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人间无处不清欢

5、第 5 章

　　从北校区大门出来，向左一百米再右拐直达大学路创业一条街，这里环境清幽，绿植环绕，朝气蓬勃，包容万象，“学咖”就在右拐后左手边一楼，地段优越，老板大气，因此大学路咖啡厅在学生的打工群里一直是抢手货。
　　下午五点左右，李诗音推开“学咖”的门，她向吧台内的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轻车熟路的走进员工休息室。
　　“中午上课出来晚了，借厕所换个衣服。”
　　咖啡店老板苏婉柔仍由李诗音跑进休息室，刮起一阵风：“下午好。”
　　从炎热的室外进空调房间，李诗音全身由内而外升腾一阵阵热气，冷空气让她有点头晕目眩，她很快穿好衣服，梳了个马尾辫，带好帽子，苏婉柔探了个脑袋进休息室：“衣服换好了吗，换好了就出来干活了。”
　　“换好了，出去逛街去。”
　　说完李诗音就佯装要往门外走，苏婉柔拉着李诗音的辫子把她拉了回来：“回来！”
　　女孩们嘻嘻哈哈的闹了一会儿，各自去到岗位，李诗音轻车熟路从木质橱柜拿出自己专用的咖啡杯，打开咖啡机灌了20毫升浓缩液，顿时一股咖啡香扑鼻而来，她一路走过来堆积着的焦虑好像被化解了，李诗音随便往浓缩里加了点奶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
　　这声叹气被耳聪目明的老板敏锐的捕捉到了：“年轻人，怎么唉声叹气的，正是充满希望的年龄呢。你看学生都回来了，生意又好了，多棒。”
　　李诗音看了老板一眼，最终决定和这个姐姐倾诉最近的压力，她一边清洗做咖啡的器具一边说：“我们宿舍来了个新同学。”
　　“这不挺好嘛，人多热闹。”
　　“本来多一个床可以给我们放杂物的，现在得把床腾出来，东西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而且也不知道她来算不算热闹。”
　　“怎么啦？”
　　李诗音抽出外卖自动点单打出来的单子：“她看着挺高冷的，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
　　苏婉柔顺手接过订单：“新来的学生不是应该都很高冷吗？”
　　“不是那种高冷，是一种过了磨合期还是感觉说不上话的高冷。她平时打扮得也很酷，有人说她和别人打架，还把人从窗外扔下去。”
　　“啊？”一直在拉家常的苏婉柔突然精神了，一度以为是自己注意力不集中听错了，“认真的吗？你们现在的小孩玩这么花吗？”
　　小孩......
　　苏婉柔虽然年龄只比李诗音大几岁，说话时却像毕业了十几年的老前辈。在学校里即使年级不同，但仍然是同一个环境的人，一旦毕业，学生与社会人的界限就会骤然显现，李诗音现在已经觉得高中生像小孩子似的，更不要说离开校园好几年的人了，因此李诗音虽然对“小孩”这个形容颇有微词，也没和老板计较。
　　见李诗音好久不回答，苏婉柔又着急忙慌的问：“你们现在都那样了吗？老师管不管？”
　　“我不知道，是别的校区的事，但她自己好像承认了。”
　　李诗音连着做好两杯冰拿铁推到外卖打包区，擦擦手，犹豫着说：“但我觉得她不是坏人。”
　　“为什么？”
　　“感觉。”
　　苏婉柔：“什么感觉，女人的第六感吗？”
　　李诗音解释：“就是有的时候觉得一个人好相处，这种感觉说不明白，通常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就明白了。”
　　苏婉柔很明显不理解，但大受震撼：“厉害，学霸都这样吗？你们有这种技能为什么不告诉我，人类进化的时候没通知我吗？这样的‘感觉’无凭无据，完全不能作为你对她好的理由。”
　　店长说的在理，李诗音明白与人相处不能靠一时的感情上头，以现在的样子看却是谈不上好相处，而且短时间内是磨合不好了，想到这里李诗音又叹了口气。见李诗音又唉声叹气，苏婉柔抡起一巴掌就往她背上拍：“年轻人，别唉声叹气，背挺起来！”
