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你有新的订单二 ...
-
上班时间,说是请客,也不能出去吃大餐。只是在警局食堂多点了几个小炒,四人围坐一起,摆上饮料,一边吃一边聊。
洪景听柳映荻简单讲了最近遇到的困难,他沉吟片刻问:“这种无头案最难查,你们提的头发元素检测精确度有多少?”
“很高,”伍丽接话,“头发是一种化学性质均一的惰性物质,是由蛋白质纤维、α角肮蛋白固定于基质或蛋白质上所形成的高聚体。因此它的机构非常稳定,一旦微量元素原子渗进去,就被固定在里面。”
“换句话说,每一根头发就像一条录像带,上面记录着这个人的矿物质、微量元素摄入及代谢情况。”司文灿换了一个更通俗的比喻来解释。“不同微量元素的比例,与年龄、性别有很大关系。只要我们检测清楚,就可以知道这些头发的性别以及年龄范围。”
“我明白了,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你们就算确定了年龄、性别,也没有相应受害人数据库比对。有清晰DNA那几组,你们在库里没找到人吧!这些物证一不能帮你们找到受害者,二不能确定死活。换句话说,这个是案子,也不是案子。我想这就是包局让你们暂时搁置的缘由。”
道理大家都明白,心里却不愿接受。铁皮屋明显是一个犯罪现场,可因为缺乏关键物证,最后可能无法立案。
“不过,”洪景话锋一转,“包局虽说暂时搁置,你们要仔细分析他的话。我想他对伍丽说的意思是,不用死磕物证,没说你们刑侦大队不能查案。小柳不用死磕受害人身份,当务之急弄清铁皮房谁建的,抓住主人,以他非法侵占公共空间拘留,慢慢审,总会有线索。”
“我这几天光盯着物证,手底下人又全在看监控,自己钻了死胡同,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条线索放过了。”
“当局者迷,我自己查案,一样会遇到这种情况。”
柳映荻端起杯子,对洪景说道:“感谢洪队提供思路,以饮料代酒,敬您一杯。”
“客气了。”洪景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正事说完,话题变得轻松。“我看洪队瘦了不少,今天多吃点,工作再忙,还是要注意身体。”司文灿关心道。
“瘦了吗?瘦了好,我老婆天天念叨我太胖,要减肥。查案能减肥,那我跑来跑去也值了。”
“□□窝点不是都端了吗?那不是快结案了?”伍丽记得刚照面的时候洪景提过。
“现在抓住那个谭波,审讯第一天,交代得特别麻溜。但他承认那么爽快,感觉有猫腻。你们不知道,这人真不是东西,第一天抓回来,发现他手下女孩最小的刚满14。”
“14?禽兽!”三人一起吐槽。
“后面还有更毁三观的,前两天我们顺着他名下资产,又摸到两个窝点,里面男孩女孩都有,最小的12岁。”
“这么小的孩子,他从哪找来的?”伍丽追问。
“从经济较差的地方拐卖、或以招工的名义骗来的,这些人大多不是本地人。”
“谭波这么多窝点,他背后应该还有人吧!”柳映荻一边吃菜,一边回道。
“我也这么怀疑,今天从新窝点出来的12岁小男孩提到,他曾经被带到一个非常豪华高档的小区,门口种着四棵像朝霞一样的大树,为客人提供服务。这小孩子的形容有点抽象,但是我们查遍了谭波名下房产,也没找到门口有四棵大树的小区。因此我怀疑,他还有秘密据点。”
柳映荻夹菜的手一顿,嘴中楠楠自语:“四棵朝霞一样的大树。”
脑中灵光一闪,柳映荻立刻放下筷子,对洪景说:“洪队,你等一下,我很快回来。”说完,她立刻飞奔出了食堂。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柳映荻去干什么了。
不到五分钟,柳映荻拿着东西回来了。她坐下,打开手上的文件夹,里面有几张照片,她指着其中一张,问洪景:“洪队,你看这是不是四棵朝霞一样的大树。”
洪景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照片上是一个小区入口,门口四棵开着粉色花的大树四角而立。树上的花呈冠状,花朵上半部分是粉色,下半部分是透明的。一簇簇地开满了枝头,远看非常像朝霞。
“这是哪?”洪景忙问。
“城市之星,我们案子发生的小区。只要查查小区监控,看看谭波和小男孩是否出现过,就能确定是不是您要找的小区。”
在场四人都没想到,双方的案件会以这种情况产生联系。□□、幼童、鲜血淋漓的铁皮屋,这个案件的背后可能埋藏着更加黑暗的真相。
蒲赫这两周都没有接单,他在准备父母妹妹的案子。两周后的庭审,他不仅是受害人家属,还要作为证人出席。因为他是案发现场第一发现人,庭审当天,他需要将所看到的一切,清清楚楚在法庭上陈述。
这一点对他来说太痛苦了,只要一想起父母妹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他的头会爆炸般地疼痛,胃也翻江倒海,不住反胃。
韩检察官知道他的情况,非常同情,甚至提出他可以不出庭作证,法庭上直接用警局录口供的视频替代。
蒲赫坚持要自己出庭,冰冷的视频口供无法与人有温度有情感的叙述相比。他希望自己的出庭描述,能让法官直观感受到受害家属的痛苦,明白罪犯所做之事多么罪大恶极,伤害有多深。以便最后量刑上,能在罪名范围中从重从严。
每一次回忆,都是对蒲赫的一场凌迟。他脱力地躺在地板,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奶酪走过来,舔了舔主人的脸。蒲赫抱住奶酪的狗头,让它陪自己一起躺在地板上。奶酪非常乖,安静地窝在主人身旁。
良久,蒲赫慢慢缓过来。他坐起身,对奶酪说:“好久没带你去基地了,想不想见见飞刃?”
