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接单中（悬疑）》石中梧

52、你有新的订单四

　　司文灿回头，对上一双亮晶晶，饱含兴味的杏圆眼——竟然是久酒。

　　“你跟来干嘛？”司文灿压低声音问道。

　　久酒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前面逐渐远去的身影：“帮忙。”

　　“你帮什么忙？”司文灿一头雾水。余光瞥见两人走远，顾不上那么多，他转头对久酒嘘了一声，拉上人跟了上去。

　　久酒乖巧点头，一脸兴奋地由着司文灿拉走。

　　汤立霄带着柳映荻进了一间空的会议室，这场谈话只有他俩，为了避嫌，汤立霄没有关门。

　　此刻只剩两人，汤立霄收起大会上一板一眼的语气，随和问道：“说说吧，蒲赫怎么回事？”

　　柳映荻抬眼看向汤立霄，这位辉煌的履历在她的脑海快速掠过。

　　这个过程不过几秒，她调转思绪组织好言语，将蒲赫的背景以及他牵扯进的案件，与汤立霄详细说了。这个过程中，汤立霄盯着她，眼中隐隐透露着欣赏。

　　故事确实有点长，柳映荻说得口干舌燥。

　　汤立霄递给她一杯水，靠着桌子，单手摸着下巴，拖长声音：“记性不错，哼……有意思。”

　　仰头将水一饮而尽，柳映荻问：“汤队长怀疑他？”

　　汤立霄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柳队长，难道你没怀疑过？”

　　“有过，”柳映荻认真道，“但是没有发现问题。”

　　想到蒲赫半保密的档案，还有包超讳莫如深的态度，柳映荻后来查到的一点东西，以及心中一些疑影，她没有对汤立霄和盘托出。

　　即使对方是一位经验丰富，能力卓绝的刑警，双方毕竟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合作，敏感的信息，柳映荻比较谨慎。

　　“若是这样，只能说他体质特殊，很适合我们这行，人型案件探测器。”汤立霄玩笑道。

　　一股淡淡的怒气涌上心头，柳映荻莫名不喜欢汤立霄的玩笑。她想，若是蒲赫能选，压根不想被卷进案件。他就该在象牙塔里，自己的领域里意气风发；或是在实验室里，安安静静做研究。亲人在侧，岁月静好。而非如今，形销骨立，华发满头。

　　这股情绪，从心底溢出，带出一丝挂上柳映荻的眉头，一牵扯，便不由蹙了蹙。

　　这个小动作被汤立霄敏感地捕捉到，他直言不讳：“你生气了？”

　　柳映荻心中讶异，面上却不显：“没有。”

　　汤立霄盯着柳映荻的眼睛，轻笑，一副被我抓住的口吻道：“否认太快了！”

　　柳映荻眨眨眼，回视，缓慢开口问：“刚才你说的话，有什么内容惹我我生气？”面对汤立霄这种超高洞察力的人，不能回避。

　　“可能我刚才的说法，冒犯了蒲赫。”柳映荻打直球，汤立霄也直接回应。

　　柳映荻心中一哽，她发现自己犯错误了。面对这种精明男人，逃避是个好办法。两人继续纠缠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她果断转换话题：“汤队长，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忙了。”

　　汤立霄笑得高深莫测，点点头。

　　柳映荻立刻转身，多一秒都不想待。刚迈出几步，男人低沉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对了，柳队长，既然你和蒲赫是老相识，他的问询，就交给你了。”

　　不知是否有错觉，柳映荻总感觉对方的老相识三个字，咬得重音暧昧。她的步频变更快，不多久就离开汤立霄的视野。

　　独自留下的男人收敛笑容，锐利的眼神扫过走廊转角，而后垂眼沉思，嘴上呢喃：“蒲……赫……”

　　穿过走廊的柳映荻，胸中被闷着一股气，郁闷、烦躁，乃至一点羞恼。短短一段时间，柳映荻对这个专案组组长的看法发生多次转变。

　　大会上，对方沉稳严肃，思路清晰，是个可靠的警察；两人单独交谈伊始，平易近人，温和细心；谁知道最后，柳映荻竟然发现，这人腹黑促狭，不是什么好人。

　　柳映荻闷头走路，突然察觉身后有人靠近。猛一回头，将正准备叫她的司文灿和久酒吓了一跳。

　　刚才两人躲在走廊转角偷听，面对犯罪份子潇洒凌厉的自家队长，在专案组长汤立霄那吃瘪。看到他们结束对话，司文灿和久酒对视一眼，本能感觉不能让队长知道两人偷听，果断躲开。等待一段时间，才追上来找人。

　　“你们怎么在这？”柳映荻眼神在司文灿和久酒间游移，最后落在司文灿身上。她以为散会后，两人各自忙手头的事去了。

　　司文灿看了一眼久酒，小孩一副我只是路过的表情，心中叹气，回道：“你要跟汤队长汇报蒲赫的事，我们过来看看，方便汤队长求证。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了！”

　　“这么说，你们是来帮忙的？”柳映荻心中不信。走廊只有一条，只有刚才谈话的会议室旁边有个转角。如果真是来找自己，双方应该迎面碰上，而不是两人从身后追上自己。不过，她不打算拆穿两人。

