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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你有新的订单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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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崖。”男子自我介绍。
从张崖的口中,郑远听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高秀确实被拐卖了,被卖给了老光棍,但是没多久,她被人救了。救她的人,就是张崖的父亲。张崖的父亲把高秀救回来的时候,她身体到处都是伤,非常虚弱。张崖的父亲精心照顾了大半年,高秀才恢复。
这期间,两人渐生情愫,但是张崖的父亲知道高秀有家庭,有孩子,没有表露心意,打算等她伤好后,送她回家。
“是高秀主动留下来,要和我父亲在一起。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想要离开时,到警局告发我父亲拐卖她。她明明只要提出来,父亲会让她回来的。你说,她是不是忘恩负义,养不熟的白眼狼。”张崖对郑远说。
郑远捏紧拳头:“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他没被牵着走,反问:“如果她是自愿和你父亲在一起,两人之间有感情,为什么她会突然离开,还去警局举报?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张崖面露忿忿之色,回道:“我父亲在外面干活时,意外瘫痪,成了累赘。她想光明正大甩掉累赘,只能污蔑父亲。”
“不,不,你胡说……”郑远不愿相信母亲是一个自私卑劣之人。
“你爱信不信,”张崖耸耸肩,“今天来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你被骗。”张崖来蓉城有一段时间了,他天天跟着高秀,看到郑远和高秀母子俩温情脉脉,心中不忿到了极点。
父亲像垃圾一样被高秀抛弃,自己也被无视了。现在看到高秀在郑远面前装可怜,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张崖怎么可能看她过得这么好,他要揭穿这个女人虚伪面目。
郑远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张崖也在话说完后离开。
刚才当着张崖的面,郑远一直表示不相信对方的说辞,但他内心已经游移动摇。尤其高秀对他隐瞒了张崖的存在,欺骗和背叛感已经在他心中滋生。
回到家后,郑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女朋友严灵见状,关心询问,他只顾蒙头睡觉,闭口不言。
次日,郑远浑浑噩噩,上了一天班。晚上回家,就见高秀在餐桌边摆放碗筷,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
见儿子回来,高秀很开心:“上了一天班,累了吧,快来吃饭。”
“我先洗手。”郑远扭头进了卫生间。
冰冷的水浸透皮肤,郑远双手撑着洗手池,看着镜子。镜中人说,她可能过去做了一些错事,但她没有伤害过你。郑远闭上眼睛,拿过旁边的毛巾,擦干水,走出去。
饭桌的氛围很沉闷,没人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叮当声。
高秀吃了两口,目光在儿子身上逡巡。片刻后,她放下碗,小心询问:“今天工作不顺利吗?”
“还好。”郑远无甚感情回道。
“那你怎么不开心,有什么事,可给妈妈说。”
郑远这才抬头看向高秀,面对她殷切温柔的眼神,他低头,快速将碗中的饭菜扒拉完,重重将空碗放在桌上。片刻后,他盯住高秀的双眼,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说:“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你说。”
“我是你唯一的孩子吗?”
这个问题让高秀呼吸一滞,她避开郑远的眼睛,回道:“当然,我只有你。”
高秀瞬间的僵硬,让郑远捕捉到。到现在,她还在欺骗自己。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说:“这么多年,你和那个男人有孩子,也不奇怪。如果真的有,我愿意认他。”
郑远知道这句话对母亲有多大的伤害,说完后,他就有点后悔。但覆水难收,话出难回。
高秀被这句话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整个人颤抖着问:“你为什么这么说,你从哪听到什么吗?”
“我应该听到什么吗?”
“不,没什么。我今天有事,早点回家,你慢慢吃,碗不想洗,放在水槽,我明天再来洗。”高秀低头找手机,塞进包里,准备离开。
高秀的行为让郑远心中蓄满愤怒:“妈,你为什么要骗我?张崖是谁?”
高秀的脚步停住,她回头,激动地抓住郑远的胳膊,连连发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你从哪听来的?”高秀的手劲很大,捏得郑远生疼。
“我昨天见过他。”郑远简单讲了昨天见面的情形。
高秀的表情变得扭曲,细瘦的手指狠狠掐住郑远,声音嘶哑:“你不要再见他,他来找你,你也要躲开。”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但你要记住,妈妈不会害你。”说完,高秀放开郑远,准备离开。
郑远立刻抓住高秀的肩膀:“你不要走,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不能离开这个扇门。”
“我以后再对你解释。”高秀拨开郑远的手,开门离开。
郑远跟在身后喊:“你不愿解释,难道是不敢面对你丑陋的过去,不敢让我知道,你是一个忘恩负义,对孩子毫无责任感的母亲!”
听到这句话,高秀忍着眼泪,大步下楼离开。
“那天晚上,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再听见她的消息,就是你们警方通知我她的死讯。”郑远对柳映荻说。
审讯室外,齐宇表示槽多无口:“郑远情绪这么激动,我以为高秀干了多伤天害理的事?”
“抛夫弃子,不算伤天害理?”葛辉反问。
“这是张崖的一面之词,并未证实。而且从司法医的尸检报告里,高秀身体旧伤累累,骨折时间前后不一,肠胃有严重的问题。如果张崖父亲真有他话里的那么好,高秀身体状况怎么可能差成那样?”