　　“哎呦！好嘞。”这巴掌简直梦回初高中，李诗音嘴上说好，心里却觉得这人不当班主任真的可惜了。
　　随着下班高峰的来临，咖啡店的生意也忙了起来，很快便没功夫再聊私人的话题，一心投入工作。李诗音刚来时只到黄昏，再抬头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透过落地窗，对面的商铺纷纷开起灯，将漆黑的街道照得灯火通明，似一片五彩斑斓的星空。到李诗音下班的时候，连商铺的灯都关了一半。
　　从咖啡馆到宿舍就几百米，而且大部分路程都在校园内，不过即使这条路李诗音已经走了无数遍了，每次她夜班，老板都会下意识的担心她。
　　苏婉柔伸手摸摸李诗音的头：“路上小心点，快点回宿舍。宿舍里如果有什么矛盾，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主，知道吗？”
　　李诗音点点头。
　　“辛苦你了，开学了还来帮忙。”
　　“没事老板，给钱就好。”
　　苏婉柔手下拽紧了李诗音的马尾辫，微笑着咬牙切齿：“没问题。”

　　晚上十点半，校区外的路上还有零星路人，进校区内人就少了，各式各样的蚊虫围绕在路灯边发出经久不衰的鸣叫，李诗音住的A楼已经锁了门，但A楼年代久远，老式的大门门锁已经生锈，靠一条自行车链锁上，因此同时推两边的门可以打开一个十厘米多的大缝，只要放得下面子，侧身以一个不是很文雅的姿势扭曲身体，大多数人都可以进来，自从A楼的学生发现这个漏洞之后，晚归率直线上升，甚至还可以接济一下其他宿舍楼晚回来进不了宿舍的学生。
　　李诗音因为经常半夜回来，早就对缝儿里进来的过程轻车熟路。她先把包从缝里伸过去，然后伸腿，先过胸，再过头。
　　然后屁股卡住了。
　　每次到这里都卡一下，胸都过来了屁股过不来，李诗音维持着一个埃及壁画人物的姿势使劲往里挤，终于进门之后李诗音揉揉自己磕疼的屁股，检查了一遍衣服有没有被勾坏，确认衣服完好无损，便往电梯走去。大堂已经熄灯，周围昏暗又安静，李诗音心里一阵发憷，按着扑扑直跳的心口到达九楼，再次穿过长廊，颤抖的拿钥匙开门，直到闻到宿舍姑娘们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宿舍里已经熄灯，只有两个下铺的小夜灯散发微弱的光，陆晓寅和付玥坐在一起，仇仍应该也还没睡，两边人互相不说话，维持着暂时的和平。
　　“我回来啦，你们都不睡啊？”
　　这学期的星期三金融学只有下午一节课，所以星期二晚上所有人都很亢奋，没有一点要睡觉的意思。
　　“明天早上不是没课嘛。我们放会儿音乐吧，晚点睡。”
　　这是909宿舍的传统，一般晚上没什么事的时候就会放点歌，塑造一个悠闲又怡然自得的环境。
　　只有仇仍听到这句话猛地拉开床帘，对面的下铺拉着床帘，夜灯的灯光从床板的缝隙中透过，陆晓寅的电脑里已经开始响起了《G弦上的咏叹调》，她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没骂出口，泄愤似的把床帘又拉上。
　　伴着悠扬的轻音乐，洗漱完的李诗音也躺上了床。难得第二天早上没课，李诗音也不打算马上睡下，她在床上刷手机，快十二点的时候，手机快没电了，唯一的充电宝在书桌上。李诗音不想下床，如果叫下铺的仇仍，就只是弯个腰抬个手的功夫。
　　让仇仍帮她拿一下？我跟她熟悉到这种程度了吗？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但她不想下床了。要不还是麻烦一下？
　　李诗音思想斗争了五分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向下探头。
　　“姐妹。”她轻轻喊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下铺都没什么反应，李诗音心想可能是音乐声太大了，又大声重复：“姐妹，你醒着吗？”
　　下铺还是没什么反应，她撩开床帘的一角想看看下铺睡了没，却见到下铺的人在33度的高温天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样子十分奇怪。
