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接单中（悬疑）》石中梧

39、你有新的订单三

　　司文灿皱眉走过去，看了一眼仪器：“你比对了谁的DNA？”

　　“高秀和烟头上两名未知男性DNA。”

　　柳映荻立刻走过去，挤在两人中间：“你说比中了，什么意思？”柳映荻可不会认为高秀变性，DNA与俩男性匹配。

　　“高秀和其中一名男性之间，基因多态性位点□□、WW、EE等共21个位点相符，基因相似度指数为99.9999%。”

　　高秀的父母早已去世，那么这个男性DNA只能是她的儿子郑远。想清楚的瞬间，柳映荻立刻出门，叫人传唤郑远。

　　再见到郑远，他精神状态比之前差很多。警方去找他的时候，他在家中喝得醉醺醺。

　　警察先让郑远醒酒，之后才带进审讯室问话。

　　柳映荻走进去时，郑远手肘撑着桌面，正在用双手来回搓脸。

　　听见声音，郑远停下动作，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柳映荻，问：“找我干什么？”

　　“你做了什么事，不是比我们警察清楚吗？”柳映荻不答反问。

　　郑远此刻脑子还有些混沌，实在不清楚警察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他嘴上呛道：“怎么？在家喝酒也犯法？警察也要管？”

　　柳映荻不欲与他纠缠这种无意义话题，直接开门见山：“9月13日晚，你在哪？干什么？”

　　上次对郑远的询问，因为他突然发疯，结束得很仓促。之后警方又去追查其它线索，没能进一步追查郑远案发时段的行动轨迹。

　　郑远啧了一声：“这日子不年不节，还过去一个多月，我哪记得？”

　　旁边的陆峰突然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动让桌面的台灯微微偏头，直射郑远的半脸。陆峰沉声吼道：“这天是高秀遇害的日子，好好回答问题！”

　　被强光直射右脸的郑远眯眼，听到这句话，他没有发疯，只是眼神不善地盯着陆峰。

　　“葛队，这次他好正常。你不知道上次，提到高秀的死，他瞬间丧尸暴走。”审讯室外，齐宇嘀咕。

　　“我估计，上次他是被那个消息刺激，精神癫狂。而这段时间，他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葛辉猜测。

　　“他很奇怪，对母亲的态度好矛盾。”齐宇继续发表评论。

　　葛辉注意到郑远的微表情，立刻嘘了一声：“听他说。”

　　齐宇立刻闭嘴。

　　审讯室彻底陷入寂静，郑远半明半暗的脸上，肌肉轻颤。好半晌，他才缓慢开口：“那天，星期几？”

　　“星期二。”柳映荻回答。

　　“我，我……”郑远的声音艰难地从喉头里挤出，“我可能在家休息。”

　　“有人作证吗？”郑远话音刚落，柳映荻的提问又至。

　　郑远摇头：“女朋友上晚班，家里没人。”

　　“你刚才说了，9月13号过去那么久，事情不记得。怎么突然又记得那晚女朋友上晚班？”柳映荻指出郑远话中漏洞。

　　“星期二，我的工作一般在白天，女朋友是晚班。”郑远的女友是医院护士，星期二是她的固定晚班。

　　陆峰嗤笑：“既然这样，那晚你瞎编自己的活动轨迹，我们也无从查证。”

　　郑远抬了抬眼皮，没有接话。

　　陆峰拿出一个证物袋，扔到桌上，并转动台灯，照着那个小小的袋子。“对这个东西有印象吗？”

　　袋子里装着一个小小短短的烟头，短到几乎燃到滤嘴。滤嘴焦黄，一点点细小的烟灰沾在袋壁，被灯光照着，反射出银灰的光泽。

　　郑远眯着眼睛，凝视片刻后说：“你不会想说这个烟头是我的吧！”

　　陆峰点头。

　　郑远已经彻底酒醒，此刻他捏着袋子，对着台灯翻来覆去地看烟头，没放过上面任何一处细节。片刻后，他漫不经心道：“这上面又没刻我的名字，你们怎么确定是我的？退一万步，就算这是我的，和9月13号晚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你去过王佳家吗？”陆峰突然换了个问题。

　　“王佳？”郑远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是母亲的闺蜜。“哦，王阿姨家，去过一两次。”郑远承认得爽快。

　　“既然我们敢这么问，自然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个烟头属于你。而这个烟头，在王佳房子外的小巷子里发现的。9月13日那晚，高秀就住在王佳那个靠近小巷子的房间，并于当晚遇害。”陆峰没有提警方推测的高秀遇害过程。

　　“她……她，”郑远喉头哽塞，嗓音喑哑，“她是在王阿姨的房里出事的？”

　　“这要问你。”这次是柳映荻作答。

　　“问我？我又不是凶手，怎么可能知道？”郑远吼道：“这么多天了，你们警察不会是查不到凶手，就想随便找人顶罪吧！”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烟头上验出你的DNA？”柳映荻决定不兜圈子，直接甩出最重要证据。

　　郑远紧盯烟头，嘴里重复几遍：“我的DNA？”想到什么，他提高声音道：“你们就是栽赃陷害，上次我没有采集DNA，你们哪来的样本比对？”郑远的女朋友是护士，很喜欢看犯罪嫌疑剧，有时候他也跟着看，多少有点常识。

