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接单中（悬疑）》石中梧

33、你有新的订单三

　　洋金花是茄科曼陀罗属植物，是制备东莨菪碱最常用的原料之一。东莨菪碱对大脑皮层和皮层下某些部位有抑制作用，使人意识消失或身体麻痹。若是用量过大，会出现血压过低、呼吸苦难，严重将危急性命。

　　在华国，这类药物是严格管制，患者需要在医生指导下使用。

　　考虑到东莨菪碱的特殊性，伍丽猜测这可能和邓征杰的案子相关，所以她专程对柳映荻汇报。

　　而柳映荻却感觉，这东西与蒲赫有关系。

　　那个偏僻的森林公园，蒲赫出现在那很奇怪。当初蒲赫给出的理由是增加宠物奶酪的运动量，专门选的地方。这个理由有一定道理，也很牵强。跑这么远只为遛狗，时间经济成本都大大增加。

　　如果说，蒲赫到那的目的是为了找洋金花，或者为了用一种不留痕迹的方式，获得东莨菪碱，这就说得通。

　　蒲赫有医学背景，他懂洋金花的效果，从中制备东莨菪碱对他来说，更不在话下。

　　但是，他要东莨菪碱干什么？

　　柳映荻突然想到蒲赫家的案子，那名凶手好像被判精神病院终生强制治疗。

　　想到这，柳映荻胸中郁郁，面色发沉，对伍丽说：“报告先放下吧！”

　　司文灿这边，正带着助手苗叶对死者进行系统尸检。

　　前期拍照留证，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死者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从面相来看，死者年龄大约在40到60岁之间。从衣着和手部皮肤判断，应该从事体力劳动，经济状况一般。

　　苗叶用剪刀，沿着死者上衣缝小心地剪开，剪开后，她咦了一声。

　　“怎么了？”接过衣物，拿到平铺白纸上抖动的司文灿问。

　　“主任，她没穿内衣。”死者身上仅有一件单薄T恤，如果出行，不可能不穿内衣。

　　“下身呢？”司文灿埋头抖动衣服，一边问。白纸上出现了一些附着物，司文灿仔细收集起来。

　　苗叶沿裤缝剪开：“内裤在。”

　　司文灿接过裤子，重复同样的动作，顿了顿，才吩咐道：“准备侵犯测试。”

　　“好，主任。”

　　检查完死者衣物，司文灿正式开始开始尸检。

　　“死者皮肤呈鸡皮样变，口鼻部有蕈样泡沫。”司文灿叙述，苗叶快速记录。

　　“主任，她是生前溺水？”

　　“理由？”

　　“皮肤受冷水刺激，立毛肌收缩、毛囊隆起，毛根竖立，则会呈鸡皮样变。如果死者死后才入水，温差小，皮肤无生活反应，很难产生鸡皮样变。”

　　“如果她是刚死便入水呢？”人死后不久被抛入水中，也可能产生鸡皮样变。

　　“如果是刚死入水，她口鼻的不会产生蕈样泡沫。”苗叶答得自信：“冷的溺液进入呼吸道，刺激呼吸道黏膜产生大量黏液，人的呼吸运动将黏液、溺液和空气混合搅拌，才会出现大量细小、均匀的蕈样泡沫。”

　　司文灿抬头，目光透过镜片，露出微笑满意道：“学校基本功打得不错。但是实操中，验证任何一个结论，不能依靠一两个证据直接下结论，要全面综合仔细分析死者身上的每一条信息。”

　　“主任，我明白了。”苗叶乖巧回道。

　　司文灿打开死者口腔，注意到她的牙齿特点。

　　“过来，照一下光。”司文灿吩咐苗叶拿着电筒，对着死者口腔。

　　“记录一下，死者上下中切牙、下侧切牙、下犬牙、上第一前磨牙上，均有大小不一白垩色斑点。”

　　苗叶飞快记录着，司文灿检查继续。

　　死者的手，发现其指甲缝很干净，没有泥沙、水草等异物。死者被发现时，除了没有内衣，其它衣着整齐，指缝无异物，证明无挣扎痕迹。那么其入水时，可能为昏迷或休克状态。

　　死者体表有不少陈旧性伤痕，主要集中于背部、□□和四肢。其中背部、四肢的伤痕多为条状，□□为不规则点状伤痕。

　　体表的新鲜伤痕为轻微擦伤，头上无击打伤或撞击伤，那么她失去意识的原因可能和药物相关。

　　解剖后发现，女子有不少慢性病。浅表性胃炎，十二指肠也有溃疡，小腿、锁骨和肋骨都有陈旧性骨折，有生育史。

　　忙活到晚上，司文灿结束尸检，尸检报告出炉。

　　司文灿找到柳映荻时，她正在信息科和一帮警察看监控录像。现在警方一筹莫展，因为女子的身份还没查到。

　　警察沿河搜索，没有发现女子的随时物品，也没找到手机。警员们对比了辖区所有失踪人口信息，没有找到匹配的。查不清死者的身份，案件调查很难开展。

　　柳映荻接过报告，放一边，眼睛盯着屏幕里的监控视频道：“你直接说结果。”

　　“死者女，年龄45至60，根据胃内容物以及其他表征判断，死亡时间大约昨夜10点至第二日凌晨1点之间。”

　　“死者体内有唑吡坦，推测为昏迷后被人抛入水中，溺水而亡。身体有大量陈旧伤，早年生活应该不好。内衣丢失，未被侵犯。”

　　听到这，柳映荻终于将目光落到司文灿身上：“内衣丢失？会不会是她在漂浮过程中，内衣脱落，被冲走了？”

