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设》鸻芜

30、“他”

　　江时熠呼吸急促，因为裴瞬的靠近，他不断的向后退去，后腰被迫靠上桌沿，他身体微微后倾，双手支撑在桌子上以此来稳住身形。

　　一阵没由来的慌乱席卷全身，江时熠愣愣的看着他，几秒后又心虚似的垂下眼。

　　裴瞬将他的一切举动尽收眼底，眼底情绪深的像是浓墨，只觉得心都陷下去。

　　“脸这么红，是因为害羞吗？”

　　不知道是因为不受控制的心跳还是脑袋里那抹隐喻的冲动，江时熠受不了了。他忽的发力挣脱开来，退到一边的脚步还有些虚浮，险些没站稳。

　　之前苏漾在操场那次江时熠还觉得这小姑娘禁不住事，送个水而已就紧张到说不好话。现在风水轮流转，出洋相的反倒成了他。

　　“看完了也该回学校了。”他躲着裴瞬的视线，语气看似平常，实则掩饰的意味太过反而好猜。

　　也就才出来几个小时，距离关校门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但裴瞬觉得再不把他送回去，人恐怕就要憋着了。

　　毕竟某个人往那一站脸和耳朵都红的滴血，整个人像只煮熟待宰的小虾子。

　　“好。”裴瞬声音淡淡的，尾音略有些沉，像是砂石在心尖碾磨而过，磨人的紧。

　　得到回答的江时熠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他转身就走。
　　准确点来说，是逃。

　　江时熠下楼梯的速度飞快，脚底像是抹了蜂蜜，如果不是碍于在裴瞬面前创造的形象和所谓的人设，此刻他恨不得直接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裴瞬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或许是因为调戏到了心上人，他周身都散发着愉悦轻松的气息。

　　江时熠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掏出手机准备叫车，但因为这地方鸡不下蛋鸟不拉屎，车费还没有油钱贵，根本没有司机愿意接单。

　　纵使万般不情愿，他还是老老实实坐上了裴瞬的副驾。

　　雪还在下，地面上从薄薄一层变成了踩下去很深的一个坑，越下越凶，看样子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因为下雪路滑的原因，车速比来的时候更慢了，每一分每一秒对江时熠都是不小的煎熬。

　　车里很暖，也很安静。
　　裴瞬适可而止，除了提醒他系安全带以外没有再说出其他的话。

　　但江时熠还是很不自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听到裴瞬说的那句“别再推开我”时，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有想揍人的想法，正相反，他甚至还因此而变得无措。

　　那样剧烈的心跳太可怕了，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一路上相顾无言，终于在过了几个红绿灯以后，学校大门出现在了视线里。

　　平时热闹的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裴瞬把车停到了路旁，打开了车锁。

　　他侧过身，对江时熠说：“后天见。”

　　窗外大雪纷飞，短暂犹豫后，江时熠佯装漠不关心的提了一嘴：“路滑。”
　　感觉意思没表达完整，他又小声道：“慢点开车。”

　　分明还是在乎，可嘴巴就是硬气得很。

　　裴瞬眉心微动，嘴角噙着的笑意久久在他身上流连，似是拢了柔和微光，温柔缱绻。

　　江时熠看的分神了一瞬。

　　“如果担心我的话，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发自内心的，他想感受下独属于江时熠的温度。

　　不出意外的，得到了江时熠的一句“做梦。”

　　透过满是哈气的车窗，江时熠离开的背影轮廓不清，踩在洁白的雪地里，模模糊糊的一道影子。

　　裴瞬想，或许，这只刺猬也没那么难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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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时熠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的车已经走远，他才堪堪往宿舍楼走去。

　　“江时熠。”

　　迎面撞上来人的视线，宋遇白今天没穿白大褂，他穿着呢子大衣，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长身玉立站在雪地，别有一番风景。

　　也不怪附中的学妹学姐们没事都喜欢装病去医务室，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长的却和刚满二十差不多好看，换谁都想多看两眼。

　　估计只有江时熠觉得他是只狡猾的狐狸，或许从小的时候他在医院割腕被宋遇白告诉过付馨一次，他就认定了这个人和付馨是站在一起的。

　　“宋遇白，顶着这么大的雪你也要来恶心我？”江时熠冷漠道，语气和簌簌落下的雪花一样不带温度。

　　宋遇白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他往前走了两步，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指划了几下，随后把屏幕对向江时熠。

　　“这是真的？”他问。

　　江时熠只是瞄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前两天他和cp粉舌战群儒的那篇帖子，但他没想到，宋遇白竟然也会关注论坛。

　　“真的假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江时熠表情不变道。

　　毫无征兆的，宋遇白突然叹息一声。

　　“从小到大，你总是这样，对谁都一副拒之千里的样子。”

　　他推了推眼眶，表情染上几分无奈。

　　“这个人我看着眼熟，刚开学的时候好像来医务室找我拿过退烧药和退烧贴。”