葛辉笑了笑:“我们是警察,能跳出情境分析事情。但是当事人,那个时候,没那么多理智。”
说完,他打开对讲机,对审讯室里正斟酌郑远交代情况的柳映荻说:“柳队,我们拿到了与高秀在一起的年轻男子的照片,要不要送给郑远辨认?”
“送进来。”
几张监控视频截图摆在郑远面前。
“认得他吗?”柳映荻问。
“张崖。”郑远扫了一眼第一张,就说出了意料之中的名字。
不用郑远辨认,根据这几张清晰图片,警察也能看出男子与高秀面相的相似之处。
“不多看两张?”
“我经常开车送货,每天打交道的人很多,要是不会认人,得罪客户还怎么做生意。”嘴上这么说着,郑远还是伸手,翻了翻后面的几张照片。
其中有一张截图,高秀与张崖走在一起。不知是拍摄角度还是其他原因,两人看起来很亲密温馨。郑远手指捏紧,纸张边缘发皱。
良久后,郑远放下照片,问:“话问完了,我能走了吗?”
陆峰:“我们需要采集你的DNA,验过后,不匹配,你才能离开。”
郑远皱了皱眉,问道:“需要多久?”
“两个小时。”
“快点弄,弄完我要回去。”
伍丽快速采集了郑远的生物检材,拿去实验室化验。陆峰将郑远送进临时安置的房间,等待结果。
临出审讯室,郑远扫了一眼桌上的证物袋,才跟着陆峰离开。
陆峰将郑远安置后,便离开出去忙。郑远手机被没收,百无聊赖地翻看杂志。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加之被问话很久,不一会一阵困意袭来。郑远索性甩开杂志,趴在桌上睡着了。
进入梦乡的郑远,很快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回到小时候,在村里田间地头玩耍。
不远处,父亲和大伯郑大河在地里干活。等两人将地里东西收完时,天已经擦黑。两人就这样,坐在田坎边,一边抽烟一边休息。地里光线暗淡,看不清人影,只有烟草燃烧的红点不停晃动。
郑远站起来,向父亲和大伯走去,突然地开始晃动,他站不稳。他还看见,父亲和大伯扔掉烟头,冲自己大喊:“郑远……郑远……”
那个喊声由远及近,最后还变了音调,从男声变女声。
郑远猛的睁开眼睛,发现是柳映荻叫自己。
“我睡着了……”郑远抹了一把脸,看向柳映荻:“警官,结果出来了?”
“嗯,”柳映荻点头,“你可以离开。”
郑远没想到,自己一眨眼就睡了两个小时,身体还带着梦境中的余韵。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准备离开。
跟在柳映荻身后的齐宇,对郑远这幅毫不在乎母亲死亡的冷漠样子,非常看不上。他忍不住刺了一句:“案子还没查清,你也睡得着,真够冷血。”
柳映荻用眼神警告齐宇,管住自己的嘴。
郑远看向眼前的小警察,不屑道:“高秀是我的母亲,但她离开这么多年,我们并不熟悉。严格来说,我们之间的感情,甚至比不上相识多年的朋友。何况,那么一个满嘴谎言,忘恩负义的女人,我没必要浪费感情,为她难过。”
说完,郑远拉开门,打算离开。
“郑先生,”柳映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任何一条生命的逝去,我想对于一个有良心的人来说,都会惋惜,何况那是你的母亲。且不说张崖说的那些话,还没被查实,你就直接下定论了吗?”
郑远站定,默不作声。
“多年前,高秀的失踪是无可奈何。她明明被人欺骗,却被传成跟野男人跑了;她被人拐卖,浑身伤痕累累,度过无数痛苦的漫长日夜。我想,这是她最惨痛,最不愿回忆的黑暗时期。回来后,她咬紧口风,没有吐露一句,连最好的朋友都没说。为什么?”
“因为悲惨的过去是她的隐私,她不想用卖惨卖隐私来换尊严,博同情,这是她的底线。但是,在你面前,在她最爱的儿子面前,她愿意剖开伤口,愿意袒露心声,只求你能与她和睦相处。”
“可惜,她错了。她的儿子不在乎母亲的苦难,不愿意相信母亲。一个陌生人说的话,都能动摇他,摧毁他对母亲的观感。”
“你有没有一刻,坚定相信高秀是个彻底的受害者?有没有一刻,怀疑过张崖的话?”
“你扪心自问,是真心接受回归的母亲吗?难道不是因为她告诉你自己被拐卖,让你感觉这么多年,压在你家头上的陈年污点终于被洗刷干净,你能抬头挺胸面对村里人,你才觉得她有资格被接受了。你才改变态度,与她和睦相处。”
“这一切的转变,不是出自爱,而是脸面。”
柳映荻一连串的诘问,如一道道利剑,刺破郑远薄弱的心理屏障。一直以来,对待高秀,他总是高高在上,不停地审判对方,自怜多年母爱缺失,从未真正体谅高秀的苦楚与心酸。
离家失子均非她自愿,自己只顾宣泄满腔忿懑,何曾真心接纳母亲。这一刻,眼泪蓄满郑远的眼眶,他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