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接单中（悬疑）》石中梧

53、你有新的订单四

　　司文灿验的尸体DNA比对结果出来了，与赵永权匹配上了，证实了吴碧的身份。

　　赵永权被通知到警局认尸的，他刚陪父亲从医院回来。那天，警察采集他的DNA时，他就猜到母亲可能凶多吉少。当时他向警察追问，警察却以案件调查中，等待通知为由，将他搪塞过去。

　　越靠近停尸房，赵永权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赵永权跟着一名警察走进停尸房，警察对着坐在里面，戴着眼镜眉眼斯文的人说：“司法医，家属来认尸。”

　　“好。”这位姓司的法医引着他们走到冰柜前。

　　司法医好像注意到赵永权的紧张，问：“准备好了吗？”

　　赵永权僵着脸点了点头。

　　司文灿打开冰柜，拉开尸袋的拉链，露出遗体。

　　赵永权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冰柜。看清尸体情况的一瞬，他瞳孔骤缩，瞬间失语。

　　整具遗体娇小，蜷缩在狭窄的冰柜中。法医对尸体表面做过处理，但模样依旧对普通人有巨大的冲击。

　　裸露的部分，有的地方皮肤开裂，暗红伤口清晰可见。尸体头发已经被烧没，头皮翻卷。面部肿胀，皮肤焦黑与焦黄相间，面目全非。

　　赵永权盯着尸体，半天没有反应，站在对面的法医主动打破沉默询问：“赵先生，能辨认吗？”

　　赵永权才回过神，嘴唇颤抖道：“是我的母亲。”

　　司法医和警察都讶异地挑了挑眉，交换了一个眼神。

　　司文灿：“我以为你还需要看一些随身物品才能辨认。”

　　“我认得母亲身上的痣。”赵永权声音喑哑，眼圈发红，指着遗体耳廓内的一颗小痣和脖颈靠近锁骨上少有一片完好皮肤上的一颗小痣说。

　　“观察力不错。”司文灿盯着赵永权，夸赞道。

　　赵永权平时工作，很少如此近距离被人盯着。这位姓司的法医，眼神深沉，看得他不自在。他避开对方的视线，结结巴巴回道：“谬……谬赞了。”

　　司文灿收回视线，拉上裹尸袋的拉链，关上冰柜，转身指着桌上的东西说：“相关物件麻烦一起辨认。”

　　桌上整齐地摆着一些东西，上面有吴碧衣服残片，身上佩戴的首饰。

　　赵永权快速扫了一眼，点头：“是我母亲的东西。”

　　这次司文灿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一个文件和一支笔，指着最下面的空白栏说：“确认无误，请在上面签字。”

　　赵永权接过，几笔签上大名。

　　司文灿收起文件，微笑道：“赵先生，好了，跟着这位警官，他会带你出去。”司文灿对警员示意。

　　“赵先生，这边请。”警员上前，对赵永权说。

　　赵永权机械地跟上警员，走了几步，停下来，转身回到司文灿身边，问：“司法医，我能问个问题吗？”

　　“请问。”

　　“DNA已经匹配上，为什么还要家属来辨认尸体？”

　　司文灿立刻听懂了赵永权话中意。

　　一般刑事案件的尸体比较恐怖，火灾尸体更甚。为了照顾亲属心理健康，来认尸属于自愿原则。如果亲属不愿意，仅DNA检验或者死者遗物辨认都可行。但吴碧这件案子，非火灾事故，实为刑事案件。吴碧的生活圈子很小，嫌疑人近亲属可能性很大，因此警方钻了个空子，故意没有告知赵永权可以选择不直面尸体，警方趁机试探近亲属的反应。

　　可惜赵海龙的病了，尚琪怀孕了，也没其他亲戚陪同，来认尸的只有赵永权一人。

　　心念电转不过须臾间，司文灿露出一个职业化微笑，回道：“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一条规定，对死因不明的尸体，需通知死者家属到场并认尸。”

　　赵永权立刻捕捉到关键词：“死因不明？”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追问：“我母亲不是因为火灾意外去世？”

　　司文灿察觉自己说漏嘴，面带懊恼，语气略微生硬：“赵先生，案件还在调查中，详细情况恕我不便奉告。”

　　赵永权似乎被司文灿的态度吓到了，整个人气势弱下去，嘴唇嗫嚅。

　　司文灿意识到自己态度有问题，放缓语气，说：“赵先生，不涉及案件核心的问题，我可以解答，您还有问题吗？”

　　“没……没有了……”赵永权踌躇着转身离开。

　　警员冲司文灿点点头，带着人离开，背后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赵永权离开后不久，司文灿出现在汤立霄的办公室。

　　停尸间装着监控，赵永权认尸时，汤立霄一直通过监控观察情况。

　　“这个赵永权真有意思，只在乎警方为什么让他认尸，不关心什么时候能领回母亲的尸体。”

　　司文灿认同汤立霄的话，今天的试探，赵永权表现出来的违和之处太多。

　　比如看到尸体，一般人会被尸体状态惨烈的状态吓到，但之后会悲伤难过。

　　赵永权表现得很害怕，眼圈也红了，司文灿却没感觉到他多悲伤，这不是一个儿子失去母亲应有的反应。这种情况下，赵永权还快速辨认出尸体的特征。因此司文灿故意卖了个破绽，透露死因不明的消息，赵永权果然不太对劲。

