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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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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在第四天结束。
黎明的鸟叫声传不进方楠秋昏暗的家里，客厅的茶几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倒，七歪八扭地倒在地上，四周全是散落的药片，一边的沙发也被各式各样的衣物掩埋，仔细看都不是方楠秋的衣服。
随着闹铃声响起，衣物堆动了动，方楠秋从中坐起身，神色恍然地发呆，他伸出手拍了拍太阳穴，一动却牵扯到腿上的伤口，疼痛让他恢复了清明。
昨晚到家后，他发病了，药物都化解不了他的痛苦，他跌跌撞撞去翻找顾絮寒的衣服，走的过程中撞倒茶几，来不及收拾，用那些衣物将自己包裹才得到片刻的舒缓，腿估计就是那时撞到的。
他不在意地揉了揉淤青的部分，看了一眼手机，才五点半，顾絮寒通常在六点出门晨跑，他需要提前赶到路口。
方楠秋捡起地上的杂物，在碰到台历时停下了动作，和手机日历一样，小寒的位置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在他家里，有很多这类日历性的东西，每一个都被他在小寒那做了标注，即使顾絮寒不在，他也会在这一天为他庆生，同时，这也是一年内他最期待的时刻。
本以为今年可以和顾絮寒一起度过，但经过昨天，别提生日，顾絮大概都不想见他了吧？他复盘了一晚上，大致猜到是因为他提到过去的事顾絮寒才生气的。
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楠秋拍拍日历上的灰尘，心情也蒙上一层阴翳，他赶忙摇摇头，给自己打气：既然都知道哪里做错了，那他今天说什么也要跟在顾絮寒屁股后面，得到他的原谅！
简单收拾下后，方楠秋怀着忐忑的心情出门了，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庭院铁门外等候多时的顾絮寒。
三天的暴雨让今早的空气多了几分湿凉，天刚蒙蒙亮，整个城市笼罩在蓝灰色调下，顾絮寒双手插兜站在清晨的薄雾中，嗓音比平时更加嘶哑，神色如常地对方楠秋点点头，“走吧。”
方楠秋看了看四周，顾絮寒又说：“别看了，这里没别人。”
一时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小跑过去给顾絮寒开门，“你，你不生气了？”
“气什么？”
“昨天，我......”方楠秋瘪瘪嘴，“是不是因为我提了之前的事惹你不开心了？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拉近关系。”
“知道了。”
“那你不生我气了吗？”方楠秋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他昨晚似乎哭过，眼角还泛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红，可仍遮不住的那双杏眼因为见到他而满溢的欢喜，晶亮水润，很是生动。
顾絮寒看了很久，久到方楠秋眼里的喜意渐退，重新染上不安，他叹了一口气，将方楠秋的帽子轻轻往下一拉，盖住了那双眼睛，在对方疑惑之前先声说：“没什么好气的。”
方楠秋心情顿时明朗了，顾絮寒已经先往前走了，他喜滋滋地一边重戴好帽子，一边跟上。
他以为顾絮寒能继续像之前那般和他相处已是幸运，没想到晨跑结束后，顾絮寒竟主动和他说话。
“你昨天本来想说什么？”
彼时方楠秋正在喝水，听到他的问话差点呛到，顾絮寒递给他一张湿巾，刹那间，他想起过去他为了上课不睡着被风油精熏哭时，顾絮寒也是像今天这样，递给他一张湿巾。
记忆重合，方楠秋恍然觉得一切都没变，可事实是，他们之间悬着一把名为“五年”的利剑，剑尖锋利，朝前一步都会在身上划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小心。”顾絮寒轻声提醒。
方楠秋连忙回神，擦擦嘴，问：“昨天？”
“就是在车上，你问我今年什么？”
方楠秋想起来了，借着擦嘴的动作含含糊糊说：“没，没什么啦，我都忘啦。”
“想问我今年生日怎么过是吗？”
“噗！”方楠秋差点戳破了嘴，被戳中心思，脑内顿时宕机，“我，我——”
那厢顾絮寒还在轻描淡写地询问：“是想弥补当年你错过我生日的那件事吗？”
方楠秋艰难地组织语言，又惴惴不安地观察他的反应：“啊，是，不对，也不是，你，你别多想，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和我过生日，你不喜欢我提，以，以后我就不提了。”
“你怎么也成小结巴了？”顾絮寒非但没生气，还有工夫笑他，随后更是直接抛出一枚炸弹，“小雪不在，今年只有我，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庆生，我自然会感到开心。”
“啊？”方楠秋张大了嘴，他是不是癔症还没结束，其实现在是梦境吧？
顾絮寒帮他抬上快掉的下巴，笑意爬上眼底，“还是说......我误会了，你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没有！”
