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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宫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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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崔游生了一双狐狸眼,笑起来格外狡黠,“郡主烧了嫁衣又当众撕了婚书,看似潇洒,实则却是惹了大祸。”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听着既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胁。
这婚是皇上赐的,又是烧嫁衣又是撕婚书搞得满城皆知,这与当众抗旨有什么区别,那不就是在打皇上的脸么。
早在撕婚书的时候,叶安宁就想过可能引发的后果,若是换了从前的她,必然会觉得皇上会随她任性不忍苛责她,但现在她明白君永远是君,他掌握着对世间所有人生杀予夺的权利,对皇权永远要怀有敬畏心理。
是以,对崔游的话,她丝毫不惊讶。
“那依崔大人看,此事该如何解决呢?”
崔游说他是来解决问题的,叶安宁倒要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崔游看她听了那番话面上却丝毫不显慌乱,心里倒是有几分惊讶,转而又疑心她是不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都说安宁郡主骄横跋扈,想来是个腹中空空的漂亮花瓶。
他正想好好解释一番,好叫她明白其中利害,“这赐婚是皇上的意思......”
“崔大人何不直说?”叶安宁催促。
崔游一怔,明白是他多此一举了,转而笑了起来,看来是他小看叶安宁了,她比他想的要聪明得多,跟聪明人说话就简单多了。
“此事皇上不会轻易揭过,就算他想,他也不能。”崔游故意把话只说半分。
至于因为什么不能,因为谁不能,聪明人一点就透。
叶允承听了半天,明白了崔游此番的目的,但他不明白,这事儿跟崔游有什么关系,他来又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信崔游安了什么好心。
“我还等着听崔大人的高见呢。”叶安宁觉得这人实在啰嗦,冷冷开口道,“要是不想说大可离开。”
啧,脾气还这么差,崔游暗道,这谁要是娶回了家可有得受了。
“看来郡主跟我一样,也是急性子,那我就不卖关子了。”崔游转向叶允承道,“此事还要看王爷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叶允承语气不善。
“我想请王爷将郡主许配给在下。”崔游说道。
闻言,叶安宁震惊的转头,一口茶尽数喷在了毫无防备的崔游脸上。
这算什么解决办法,这人是来故意搅局的吗?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先是陆英,再是崔游,一个个的都来提亲?
叶安宁此时非常后悔,她居然会以为崔游会有什么“高见”,是她高看他了,从他以往的做派不难看出,这人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又哪里会有什么正经主意。
“一派胡言,”叶允承听了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这人居然觊觎他的女儿,崔游生了一副花花肠子,府上的姬妾数不胜数,这样的人也敢来王府提亲?
此刻他多看崔游一眼都嫌烦,再没耐心跟他瞎扯,摆摆手让冯望送客。
崔游也不恼,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脸,替叶允承惋惜道,“王爷你可想好了,错过我这么好的乘龙快婿,你可是要悔恨终身的。”
他虽在府中养了不少姬妾,但正妻的位置一直空着,也不算亏待了叶安宁。
叶安宁闻言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这人说起大话来脸不红心不跳,足见脸皮之厚。
崔游离开后,叶允承想了想,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我去宫里探探皇上的意思,他素来疼你,想必不会太过苛责。”
“不必了,”叶安宁说道,“您去了也没用,这事儿不是三两句话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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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自那日从清风楼回去后,谢然就染了风寒,虽然没发高热,但身子明显不大好,咳嗽一直不断。
“少爷,把药喝了,”钟信将药放在谢然手边。
“咳咳咳”,谢然以手掩唇轻咳了几声,随后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钟信瞧着他消瘦的侧脸,心里止不住地泛着心疼,这药吃的比饭都多,但身子却好像越养越差。
想到前几日的事,他不禁又有些埋怨谢然,“少爷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晓得好生照顾自己,那日明明打着伞回来的却还淋成了那样,莫非那伞上有窟窿不成。”
可他看了,那伞分明就是新伞,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桐油香味。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半路买的伞呢?”谢然淡淡问道。
钟信蹙起了眉,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想来想去,他又开始念叨宋天川,“宋公子也真是的,明知少爷身子不好还让他自己淋着雨去买伞。”
这话若叫宋天川知道了,他肯定要好好替自己辩解两句,那天分明是谢然说自己还有事让他先走的,到头来却成了他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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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皇上命人在宫中摆了宴席,请的都是皇室宗亲。
宫宴上皇上和皇后并坐上首,宾客分坐两侧,每人面前置一张方桌,桌上放着几盘可口的茶点,男子面前是一小壶清酒,女子面前则是清茶。
宴席两侧各有乐工数名,袅袅丝竹之音不绝于耳,场地中间几名身姿阿娜的舞姬身着水绿色的罗裙,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带起香风阵阵。
桌上放的都是冷餐,说是宫宴,其实这些菜的味道并不好,叶安宁只用了几块糕点就不再吃了,她转着手里的杯子,等一场戏开场。
两刻钟后,悠扬的乐声停了,舞姬依次退了下去。
叶禛今日似乎喝得有些多,面色泛着潮红,崔新柔在旁边柔声劝他少喝一点,叶禛不在意道,“朕没事,不过多喝几杯,不打紧的。”
“请父皇保重龙体,”一道清亮的男声响起。
这声音吸引了叶安宁的注意力,她缓缓抬眸,在皇帝座次之下,男宾之首的位置上,一个俊秀儒雅的男子正坐在那里,男子身着暗红色龙纹锦袍,腰背笔直如松,浑身气度不凡却并不过分惹人注意。
细看之下,男子眉眼之间和坐在上首的皇上颇有几分相似。
在大梁,只有两个人的衣服上可以绣龙纹,一个是皇上另一个就是太子,刚才说话的正是太子叶衡。
太子座次之下是二皇子叶轩,叶轩的相貌随了崔新柔,五官立体眼窝深邃,他身材有些微胖,一张圆脸笑起来颇为生动,此刻他像是生怕晚了一步,急忙补了一句,“是啊,父皇可要保重龙体。”
叶禛方才听了叶衡的话无动于衷,此刻却突然笑了起来,“轩儿有心了。”
听了这话,叶轩笑得更开心了。
被晾在一旁的叶衡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眉头都没皱一下,只静静的喝着面前的酒。
此时,坐着叶衡对面的和静公主叶灵有些不服气道,“父皇,刚才明明我也劝你少喝酒了,你怎么只夸二哥不夸我呢?”
