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设》鸻芜

31、厌恶

　　晚上最后一节课下课，江时熠想了想，还是把知识点本装进了书包，一起带回宿舍。

　　往宿舍走的路上，他忽然接到了付馨的电话，电话那边的她声音急切，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哭腔：“小熠，汤圆吐血了…”

　　轰的一声，似有道闷雷劈进江时熠的心上，来不及思考，他直奔校门口跑去。

　　可既没有假条又没有走读证，门卫大爷哪里肯放他出校，急切之下，江时熠只好绕远去了后门，也不管有没有老师在附近巡查，他踩着石头，翻墙而过。

　　在路上随便拦了辆出租车，他给付馨发了常去的宠物医院地址，叫她把猫带去那，随后加钱让司机往那边赶。
　　司机看他着急，即便也很想开的快点，可惜雪后路滑，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

　　汤圆是江时熠小时候和边呈盛薇他们几个出去玩时在杂草堆里捡到的小流浪猫，楚楚可怜，嘤嘤直叫。
　　几个小孩问了一圈也不见有主人认领，想带回去可家里大人说什么也不同意养来路不明的野猫，最后汤圆被江时熠带回了家。

　　付馨本来也不想养的，但看江时熠抱着猫不撒手，再加上又总能看见他在小区外逗流浪猫，养只猫，或许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没准还能因此缓和一下她和江时熠的关系。

　　推开医院冰到冻手的大门，江时熠脸上不见血色，大脑更是一片空白，鼻前呼出气息在寒冷的天气凝结成雾气，笼罩在他的面前。

　　付馨就在里面，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休息椅上，穿的单薄，身上只有睡衣和一件没什么用的薄外套，可见来的时候有多着急。

　　她看见江时熠，立马站起身，双手不安的垂在身前，脸上一片愧疚之色。

　　“汤圆怎么样了？”江时熠喘着粗气问道。

　　快到的时候江时熠太着急了，干脆下车跑过来，一分钟都不敢耽误。

　　付馨指了指里面，连忙道：“被李医生带进去了，正在做检查，还没出结果。”

　　这家宠物医院江时熠很熟悉，小时候汤圆就生过几次病，都是在这里治疗的，后来他不怎么回家，就只能是付馨带汤圆做检查，久而久之也就和医生熟悉了起来。

　　检查室的门紧闭，迟迟不见要打开的迹象。

　　江时熠站了会，见付馨也不准备坐下，天气本来就冷，寒风顺着玻璃门的缝隙一缕一缕往里钻，冻的她时不时微微颤抖。

　　江时熠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了付馨的肩上，顿时被一阵温暖包裹，她不由得一愣。

　　他走过去，坐到了付馨的旁边，替她挡住了不少吹过来的风。

　　付馨的手攥在一起，掌心布满细密的凉汗，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坐在一起，谁也不出声，静静地等着里面的检查。

　　半晌，没等来医生的结果，反倒是另外一个人推门而入，随之而来带进一大股刺骨的冷意。

　　中年女人牵着条泰迪，穿着厚厚的皮草大衣，脖子上带着粗粗的金色项链，一头黑红色卷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土大款的气质。

　　看见付馨，她喊了一嗓子，声音尖锐，像是要把人的耳膜震碎：“哦呦，这不是付丫头嘛，咋个，你家滴那小野猫又有病了噻？”

　　她说的话实在是难听，惹得江时熠皱了皱眉。

　　汪汪——

　　那泰迪叫了两声，他看到狗，突然想起来，这个中年女人好像是付馨楼上的住户。

　　她一个人带孩子，仗着有个学习好的儿子，到处炫耀得瑟，连带着养的狗都闹腾不止，住在那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她。

　　付馨重重吸了一口气，直言道：“吴婶子，你来宠物医院，难道不是给你家狗看病的吗？”

　　汪汪!!

　　被叫做吴婶子的女人眼睛都瞪大了不少，眉毛竖起，显得人格外凶悍。

　　“啥子狗，这是我闺女!闺女晓得不？你这个人真滴不会说话的嘞!”吴婶怒道，语气冲到感觉要喷唾沫星子。

　　她对这只泰迪视若珍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更是逢人就说是自己闺女，自然听不得别人说是一只狗，霎时气的眼睛里都要喷火。

　　付馨显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故意这么说气她。

　　“真是没见识。”她嫌弃道，弯腰抓起还在狂吠的泰迪，抱在怀里哄着。

　　期间江时熠一言不发，存在感几乎为零，吴婶正准备往里走，忽的注意起他，画着夸张眼线的眼睛眯了眯，视线里带着打量。

　　半晌，她呀的叫了一声，惊讶道：“不得了不得了呀，我想起来了噻，你家熠崽不就是那个在学校搞同性恋的吗？!”

　　这话一出，不只是付馨，就连江时熠都愣住了。

　　只有吴婶没看出来，还在连连不断的说着：“怪不得我儿子给我看照片的时候我还觉得怪眼熟嘞!原来是熠崽呀!”
　　她啧啧两声，“上个学好的不学，学人家搞同性恋，真不嫌丢人!”

　　付馨瞬间站起来，那双向来和善的眼睛鲜少带着怒火，她压着火气道：“吴兰芳，你说的什么胡话？我儿子都没早恋过，哪来的什么同性恋!年纪大了管不住嘴的话，小心我弄死你家狗!”

