样会让我很想欺负你。”
“听着,阿德里安,我是你妻子,不是你的长官,也不是你的元首,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永远保持体面……我希望你下一次流眼泪是在我床上的时候,被爽哭了。”
阿德里安:“……”
他被她吻得不禁抬起头往后仰,她扑上来的时候太过鲁莽,动作粗鲁地用牙齿把他的嘴唇磕破弄出了血,疼痛刺激下他眼前顿时泛起一片雾气。
他确实被她弄哭了,不过是痛的。
就这样了,劳拉也没打算放过他,她一面到处吻他,一面像个流氓似的说着情话。
阿德里安:“……”
“好、好了,”眼看就要被摸得哪儿都不对劲起来,他连忙举手投降,“现在是白天。”
“不想跟我白日宣淫就少招惹我,不要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的骄傲去哪里了?迪特里希少校。”
劳拉冷笑道:“像你这样的男人,应该一辈子高高在上,就算跌进尘土里,也得高昂着头颅。我喜欢你是骄傲的,你知不知道自己穿着军装用看狗的眼神看别人的时候,我看一眼都要氵显了。”
“我没有开玩笑,”劳拉搂着他的脖子,低头看着他,“男人的眼泪不该是为了失败,而是因为胜利和欢愉,你明白么?”
“我痛苦着你的痛苦,快乐着你的快乐,我们是一体的,战争将我们彼此更紧密地相连,”她轻抚着他的脸庞,低声道,“我爱你,阿德里安,我永远与你并肩站在一起。”
阿德里安停住了,下一秒他猛地暴起,和她撕咬缠吻在一起,像是两头野兽。
帝国需要他成为战争机器的一个完美零件,她却要一个骄傲的男人,帝国用荣誉绑架他,她以爱欲解放他。
-----
诺诺第一次见到迪特里希家的男人,不是自己的父亲莱文,而是叔叔。
就是他的婶婶提到的那位“父亲的狡猾,二叔的冷酷,小叔的傲慢”里面的冷酷先生。
当然,这个时候他还只是几个月大的婴儿,并不理解什么是狡猾、冷酷和傲慢,他只知道,自己尿在他身上的时候,这位冷酷叔叔没有生气,也没有嘲笑他,只是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
母亲把诺诺两只在空中乱蹬的小脚拎起来,给他换尿布,宝宝躺在床上转着小脑袋一错不错地看着阿德里安,含着手指,一直笑个不停。
“他到底在笑什么?”阿德里安不解地看向莫嘉娜。
莫嘉娜有些尴尬:“诺诺喜欢热闹,喜欢别人和他玩儿。”
“我看起来很好玩儿么?”阿德里安问道。
莫嘉娜:“……”
“不过这个孩子倒是比海因茨要乖巧得多,”阿德里安的面色柔和了些,“海因茨小时候只会哭个不停,像个豌豆公主。”
劳拉:“……”
一旁的迪特里希夫人闻言笑了起来,对劳拉道:“我从前担心,如果阿德里安做爸爸的话,大概会是一个像他父亲一样无趣的人,不懂得如何与孩子亲近,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劳拉:“……您的儿子看起来是会把恐怖故事当成睡前读物讲给孩子听的那种父亲。”
“我的三个儿子,”迪特里希夫人道,“莱文长得好,但是脾气太差;阿德里安小时候漂亮得像个女孩儿,性格却最像个真正的男人;海因茨倒是集合了他哥哥们的优点,就是太年轻了。”
她说这话时是以一种回忆的口吻,这位母亲沉浸在许多年前的往事中,那个时候她还是年轻的凯瑟琳,三个孩子们年纪尚小,她怀里抱着幼小的海因茨,一手牵着阿德里安。
莱文骑着小马驹一溜烟从她眼前跑过,快得像一阵风,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
好像一瞬间怀里也空落落的,她低头看去,海因茨也不见了,再抬头的时候,只看见了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那种莫大的失落和空虚感一瞬间席卷了她,笑容忽然凝固在这位夫人的脸上,她喃喃了句什么,没有听清,好像坠入水中,气泡隔绝了声音。
忽然有人奋力抓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水中救起,她听见有人在呼唤:“母亲,妈妈。”
妈妈。
凯瑟琳回过神来,阿德里安握着她的双手,低头关切地看着她:“母亲,您还好么?”
她想,她在成为母亲之前,也曾经是个胆小的女孩儿。
只不过成为母亲之后,她逼迫自己忘记了这种感觉。
这段日子她总是不断地麻痹自己,营造出自己还活在幸福中的假象,可阿德里安带着满身疲惫和伤痕归来时,她又重新意识到,这一切远未结束。
莱文所在的部队沦陷,他本人已在前线失踪月余,大概率被俘或已身死。
阿德里安侥幸从斯大林格勒生还,但谁都知道,下一个战场还在等待着他奔赴。
海因茨的未来,不外乎是在他兄长的结局中二选一。
她看着诺诺,这实在是个漂亮的孩子,可她又无端地生出一种悲哀,这个孩子从出生起就注定会不断地失去,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阿德里安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一瞬间,所有人将目光聚焦在这个孩子身上。
诺诺喜欢这样的目光,他认为大家在和他玩耍,因而再次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朝他们张开了小手,想要被抱起来。
半晌,阿德里安伸出手,摸了摸诺诺长着稀疏柔软金棕色头发的小脑袋。
这个孩子的存在,本身就是矛盾的结果,他既是战争的恶果,也是将他们联系起来的血缘纽带。
因着这个新生命的降临,他们短暂地相聚,德国人的儿子和法国人的女儿,得以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为了共同的明天祈祷祝福。
我们生来就是要参与战争的吗?
即使是生于战争的恶果,我们能否为他创造一个不必参与战争的理由?
以恶制恶,以暴制暴。
阿德里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明白了父辈战争的意义。
或许是为了让他们的下一代,不必再为战争所扰。
作者严正声明,我们是严肃文学,没有在涉禽文学边缘反复横跳
劳拉:你怪我?[哦哦哦]
阿德里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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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失落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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