奶酪立刻翻身站起来,尾巴摇得晃出虚影。
“这么开心?我们出发吧!”
给奶酪套上绳索,开上车,一人一狗到了毛爪爪基地。一进基地大门,奶酪便发现了独自玩耍的飞刃。它催促主人给自己放开绳索,迫不及待地奔向飞刃。
蒲赫没有看到宴然,询问在一旁的工作人员:“宴然不在吗?”
“老板在后山工作。”
蒲赫没想到今天如此不巧,赶上了这件事。他问道:“是基地的狗还是外面的?”
“外面的。”
“好,我过去看看。”蒲赫说完,留奶酪原地玩耍,独自向后山走去。
这个宠物基地后山,平时是观赏的花园,但角落一隅,特殊时候,有特殊效用,宴然在那里建了宠物殡葬场。
基地收养了不少流浪动物,病死的老死的不少,处理尸体也是个大工程,火烧焚化是最优解。
宴然买了整套焚化设备,不仅处理基地的动物,还对外接单。 蒲赫熟门熟路地走到殡葬大厅,远远地看见宴然在主持告别仪式,一位女性背对着大门,面对宠物做最后的告别。
这背影有点熟悉,蒲赫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蒲赫站在门外,等仪式结束才进去。正好狗主人转身,他才发现,真是熟人。
“宋姐,怎么是你?”蒲赫扫了一眼铺满鲜花的小盒子,纯白的小狗,安静地躺在那。不出所料,是毛头。
宋兰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对进门的蒲赫说:“刚才还问宴老板你在不在,没想到你就来了。”
“我最近有点事,来基地比较少。毛头是什么时候?”毛头13岁,在狗生里算进入老龄。蒲赫记得带它打疫苗时,虽然外形状况不好,还有皮肤病。但医生检查过,毛头身体状况很好,再多活几年肯定没问题,可见以前应该是照顾得极好。这才不过一个月时间,怎么就去世了?
“毛头回家后,状态就不太好。可能它明白我母亲走了,每天趴在母亲的床上,不愿出门,吃得也少。我怎么逗它,买各种零食玩具,它都兴趣缺缺,渐渐毛头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前天下午,我在母亲家整理遗物,毛头突然跳下床,走到我身边,一边流泪,一边呜咽。我蹲下身,它用头蹭了蹭我,便趴在那,闭上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宋兰芳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事情过去好几天,她依旧记得那幅场景。阳光穿透窗户,洒在永远沉睡的毛头雪白的被毛上,仿若一层金光笼罩在它的身上。宋兰芳托起它小小的身体,第一次觉得那么沉重。一条生命的逝去,通过重量这种最能直观感受的东西,展现在宋兰芳的面前。
母亲离世,整理仪容都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做的,她不敢触碰,不愿面对。在平常的午后,毛头走了,她抱着,摸着,真切地认识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母亲没了,陪伴了多年的宠物也不会再回来。
那一刻,一直紧绷的情绪决堤,宋兰芳抱着毛头的尸体嚎啕大哭,歇斯底里,把这段时间心中积压的一切,全部宣泄出来。
宋兰芳的心情,在场的人中,蒲赫最能理解。他同样在不久前经历过,甚至更加惨痛。“宋姐,那个下午,你在毛头身边,我想离开前,它知道自己是幸福的。”
“真的吗?”宋兰芳迫切想要这种认可。
“真的,它爱着你们,也知道你们爱着它。”
“那就好,那就好……”宋兰芳反复念叨。
这时,宴然抱着一个小盒子走出来。两人谈话间,毛头已经被送进焚化炉,因为它体重较轻,不到半小时就化作灰烬。
宋兰芳接过小盒子,对在场的人道谢后,转身离开。
宴然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感叹道:“屋漏偏逢连夜雨,短短一个月,没有父母,连宠物都走了。”
“生活本是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