　　她的反应，无疑是对同性恋厌恶至极。
　　江时熠想起了宋遇白说过的话。

　　吴婶瞬间警觉起来，她死死的把狗护在怀里，扯着嗓子说：“我胡说啥子？你要是不信自己看去哇!论坛里照片都有得!我亲眼看到滴!哈有我警告你噻，要是敢动我闺女，老娘跟你拼命!”

　　眼看着气氛逐渐紧张，正好手术室的门打开，年轻的男医生疲惫的摘下口罩，刚一出来就看见了这样一副景象。

　　“我可说好了，你们要是在我医院打起来，我可是概不负责的。”

　　和吴婶比起来，显然是猫更重要，看他出来，付馨也不再和她斗嘴，赶紧担心问道：“李医生，我家猫怎么样了？”

　　说实话，她这个样子，比江时熠看起来都着急。
　　而她着急的原因，江时熠自然是知道的，无非是害怕猫死了，以后他更不会回家了而已。

　　李医生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说：“猫传腹。”

　　这三个字说出来，就连吴婶都安静了一秒。

　　猫传腹是目前最难治愈的一种疾病，且致死率极高，现如今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基本上得这个病的猫不仅痛苦，还很有可能治疗无效死亡。

　　最担心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汤圆是只很老的猫，和七八十岁的老年人差不多，小时候就经常生病，现在老了身体差，得上这个病，治疗难上加难，经不起大手术，只能靠药物勉强维持短暂的生命。

　　江时熠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吴婶抱着狗，小高跟皮鞋踩在地上噔噔噔的响。

　　“李医生呀，你可出来喽!快来看看我家囡囡!可蔫了噻!都不咋么吃饭喽!”

　　这家宠物医院的第二个常客就是吴兰芳，她对狗宝贝着呢，少吃了一粒狗粮，或者是少排了一次便她都要抱来检查检查，并且指名道姓要李医生给看，出了名的难缠。

　　李医生带上防菌手套，只是摸了下狗的肚子就知道没什么事。

　　“你家囡囡好着呢，就是最近天气冷，冻的没什么胃口而已。”李医生说。

　　吴婶看他断定的这么快，将信将疑道：“不会的呀，我家温度高得嘞!”

　　李医生无奈道：“动物对温度的感知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你每天穿的那么厚，当然感觉不到冷，但你家囡囡的毛被剃的那么干净，没冻感冒就不错了。”

　　闻言，吴婶心虚的不说话了。

　　知道没生病以后，也就没那么心疼了，她把狗放在地上，牵着就往门口走。

　　路过付馨身边时，她哼了声，轻蔑道：“真不怪我多嘴，要我说，你这儿子从小就跟你不亲，这是我们大家都晓得的，你也别自以为是以为很了解，小心以后啪啪打脸的嘞!”

　　出了口气，她心情颇好的离开了宠物医院。

　　如果说几分钟前付馨还坚定不移的认为吴婶是在瞎说的话，那么刚才那几句话就像跟刺扎进了她的心里，想法也跟着动摇。

　　是啊，她从来都没真正的了解过江时熠。

　　但付馨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儿子是同性恋，至少在看到证据之前，别人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汤圆病的太重，被留在了医院治疗。

　　这么晚了肯定也回不去学校，江时熠给郑明德发了消息请假，跟付馨一起回了家。

　　付馨没问，他也没说，一路上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看似是被抛之脑后，实则各怀心事。

　　安静的车内江时熠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坐在后面的付馨眼神动了动。

　　江时熠打开手机，看到了裴瞬发来的消息。

　　债主：你今天没住宿？

　　，：你怎么知道？

　　债主：陆嘉言说的。

　　陆嘉言的宿舍就在江时熠隔壁，去看一眼就知道人不在。

　　，：他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

　　一分钟后，对面发：明天早上我等你？

　　想到了付馨的存在，他打字：不用等我

　　裴瞬没有再回了。

　　打开门锁，家里的灯早已经不怎么明亮，客厅的猫碗里还有吃剩下的猫粮，江时熠只看一眼，然后拿着书包径直回了房间。

　　付馨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升出一阵阵不安的感觉，她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就着那身衣服坐在客厅，拿出电脑登录上了论坛的账号。

　　这是很久之前她为了能和江时熠关系更近一点，唯一能想到的了解年轻人喜好的方法。
　　没想到很久之后的今天，却是用来证明自己儿子是不是个同性恋。

　　付馨刚登录上账号，甚至都没有搜，热度最高，配着江时熠的图片就出现在了热榜第一。

　　似乎是不愿相信，她犹豫着，而后手指轻颤点进去。

　　一连着几张照片都举止亲密，暧昧至极，和青春期早恋厮混的情侣别无两样。更令付馨崩溃的是，照片里围着江时熠的那个男生，她还几次三番的见过。

　　是裴瞬，那个学习好，家长会带她去班里的好学生。

　　付馨的心脏都仿佛停跳了一瞬，片刻后，她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

　　怎么会这样。

　　她的儿子，偏偏是她最厌恶，最觉得恶心的那种人。

　　付馨像是被抽走魂魄般呆坐在客厅快半个小时，盯着墙上缓慢转动的时钟发呆。

　　时间越来越晚，江时熠的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付馨忽然想起他背的书包。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间的门，房间内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找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书包，轻轻的拉开拉链，摸到了一个本子。

　　一个平时都不学习的人，书包里又怎么会有书或本这样的东西。

　　呼吸凝滞两秒，她悄无声息的拿走了那个本子，拉上拉链，把书包放回了原位。

　　月色之下，床上的人呼吸平稳，睡的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