　　华国警察要采集DNA样本，需要取得被采集人同意，并签协议。大部分人都会很配合警察，少部分不配合的，警察若认为该人与案情非常相关，可以强制采集。郑远不记得自己经历过这个流程。

　　“我们是没有采集你的样本，但你不要忘了，我们有你母亲的DNA，这个烟头上的DNA支持与高秀为生物亲子关系。”柳映荻终于说出关键信息。

　　陆峰双手撑住桌面，迫近郑远：“你还有什么想狡辩？”

　　郑远一点不在乎陆峰流露出的压迫感，只直勾勾盯着柳映荻，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说烟头上验出的DNA和高秀是生物亲子关系？”

　　“没错。”柳映荻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郑远暗暗握紧拳头，脸色变幻，额头青筋暴起，呼吸粗重，脑中似有激烈的思想斗争。

　　柳映荻和陆峰两人默契不说话，只是耐心看着眼前的嫌疑人，好像笃定他迟早会开口。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十几分钟后，郑远闭了闭眼，深呼吸，终于下定决心。随着他的一声长叹，一个尘封多年的秘密，即将重见天日。

　　“那个烟头上的DNA不是我，是高秀另外一个儿子。”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警员都大吃一惊，走访调查了很多人，从来没听人提过高秀有第二个孩子。

　　“高秀还有一个孩子？我们怎么没查到，户籍系统里也没有这个孩子的信息。”柳映荻很难相信以当今户籍系统的完备程度，还有不记录在档的人口。

　　“你们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她说，这个孩子不是她自愿生的。”不过郑远心中嘀咕，现在他也不知这非自愿是真是假，但自己这点心思，他没有对警察自我剖析的习惯。

　　陆峰惊得站起身，本能感觉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什么意思，说详细点。”

　　“我三岁的时候，她被拐到外地，卖给了一个偏僻村庄的老光棍。这个孩子是和老光棍生的，孩子户籍应该落在那个男人名下。”

　　审讯室内外的警察，大大小小的案子办了不少，从不轻忽任何一个案件。没想到，高秀案子调查这么长时间，他们竟然出现重大纰漏。高秀消失的背后，竟然会是一件案中案。

　　郑远注意到两位警察的表情：“这件事你们没调查出来？王阿姨没告诉你们？”

　　“我们问过高秀失踪的事，但王佳说她也不清楚。”

　　郑远一愣，扯出一个苦笑：“也许她只跟我说了这件事……为了卖惨博同情，她也就这点伎俩哄骗我。”

　　柳映荻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郑远这么评价高秀，不过现在为了查案，她压住心中不悦，继续询问：“请你详细讲讲这件事。”

　　“故事有点长。”郑远两眼空洞地盯着桌子说。

　　“我们不赶时间。”柳映荻靠着椅背，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20多年前，高秀和郑大海结婚。婚后郑大海忙于肉铺生意，家里和孩子都交给高秀。高秀一边忙农活，一边带孩子。

　　某一天，郑大海结束一天生意回到家中，只看见3岁的郑远在家中院子的空水缸里睡着了，而高秀不见踪影。当时郑大海以为高秀有事出门了，但是等到天黑都没看到人影。

　　那时，郑大海才慌了，将郑远放大哥家，出门寻找。后来亲戚和周边邻居都帮着寻找，找了还多天，都没找到。郑大海也报了警，但是那个年代，没有监控，高秀失踪的时间段，周边的人要么在地里干活，要么在外工作，没有人看到她去哪了。

　　警察来家中调查，没发现打斗痕迹。最后一个见过高秀的人就是郑远，但是他年纪太小，什么都不知道。警方查了一段时间，没有找到线索，事情不了了之。

　　不久后，周围的人都传，高秀可能是跟人跑了。郑大海的经济条件当时在村里还可以，但是他本人没怎么上过学，为人粗鲁，和年轻时候清秀斯文的高秀不太配。

　　渐渐，郑大海相信了留言，不再找高秀，不过也没再结婚。他独自带着郑远生活，父子俩过得不太好。

　　流言蜚语不说，郑大海要去镇上卖肉，郑远没人看护，总是会被一些小孩子欺负。有些孩子很天真，天真得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有多残忍。

　　他们嘲笑郑远是没妈的孩子，唾骂高秀不要脸，跟野男人跑。郑远年纪小，听不懂那些话，却能从表情和语气中分辨他们的恶意。

　　有的时候，郑大海回来碰见，一言不发，只是驱散那些小孩。

　　随着郑远长大，他明白了村里人说的事，他开始每一个口出恶言的小孩打架。他长得壮，打架也狠，常常把那些孩子揍得鼻青脸肿。孩子的家长找到郑大海告状，郑大海也不问缘由，逮着郑远就是一顿胖揍。

　　郑远不明白，明明是那些人先来惹事，父亲从来不维护自己，只是沉默着不分青红皂白揍自己。时间长了，怨气累积，郑远与郑大海的关系也冷淡下来。

　　成年后，郑远早早离开家，在伯父郑大河的介绍下，到蓉城找了一份卡车司机的工作。生活稳定下来，郑远找了女朋友，日子简简单单地过着。

　　“我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过下去，没想到，高秀竟然回来了。”

　　葛辉正专注地听郑远叙述，胳膊突然被人扯了一下。回头一看，久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