　　因为是个陌生面孔，长相还很出众，宋遇白直到现在都还有点印象。

　　江时熠突然想起自己发烧那次裴瞬送来的药。

　　“别这么提防我，我来是想告诉你，付姨是不会同意你是……”

　　不知为何，同性恋三个字他没能说出口。

　　“总之，你好自为之，我可以帮你瞒着，但你要做好付姨接受不了的准备。”

　　宋遇白真的是在提醒江时熠，接触了这对母子这么些年，他太知道江时熠的性子，也知道付馨是什么样的母亲。

　　一个很难真正融入内心的母亲，
　　和一个骨子里天性孤僻的孩子。

　　即便是内心很不想肯定这个答案，但江时熠不得不承认，他对裴瞬的感情，的确是有一点不一样。

　　这种感情和对待陆嘉言的那种完全不同，既不像友情，也不像爱情，是个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难以抉择的东西。

　　被戳中了心事，一股情绪笼罩在江时熠的心里。

　　“宋遇白，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江时熠问。

　　宋遇白默不作声，脸上的神色逐渐淡下去。

　　“可能，在你的身上，我也看到了几缕他的影子。”他说。

　　江时熠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但是在这一刻，宋遇白好像变了，和他见到过的各种样子都不一样。

　　变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忧伤。

　　“没能治好他，是我的失职，所以，我总想着治好全天下所有的‘他’”。

　　这是宋遇白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就那么缓慢的，低着头，一步步的往校门外走去。

　　江时熠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其实宋遇白说的没错，付馨是个思想古板的女人，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展现的很好，是个看起来尽职尽责的母亲。

　　可这所谓的“尽职尽责”江时熠用了十八年都没能看清，就好像只要不触及到他们之间那条横亘在其中的线，这些表面上的平静可以维持很久。

　　齐颂提前回了学校，他还是那副丧气的模样，眼底一片乌青，浑浑噩噩的拖着行李箱，麻木的收拾东西。

　　“路凛转学了。”齐颂忽然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

　　宿舍里算上他只有两个人，想都不用想，这句话肯定是对江时熠说的。

　　江时熠从来没安慰过人，更不知道怎么劝齐颂，换作是谁，也不能接受和那么相爱的人分别。

　　齐颂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应，他放好行李后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今晚这样好的月圆，注定是个无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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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篇关于江时熠和裴瞬的帖子热度越来越高，被顶上了热榜第一，学校里大半的人都刷到过，后来竟然还出现在了附中表白墙上。

　　一班的后门开始时不时冒出几颗鬼鬼祟祟的陌生脑袋，一开始还好，只是偶尔来，后来越来越多人八卦，脑袋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裴瞬，这你就不管管？”在第五次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江时熠终于忍不住问道。

　　裴瞬放下书，悠然自得的看向他。

　　“人家的自由，我怎么管？”

　　江时熠知道他就是嘴上这么说，上次校门口江旭的那件事让他陷入议论，裴瞬只是用了几句话就把人吓跑，由此可见，不是管不了，而是他故意不想管。

　　不仅不想管，看起来还挺享受。

　　江时熠干脆也不多说，反正他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自然不介意再带上一个自愿的裴瞬。

　　他就要酝酿第六次睡意，还没来得及趴下，端着保温杯的小老头径直走向讲台，用手在黑板上敲了敲。

　　于是这第六次入睡还没开始就以失败告终。

　　郑明德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看你们一个个春光满面的样子，这是在为快要放的寒假开心呢？”

　　学期已经过了三分之二，只剩不到半个月就能迎来高二的第一个长假，大家难免期待兴奋。

　　这里面属陆嘉言最开心，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

　　郑明德淡定放下保温杯，用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嘴。

　　“放寒假固然开心，但你们也别忘了，还有一场考试呢。”

　　要不怎么说郑明德是大家口中最不想见到的班主任，他这兴奋之余给当头一棒的技术实在无人能敌。

　　看着消停下来的教室，郑明德呦一声：“都好好复习吧孩子们，拿到个好成绩，回家过个好年，不然别人都在吃饺子，你在接受棍棒教育，多不好，是不是啊陆嘉言？”

　　陆嘉言又一次被cue，嘴都瘪了起来。

　　“您老厉害。”他说。

　　郑明德点到为止，给他们透露出了一个模糊的考试时间后笑呵呵的走了。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一眨眼，裴瞬都转来半年了。

　　江时熠转念一想，今年还是他在延桐过的第一个新年。

　　他正想着，桌面上突然多出来个本子。

　　“这什么玩意儿？”

　　“这学期的知识点总结。”裴瞬说。

　　“给我这个干嘛？”

　　“多背背，没准也能拿个年级第一。”

　　江时熠觉得，裴瞬在嘲讽他。

　　“不管我当不当年级第一，这年级第一不照样是我的。”

　　江时熠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不为别的，就是单纯想刺激一下裴瞬。

　　但这种话，哪里像是刺激，反而更像是调情。

　　“行啊，那以后每年的年级第一，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