　　“当然，有什么需要我向汤队长说明的吗？”司文灿询问。

　　“不用，”柳映荻不欲多说，将重点转到案子，“你检查的那具尸体，有什么基础病吗？”

　　聊到专业，司文灿立刻提振精神：“没有，她身体很健康，但是她在死前，扁桃体红肿，应该患有感冒。”

　　“有服用感冒药吗？”

　　“时间太短，血液检测还没做，我打算等出结果再上报。”这也是司文灿没在专案组大会上提这件事的原因。

　　“好，出结果通知我一声。”柳映荻看向久酒，发现他盯着自己目不转睛。“久酒，怎么了？”

　　“柳队，汤队长是不是很厉害？”

　　“被上面直接点名当组长，当然很厉害。”

　　省里选汤立霄，表明了对这个案件的重视。如果说普通刑警，通过专业训练和案件经验积累，就能长为一名合格的刑警。而汤立霄天生就是吃刑侦这碗饭的，用入行即巅峰来形容也不为过。他能精准地从千百条信息中，抓住最重要的那一条，快速找到案件突破点。因此他办理的案件，不仅能保持高效率，还能保证高破案率。

　　这般人才，自然在警界迅速崭露头角，成为蓉城最年轻的刑侦队长，连破大案后，32岁就被提拔到市局，在市局任刑侦大队长。

　　“但是他太凶了。”久酒小声嘀咕。

　　旁边的司文灿听到小孩的话，恨不得将他的嘴堵上。

　　“太凶了？”柳映荻笑了笑，轻言细语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司法医说，第一次见你……吃瘪……”久酒最后的话，被司文灿直接手动消音。他一边示意久酒闭嘴，一边紧绷着脸，拉着人光速向后退：“柳队，你还有好多事要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司文灿走得很快，拐弯时，偷偷望了一眼。拥有四只眼的他，清楚地看到自家队长抿紧的唇角，以及黑沉的脸色。

　　见惯了各种恐怖尸体的法医司文灿，被吓得头皮发麻，心中打定主意，短时间内不能出现在队长面前。

　　走廊恢复安静，变得空空荡荡。柳映荻走到尽头，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上天台，找了一个角落，松垮着肩膀，靠在墙上。

　　此刻已经深夜，整个城市的喧嚣已短暂归于平静。天台上只有一角挂着一盏昏黄的灯，大部分地方都是模糊的黑。

　　柳映荻躲在这片黑中，摸出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鲜少适应香烟的喉咙，被辛辣刺激的烟熏得一阵痉挛，惹出一连串咳嗽。

　　柳映荻基本不抽烟，只有少数极度烦闷的时候，才抽一只。这烟，还是今天从分局离开时，在葛辉桌上顺的。拿烟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冬日夜风从左手指缝穿过，香烟红点在浓黑的夜里，明明灭灭，烟雾缓慢飘散，一寸一寸变短。

　　柳映荻眸色沉沉，望着天出神。

　　今天，与汤立霄的对话让柳映荻警醒。虽然关于蒲赫的话题，在她果断转换话题时戛然而止。若深挖下去，柳映荻知道自己在蒲赫身上倾注了不同寻常的关注度。

　　向汤立霄汇报前，柳映荻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记得每一件与蒲赫相关的事。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对别人一句算不得恶意的评价，生出不悦之感。

　　为什么？因为同情他的遭遇？或是他充满谜团的档案，引起的好奇心？或是他频繁被卷入案件的麻烦体质，引起一个警察的保护欲？

　　柳映荻快被自己找的奇怪理由逗笑了，不对劲，很不好！

　　可惜，站在阴影中，在冬夜被冻透，思考良久的柳映荻，依旧没能理清。

　　“叮……”手机在裤带中一闪一亮。

　　柳映荻摁灭香烟，摸出手机，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看向屏幕。

　　微信上的红点提醒，一条未读信息，点开微信，发件人正是蒲赫。

　　蒲赫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男人背对着牵着奶酪的照片，柳映荻盯了头像那个背影几秒，才点开信息。

　　只见上面写着：“柳队长，晚上好，我已转至A医院，如需问话，请到此。”下面附上一串地址和病房号。

　　蒲赫的信息很符合他的性格，礼貌有度，有事说事，简洁明了。同时，这也可以理解为冷淡、疏离、心理防线很高。

　　柳映荻呲笑，暗骂自己莫名其妙，对着一条信息分析主人性格。

　　她打字回复：“好好休养，明天上午去找你。”

　　对面几乎秒回：“好，晚安。”

　　柳映荻回了个晚安，将手机收起来，简单活动了被冻僵的身体，推门回去。

　　办公室里，汤立霄坐在电脑前，进入国家警务系统数据库。这个与普通警务系统不同，仅公开给有职务高级别警局人员。

　　他从搜索栏输入蒲赫的名字，跳出了一大堆项目书。这些都是公安厅与高校合作的科研项目，蒲赫主持和参与了不少。

　　浏览下来，汤立霄目光停在一个特殊项目上，他想点开查看，页面提示：级别不够，没有权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