“好好好,你也有心了。”叶禛笑得既宠溺又无奈。
“灵儿不可胡闹,”崔新柔语气严厉,眼神中却分明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如此场景衬得叶衡仿佛是一个多余的人。
“知道了,”叶灵得了夸奖满足地笑弯了眼睛,随后一转头看到叶安宁,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叶安宁余光扫到一脸傲娇的叶灵,心里冒出无数问号,她这是怎么了?莫非自己又哪里惹到她了?还是她的公主病又犯了?
今天叶安宁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她有什么好哼的?
正想着呢,叶禛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安宁,朕近日听说你要退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禛故意板起脸,带了几分严肃。
先帝少子,一共也只养大了三位皇子,自先太子病故后,二皇子叶禛被封太子,他顺利继位后,对自己唯一的弟弟叶允承疼爱有加,不仅封他为璟王,还赐了府邸。
叶安宁是叶允承和王姝的女儿,王姝的父亲曾任太子少师,也教过叶禛一段时间,叶禛和王姝也是旧识,因此叶禛格外疼爱叶安宁,平日里没少赏赐东西。
就算叶安宁要跟叶灵抢什么,叶禛也会多半偏心叶安宁一些。
只是今日之事牵涉到皇家颜面,他打定主意一定不能心软,必须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这事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已是人尽皆知,不仅皇上好奇,宫宴上的其他人也在等叶安宁的回答。
“明明当初是你自己哭着喊着非要嫁的,如今一转眼又要退婚,你把父皇的赐婚当什么了?”叶灵一想到这事儿就气得不行,此刻毫不吝啬再添一把火。
要不是皇后拦着,她非要亲自去找叶安宁的麻烦不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她要怎么解释。
若是叶安宁的解释无法服众,那她必要皇上治她一个抗旨之罪。
众人都知道叶灵因林探花的事对叶安宁心怀不满,此刻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十几双好奇的眼睛围了过来,叶安宁被困其中,退无可退。
既退无可退,便无须再退。
她缓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皇上福身,“回皇上,林探花是皇上钦点的探花郎,皇上看中他的人品才学,故而为他和臣女赐婚,臣女说的对吗?”
在叶禛看来林昭确实当得起才貌双全四个字,不然也不会钦点他为探花郎,他点了点头,“对。”
有人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空气静默,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叶安宁静静地立在那里,阳光自她身后照过来,给她整个人镶了一道金边,她声音冷静,眼眸中似翻涌着一场风暴, “若林昭只是徒有其表,林家家风败坏,那这婚事是退得,还是退不得?”
这一句似惊雷在人群中炸响,四座之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这事儿你听说了吗?是真的吗?”
“没听说啊,林家世代为官,没听说有什么败坏门风之事啊。”
“那郡主怎么会这么说?”
“谁知道呢......”
“好了,”叶禛叫停了耳边的嗡嗡声,看向叶安宁,“安宁何出此言啊?”
“就是,你有什么证据?”叶灵一副要跟叶安宁相持到底的架势。
若拿不出证据那就是诽谤朝廷命官,而且,林昭是皇上钦点的,若说林昭徒有其表,岂不是同时也在说皇上识人不明。
崔新柔前几日倒是派人打听了一番,知道林昭那日去了妓馆的事,她有心替林昭开脱几句,半是安慰半是解释道,“我倒是听到了些风声,这未婚男子偶尔去一趟风月场所,听个曲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郡主不必太放在心上。”
这一句四两拨千斤,将林昭夜宿妓馆硬说成了偶尔去风月场所听个曲儿,乍一听这林昭可是纯洁得很,不过就是听个曲儿罢了,若是因此被叶安宁说成私德败坏徒有其表,那林昭可真真是冤得很。
而且叶安宁还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毕竟一来她没有证据,二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林昭在妓馆如何如何,实在不妥。
叶禛听出了崔新柔话里的意思,疑心叶安宁是因为撞见林昭出入风月场所才要退婚,于是问道,“安宁,皇后说的可是真的?”
大梁民风相对来说比较开放,男子偶尔去风月场所听曲儿宿娼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若是因此就要退婚,退的还是御赐的婚,未免有些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