　　司文灿站定深思，一脸严肃，突然一根烟在眼前晃了晃。

　　“抽吗？”汤立霄问。

　　司文灿摇头拒绝。

　　汤立霄看了他一眼，收回烟，也不抽，而是放在耳朵上，漫不经心道：“你们组的人，能力都不错！”刚才司文灿的表现出乎汤立霄意料。

　　“嗯？”莫名其妙被夸奖，司文灿不懂话题怎么跳到这。

　　“你刚才面对赵永权演技不错，随机应变能力也很强。”

　　“啊，谢……谢谢……”

　　“只当法医有点浪费，要不抛弃你们柳队长，来跟我？”

　　司文灿感觉这话怪怪的，他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回应：“谢谢汤队长抬爱，但我对现状很满意。”

　　“哈哈哈哈，”汤立霄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你们组的人，非常有趣。”队长年纪轻轻心思很重，队员要么板板正正要么傻白甜。

　　司文灿无语，完全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也不知道汤立霄要干嘛：“汤队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了，尸检报告还有点收尾工作。”

　　汤立霄收了笑，对司文灿说：“先别忙着走，有一件事，我得问问你的想法。你知道岳廷法医吗？”

　　“你是说川省现代法医体系构建人，《法医学》一书的编撰人——岳廷？”

　　“对，就是他。”

　　“我在这行，当然知道行业大佬。”司文灿心里翻了个白眼。

　　“知道就行，他托我问问，你愿不愿意加入他的团队？”岳廷帮专案组验完尸，有其他工作，先行离开了。他和汤立霄合作比较多，双方很熟，便让汤立霄提前传个话。如果司文灿有意向，等他忙完回来，双方面谈。

　　“啊？”这么短短几分钟聊天，司文灿不知道这是自己说的第几个啊了。“我不认识他，他为什么突然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

　　汤立霄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司文灿：“你们不是在一起验尸吗？你不认识？”汤立霄觉得司文灿不是板板正正，是迟钝。

　　“啊？哪一位？”司文灿大脑疯狂回忆，突然抓住一幅画面：“是不是专案组开会时，倒数第二位发言的法医？”

　　“Bingo！”汤立霄打了个响指。

　　司文灿记得他缝合吴碧遗体时，那位法医站在旁边看，好像还夸了他一句，原来他就是岳廷。

　　“这……这……太突然了，我要回去想想。”

　　“好，你慢慢想。如果有兴趣，联系我，等岳老回来了，安排你们面谈。”

　　离开汤立霄办公室，回到工作岗位的司文灿有一种被从天而降大馅饼砸中的眩晕感。他拿出手机，翻到柳映荻的电话，想听听她的意见，突然想到现在她正在外走访，暂时作罢。

　　柳映荻这边，正坐在蒲赫的病房，带着警员问话。

　　蒲赫的嗓子经过治疗，已经能开口说话，但是整个人依旧虚弱，不能太劳累。

　　考虑到他的状态，柳映荻收敛复杂情绪，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能说说，为什么出现在现场？”柳映荻询问。

　　蒲赫调整了一下坐姿，轻声回道：“我接了一个猫咪寄养的单子，上门取猫。”

　　“订单是哪一家？”

　　“7楼4号，赵永权家。”

　　“还记得到的时候是几点吗？”

　　蒲赫思索片刻，回道：“大约7点40左右。”

　　“你有戴手表，随时看时间的习惯？”柳映荻问。

　　“不是，当时有特殊情况。”蒲赫看了一眼柳映荻，继续说：“我到赵家门口时，发现猫咪被装在遛猫包里，放在门口。赵永权没有提前告知他会把猫咪放在门口，我感觉有点奇怪，拿出手机打算打电话问问。当时手机屏幕显示时间是7点42，我在门口耽搁了两、三分钟，所以推测到赵家门口时间是7点40。”

　　“这么说，接猫咪时，你没见到赵家人？”

　　“前一天晚上，赵永权说他和妻子很早就要出门上班，他父母在家，到时我直接敲门接猫。”

　　“但是你到的时候，发现猫在门外？”

　　蒲赫点头。

　　吴碧尸体损毁严重，尸检死亡时间并不能精确到几点几分，只能给一个大概范围。吴碧是火灾之前死亡，因此火灾爆炸时间不能当作吴碧死亡时间。

　　柳映荻捏着笔开始转，转了几圈，停下来。柳映荻翻了翻手上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一个时间，她问：“消防那边的记录显示，你报警的时间是7点45，在这之前，你给赵永权打了电话？”

　　蒲赫摇头：“没打，我准备拨电话时，闻到一丝臭鸡蛋味。7楼楼道一览无余，我扫了一眼，没看到垃圾，不可能有这么多鸡蛋坏了，便猜到是四氢噻吩。”天然气无色无味，为了安全，天然气公司会在里面添加无毒臭味剂四氢噻吩，这个有一股臭鸡蛋味。

　　“我立刻提起包往楼下跑，刚走到楼梯口，拨通火警刚说了几句话，便听到身后一阵巨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柳映荻发现问题，照蒲赫的话，他在7楼楼梯间被爆炸震晕，那么他应该在6、7楼之间的楼梯上。但是，消防员是在5楼发现他，如果他被震晕了，怎么到5楼的？

　　还有，猫咪是在遛猫包里，为什么后来又钻到蒲赫的衣服里了？

　　遛猫包是吴碧放在门口的还是凶手放的？

　　或者……柳映荻看向床上苍白虚弱的男人……他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