“没有？”
“不是！”方楠秋手忙脚乱地解释，“我有，我，我想很久了。”
眼见他脸越来越红，顾絮寒也不逗他了，“好，希望今年能见到你。”
“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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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目标后，生活也像被按了加速键，转眼就到了小寒。
前几日，A市下了一场大雪，如今冰雪消融，整个冬区都像撒了糖霜的甜甜圈，和方楠秋眼前的蛋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他亲手做的蛋糕，为此，他这十几天没少吃失败的成品。方楠秋摸摸肚子，还好天天跟着顾絮寒晨跑，要不然照那样吃，他多少得胖十斤。
这十几日，顾絮寒不再抵触他的接触，甚至早上还会主动等他一起，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他不明白为什么顾絮寒态度突然转变，也尝试问过，却没得到答案，这样舒心的生活他很久没体会到了，他一边忍不住沉沦，一边又惴惴不安，生怕眼前的生活只是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啪！”方楠秋拍拍自己脸颊，今天是顾絮寒的生日，怎么能想这么丧气的事呢。
他拿出计划表，清点物品：烛光晚餐、蛋糕、美食、音乐、彩带，好，一切OK。
方楠秋擦擦汗，看了一眼时间，快到和顾絮寒约定好的时间，他不作耽搁，赶紧仔仔细细洗了个澡，将家里边边角角又擦了一遍，才局促地坐在客厅等待顾絮寒的到来。
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他的嘴角便止不住上扬，今天他要和顾絮寒解释一切，重新开始。
时钟指向七点，密码锁的提示音准时响起，为了方便顾絮寒感受惊喜，他早早将门锁密码告诉顾絮寒。大门甫一打开，顾絮寒就被彩带砸了满头。
“生日快乐！”方楠秋雀跃道。
顾絮寒沉默地摘下头顶的彩带，显然被满屋子花里胡哨的装扮惊了一下，到处都是彩带横幅，之前略显空荡的家都被方楠秋塞得满满当当，地上也不知道被撒了什么，亮晶晶的，走在上面还有奇怪的声音。
他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方楠秋，抿了抿唇，终是含蓄地笑道：“谢谢，用心了。”
“还好还好。”方楠秋伸出手拉住顾絮寒的袖口，见他没有抵触的情绪，才大着胆子拉着他走向正中央摆满佳肴的桌前，他没有开灯，屋内唯一光源只有桌上点点烛火，看起来温馨且浪漫。
从顾絮寒坐下拿起筷子的那一刻，方楠秋就紧张地盯着他，看他将菜送至口中，咀嚼，吞咽，最后露出满意的神情：“好吃。”
“真的吗？！”方楠秋坐在顾絮寒的对面，橙黄色的火光将食物照出澄澈的光泽，顾絮寒的脸温柔恬静，这样的场景只会在过去的梦中出现，他压下心中的酸涩，庆幸道，“看来这些年厨艺没白练。”
顾絮寒有些震惊地看他，“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你喜欢吃吗？”
他的表情太过小心，顾絮寒垂下眼睫，真诚道：“谢谢，我很喜欢。”
方楠秋彻底放心了，开开心心地和他吃完晚饭，便迫不及待地从厨房推出准备好多天的蛋糕，用烛台点燃生日蜡烛，插在翻糖小人身后，“快许愿吧。”
这块蛋糕和顾絮寒五年买的一模一样，不止蛋糕，只要留心就会发现桌上的菜肴也都是他爱吃的，一切都在复刻过去，方楠秋是真的在认认真真弥补。
“好。”顾絮寒并没点破方楠秋的心思，他闭上眼，许下愿望，在方楠秋殷切的眼神中，吹灭蜡烛。
终于到了最后环节，方楠秋带着顾絮寒来到客厅的角落，那里堆叠着六份礼盒，他拿起最上面红色盒子递给顾絮寒，“这是今年的生日礼物。”
顾絮寒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腰带，他看向角落的礼物盒，“那些呢？”
方楠秋轻咳一声，“那些是之前的，你每年过生日，我都会给你买一件礼物，不知不觉就攒到这么多了，借着今天都送给你。”
他瞄了一眼顾絮寒的神色，见他没有表现出抵触，才带着忐忑的心继续说：“我们之间存在很多误会，我，我想一次性说清楚。顾絮寒，过去的我因为不成熟，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直到顾建民的事发生，我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五年里，我从没忘过你，在岛上见到你的那一刻，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这是上天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不妄求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留在你身边的机会。”
“......”
顾絮寒低着头，方楠秋看不清他的神情，他舔了舔唇，心跳擂鼓，“可，可以吗？”
良久，顾絮寒说：“不用了，我接受你的道歉。”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方楠秋手足无措道：“那，那......”