　　李诗音还是决定下床看一下，她凑近仇仍，只见仇仍捂着耳朵裹着被子缩在墙边发抖，所以她没听到李诗音叫她，李诗音掀开她的被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李诗音人都傻了：“你很难受吗？”
　　“好吵。”
　　她试图拉开仇仍的手，被仇仍甩开：“都快一个小时了，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啊？”
　　她第二次抓住仇仍的手，强硬的让仇仍坐起来先透透气。
　　“要不要洗一下？你有浴卡吗？没有可以先用我的。“
　　“现在是九月。”
　　“哦，对，”李诗音急蒙了，都没意识到还需要空调才能活着的天气，四天不洗澡，还和别人合住的根本不是人，她在桌上一顿翻找，“找到了，我怎么没见你用过。”
　　“我用的时候你都在打工，”仇仍语气里莫名带着一点幽怨，从李诗音手里拿过浴卡顺手放在桌上，“我没事的，给我张纸，我擦汗。”
　　李诗音从她桌上的抽纸盒中抽了两三张递给她，满头是汗的女孩顺着发际线擦了一圈，她的头发乌黑亮丽，不像李诗音发质细软，发量又少，每次照镜子都感觉自己的发丝在绝望的呐喊，一副过不了几年就会掉光的样子。她真的很好看，只是把人拒之千里的态度让人忽视了这个女孩的美貌。
　　“你不想听怎么不说呢？”
　　仇仍听到这话，想说些什么，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
　　“我去跟她们打声招呼。”
　　李诗音蹑手蹑脚跑到对面拉开陆晓寅的床帘，那两个人并排坐在床铺上靠着墙打游戏，打的还是fps射击游戏，要不是李诗音碰巧看到了她都不知道宿舍里另外两个人在游戏里乱鲨。陆晓寅匆忙的抬头看李诗音：“嗨，宝，咋啦？”然后眼神又赶紧回到手机屏幕上，付玥直接头都没抬，这样的专心程度李诗音只有在考试的时候见过。
　　“宝，音乐关掉吧，有点吵。”
　　“为什么？只是放个音乐而已，又不是噪音。”
　　她们去年的时候经常晚上在宿舍放音乐，大家就着舒缓的音乐学习、看书、玩手机，如果再加上一个制冷正常的空调，简直是陆晓寅梦中的悠闲场景，从来没有人有过异议。陆晓寅很快反应过来：“她对你说的？”
　　“我说的。”
　　陆晓寅显然没信，小声嘀咕：“事儿多。你也真厉害，她竟然会对你说。”
　　心知肚明的原因没有互相隐瞒的必要。陆晓寅的说话声掩盖在音乐之下，只有她们三个人听得见。
　　“我这把打完就关。”
　　李诗音做了个ok的手势：“好嘞，谢谢哈。”说完蹑手蹑脚的回去。
　　“她说马上就关掉。”
　　仇仍点点头。
　　“早点睡哈，晚安。”
　　见李诗音要离开，仇仍突然对她说：“你身上有咖啡的味道。”
　　李诗音以为她身上的味道又给仇仍造成困扰了，抬起袖子仔细闻：“不好意思！我洗过澡了，还是有味道吗？”
　　“我的意思是挺好闻的。”
　　“你喜欢咖啡？”
　　李诗音坐上仇仍的床，盘腿坐在她对面：“你最喜欢什么？美式？拿铁还是意式浓缩？有喜欢的豆子吗？”

　　半小时后，打完游戏准备爬上上铺睡觉的付玥，她下床的时候随意的往对面一瞟，发现上铺没人，又看向厕所，厕所的灯关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重新回到下铺对陆晓寅说：“诗诗不在床上，她不会和那个女孩一起在下铺吧？”
　　本来昏昏欲睡的陆晓寅吓精神了，睁大眼睛看她，然后整个人跪坐在床上撩开床帘：“你说什么？！”
　　果不其然，对面的床上上铺空无一人，只有下铺的床帘拉着。
　　“就离谱！”
　　陆晓寅彻底没有睡意了。
　　“她别带坏我们的三好学生啊！”
　　要知道李诗音可是一次逃课都没有过，次次考试前五的好学生！怎么能和这种人混在一起？！李诗音怎么会同意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想不通的陆晓寅放弃思考，一把拉上床帘：“算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