　　司文灿摇头：“如果是那种情况，应该是外衣先破。她身上其他衣物，整齐完好。”

　　“还有什么发现吗？”

　　“裤子内袋粘着一些碎屑，还在检测，不确定是什么。”

　　“好，出结果再通知我。”

　　司文灿见她愁眉不展，问道：“柳队，是不是没查到死者身份？”

　　“比对了辖区失踪案，没找到匹配的人。葛辉去掉其他辖区的失踪人口信息，还在排查有没有对得上的人。认尸通报也发出去了，等等看有没有人来。”

　　“柳队，死者牙齿有大小不一的白垩色斑点，这是轻度氟斑牙的典型表现。你们可以着重在高氟区域查找，也许能找到认识死者的人。”

　　柳映荻点头：“是个调查方向。”

　　司文灿离开后，柳映荻继续看监控。这是警方从滨河大道沿线调回来的监控录像，但是这些监控覆盖范围有限，主要拍摄街面情况。河边的步道情况，不在监控范围内。

　　因此看了那么久，除了看到蒲赫从大路下到步道遛狗的身影，以及唐昌明穿过人行横道的画面，便没发现其他可疑情况。

　　接下来几天，警方扩大了认尸通告发放范围，也着重走访了蓉城周边高氟地区。终于，一周后，从蓉城下辖的一个镇里，传来了好消息。

　　小镇上的居民认出，死者是高秀，镇上屠夫郑大海的老婆。

　　警察在市场的肉摊前找到郑大海时，当时肉摊正常营业。看摊上状况，生意不错，肉卖得七七八八，就剩一块五花肉了。

　　葛辉走上前，正低头看手机的郑大海察觉有人靠近，以为是客人上门，立刻将手机揣回兜里，操起切肉刀，堆起笑脸问：“客人，想来点什么？不巧现在就剩一点五花肉，如果想要，可以算您便宜点。”

　　葛辉拿出警官证，对郑大海说：“我是蓉城武侯区分局刑侦队的警察葛辉，你是郑大海吗？”

　　没料找上门的是警察，郑大海有点局促地放下切肉刀，答道：“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的妻子高秀在哪？”

　　郑大海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她好几天没回家。”

　　小镇是个熟人社会，市场上的人基本上相互认识。见警察上门询问郑大海，大家都围上来看热闹。

　　葛辉和一同出警的当地警察见此情形，感觉此处不是合适的问话场合，便对郑大海说：“关于你妻子，有一些情况想向你了解，麻烦你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听到是关于妻子的事，郑大海没拒绝，脱下围裙，老实地跟着警察离开。临走时对旁边菜铺的老板说：“老江，那块肉就送你了，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摊上的东西，我跟着警官去去就回。”

　　郑大海摊上有一些刀具和秤，麻烦旁边菜铺老板是害怕哪个小孩将这些东西拿去玩，伤了自己。

　　老江爽快答应。

　　葛辉带着人到镇上派出所问话。

　　“你的妻子，好几天没回家，你不担心？这些天和她有联系吗？”葛辉继续提问。

　　“她经常不在家，我都习惯了。这些天，我们没联系。”

　　葛辉注意到郑大海的态度冷淡，对妻子漠不关心。看对方表情，似乎不知道高秀遇害。

　　葛辉拿出死者照片，放在郑大海面前，问：“这是你的妻子高秀吗？”葛辉出示的照片，是警方拍摄的，高秀从水中捞出，躺在岸边的样子。

　　这幅样子，郑大海依旧表情淡定，看了看回道：“是我老婆，她怎么了？溺水了？”

　　“她被发现，在蓉城滨河大道的栖河溺毙。”葛辉盯着郑大海，慢慢说道。

　　郑大海终于变了脸色，语气中充满难以置信：“什么？她死了？她怎么会去那？为什么会掉进河里？”

　　“我们警察也想知道，你能告诉我们吗？”

　　葛辉的话非常有指向性，郑大海不傻，立刻反应过来：“你们以为这事和我有关？”

　　“难道不是吗？谁家的丈夫在妻子失联这么多天，不担心，不报警？”

　　“葛警官，冤枉啊！高秀经常不在家，十天半月不联系是很正常的事。我不知道她出事了，如果知道，我肯定来警局报案。”郑大海急忙辩解。

　　郑大海此时情绪激动，比刚才得知妻子的死讯激动多了。

　　“夫妻两人，关系冷淡。”葛辉心中想。

　　市场这边，老江白得了一块五花肉，立刻让老婆拿回去，中午炖五花肉。心里美滋滋，正和旁边人唠郑大海八卦时，余光瞟到一名男子向这边走来。

　　男子走到郑大海的摊前，发现没人，注意到旁边老江菜摊围着一群人。

　　男子问：“老江，我弟收摊了？”

　　来人是郑大海的哥哥——郑大河。市场的摊贩位置固定，郑大河与弟弟的领居老江自然熟识。他忙活一上午，给好几家人装了窗户。忙完后，他想着好几天没见弟弟，正好过来找他一起吃个午饭。

　　没等老江开口，旁人已经接话道：“刚刚来了两个警察，把大海带走了。”

　　“什么？我弟犯啥事？怎么会被警察带走？”郑大河面露紧张之色。

　　“好像因为你弟妹高秀的事，警察了解情况。”另一个人回道。

　　“你弟妹死了。”刚到市场的一个人突然说道，他就是第一个认出警察手中死者照片身份的居民。

　　他的话立刻让市场上的众人炸锅，大家纷纷围上来，询问那位居民怎么回事。没人注意到，郑大河面露忧色，退出人群向警局跑去。

　　注：文中法医知识，参考《法医病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