他还来不及感到开心，又听顾絮寒用嘶哑的嗓音对他说：“既然我们已经两清，以后就不要再见了吧。”
“两清？”心中的旖旎顿时被这一句话冲得烟消云散，方楠秋睁大眼睛，笑容僵在脸上。
“这五年过得很辛苦吧。”顾絮寒抬起头，手中的礼盒几乎要被他捏碎，他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是这抹笑里充斥苦涩，“绑架你的事是我父亲的错，你不必觉得负担，换成任何一个人被他绑架我都会去救。”
“五年前，我也有问题，总是仗着年长管你，什么都憋在心里，一开口就是沉重的未来，吓到你了吧，所以才会躲我。”
仿佛意识到顾絮寒想要说什么，方楠秋脸色惨白，干巴巴地反驳：“没，没有，不躲，以后都不会躲的。”
“没关系，都过去了。”顾絮寒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你是真的长大了，做的饭很好吃，摄影也有声有色，性格也变得稳重许多，不靠任何人你都能过得很好，我很开心，包括今天的你所准备的惊醒，我都很喜欢。”
“当初不让小雪告诉你，确实是因为记恨你出国，但五年了，也该走出来了，你也不必再为了我的原谅活得小心翼翼，都不像你了。今天......”顾絮寒拉长语调，语气里含着浓浓不舍，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只剩下释怀，“今天就当我们两清，我接受你的道歉，你也不用再觉得亏欠，我们放过彼此，一起向前看吧。”
方楠秋如坠冰窟，他脸上只有茫然，仿佛街上和大人走丢的小孩，茫然地看着人潮人涌却找不到带他回家的人。
他反手抱住顾絮寒的胳膊，“什，什么两清，我听不懂，顾絮寒，我不明白，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我爱你。”他不知道能用什么留住顾絮寒，只知道不断重复爱，这是他现在仅有的最珍贵的东西，所以，爱情的事怎么可以两清呢？
顾絮寒拍拍他，却没回应他的告白。他从不怀疑方楠秋对他的喜欢，但对他来说，光有喜欢是不行的，就像他知道方楠秋出国的原因，早在海岛小雪就告诉了他，但他和乐观的小雪不同，他其实并不在乎方楠秋以什么理由出国，反正结果就是如此，方楠秋总是会离开他的，也是会回到方家的。
他试过了，试过相信方楠秋的喜欢，但结局事与愿违，而他也无法承担再失去一次的痛苦，既然如此，那不如直接了断。
“我经常想，或许我死在那场大火里才是更好的吧。”顾絮寒不顾方楠秋的阻拦抽出手，他笑了笑，他的笑容不带任何嘲讽，是温和疏离的，“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活着见到你。”
活着，就有让你补偿我的机会，让你可以填补自己的愧疚，他知道他终会心软，说出原谅你的话，然后，只剩下他孤寂至死。
方楠秋想过顾絮寒会冷着脸怪他，会不开心地赶他走，但从没想过顾絮寒不想活着见他。这句话就像听到法官最后的判决，在他的灵魂上烙下死刑的标记。
“为什么？”他听见他的声音问，也好像没问，喉咙像是被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那是发病的征兆，可他无暇顾及。
他注视顾絮寒离去的背影，在看到他开门的那一刻，浑浑噩噩地冲过去，抓着顾絮寒的衣摆，小声地祈求：“你不要我了吗？”
顾絮寒什么也没说，回应他的只有沉闷的关门声。
屋内再次陷入黑暗。方楠秋如石雕般立在门口，脚下彩带咯吱作响，他却全然感受不到几分钟前快乐的心情，少顷，他从喉咙中爆发出一声呜咽。
“啊啊啊——”方楠秋清晰地意识到，他被抛弃了。
和五年前不同，这次是顾絮寒主动不要他的，用他的话来说，他们两清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这样的两清......”方楠秋满脸是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他知道他癔症犯了，但他不想管。
顾絮寒让他向前走，可是被坐标抛弃的人，真能向前走吗？他又一次回到冰冷孤寂的小黑屋里，但已经见过光的人，怎么能忍受现在的黑暗。
他想追回顾絮寒，那一句“我真不想活着见到你”就像镣铐，将他死死绑在黑屋。比起死，见到他更让顾絮寒痛苦吗？
不该是这样的啊，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思维混沌一片，嘴唇被他咬出鲜血，他尝到咸湿的铁锈味，那是绝望的味道。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嘴里不断重复：“蛋糕，还没吃蛋糕，是因为没吃蛋糕吗，上次也没吃，所以要，要吃蛋糕才行。”
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方楠秋跌跌撞撞地四处搜寻，却不小心撞到餐桌，烛台倒下，火焰顺着桌布爬向屋内，方楠秋视而不见，他路过餐桌，眼里只有蛋糕，一把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奶油被他抹的到处都是，在他身后火势迅速蔓延，焦灼的味道充斥整个房屋，几乎熏干了他的眼泪。
方楠秋似有所觉地转过头，火光映在他的眼中，似曾相识的场景和梦中的大火重合，他不但没感到恐慌，还满足地笑了。
顾絮寒说错了，该死的人是他才对。
他走不出五年前，也不想走出，但是他可以做一个梦，梦里他抱着心爱的人死在了那场火灾，那才是他心中的两清。
“真好。”就像飞蛾找到最后一丝希望，方楠秋献祭般躺在地上，任由火光吞噬四周，笑得甘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