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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五年后。

      独具特色的欧式客房内,正午的阳光打在屋内,却无法驱散方楠秋内心的冷意,即便五年里他一遍遍,仿佛自虐般强迫自己回忆,生怕忘记过去和顾絮寒的点滴,沉重的回忆还是压得他喘不过气。

      方楠秋几乎是逃也般离开房屋,跌跌撞撞冲进自己的卧室,将窗帘关上,躺进曾经他最惧怕的黑暗中。

      被保镖带走后,他昏迷了三天,苏醒后第一时间要去找顾絮寒,医院自然不肯,最后连方老爷子都惊动了,看着满身是伤还哭闹不休的他,方老爷子当即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

      对于被绑架的事,他只觉得丢人。他不是不知道方楠秋谈了个同性恋人,不过他不在意,年轻人总归喜欢玩,只要方楠秋还姓方,那他的未来还是归方家说了算。

      本以为骂两句,他怯懦的孙子就会像往常一样乖顺,谁承想,这次方楠秋异常坚定,无奈之下,让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才安静下来,一连好几天,方楠秋都被迫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却从没放弃去找顾絮寒的念头。

      直到方老爷子将顾絮寒的死亡证明砸在他的脸上,嘲讽他可笑的爱情。

      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发疯般撕碎了那份证明。

      怎么可能呢?他才刚刚明确自己的心意啊。

      不顾身体的疼痛,他挣扎爬起床,吊着腿的绷带被他扯得面目全非,三名医生才压制住他的抵抗,就像对待精神病人般被捆在床上。

      方老爷子为了摧毁他最后的希望,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顾絮雪,全身上下只有头能动的他目眦欲裂地瞪着那部嗡嗡作响的手机,随后,他听到顾絮雪哭泣的声音,她呜咽着,却给了方楠秋肯定的答案。

      绝望如潮水淹没了他,顾絮雪怎么可能用顾絮寒的生死和他开玩笑,他不再挣扎,那一刻他才明白,人悲伤到极致时,是哭不出来的。

      他干涸着双眼盯着天花板出神,灵魂随着那场火灾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心底冒出新的声音,他要见顾絮寒,哪怕只是尸体。

      但顾絮雪已经不再回他的消息,无论是短信还是差人送信,他的消息都石沉大海,他想自己去找,方老爷子却24小时监视他,他逃不出来。

      时间流逝,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与之而来的是他开始整宿整宿地做噩梦,顾絮寒身陷火海的那一幕反复出现梦中,不断折磨他的神经。被噩梦惊醒后,他的病腿连开灯都做不到,他不想看见护士,只能独自面对黑暗寂静的病房,悲伤懊悔几乎快将他吞噬。

      无数次,他想着干脆陪他去死,但是他不能。

      这条命,是顾絮寒救的,他怎么能死?

      于是他开始幻想和顾絮寒一起死在火灾的场景,以此来慰藉自己即将崩溃的心。

      渐渐地,他不再畏惧黑暗,甚至变得讨厌光亮,光就像火,会让他感到皮肤被火舌舔舐,那是他幻想中的疼痛,却因思念过深,身体也出现反应,就如同千万蚂蚁啃噬般刺痛,可他心里却前所未有的痛快,有时候还会通过自残延长痛苦。

      他知道自己病了,不,他早就病了,只是这次没有药了。

      方老爷子也知道他得了奇怪的心理疾病,不过他并没放在心上,权当灾难后遗症,他只觉得方楠秋还是和以前一样懦弱,这点小病小痛都走不出来。

      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

      “看看你丢人的样子,顾絮寒已经死了,你也死了这条心,只要你在国内一天,就别想离开方家,我也不会让你出去丢人,你不要脸我还要呢!”随着话音,拐杖在地上敲出沉闷的声音。

      方楠秋本最是惧怕方老爷子的拐杖,小时候他多少次被这根拐杖打得皮开肉绽,长大后,拐杖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声响,也总和方老爷子盛怒的脸结合,这无异于死刑犯行刑前的鼓点,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可现在的方楠秋已经没有在意的事,他呼出一口气,坚定地告诉方老爷——如果国内摆脱不了方家,那他就出国。

      这条命是顾絮寒给的,怎么还能和方家有牵连。他迫切需要和顾絮寒有关的起点支撑支离破碎的灵魂,而实现顾絮寒曾和他幻想的未来,就是这个新起点。

      不出所料,方老爷大声地嘲笑他的天真,但或许是嫌他丢人,并没有反对他出国的念头,无论如何,都遂了他的心,他也没有心力和方老爷计较。

      临出国前,方老爷终于解了他的监禁,他见到了苏薄,对方反应冷淡,连顾絮寒葬在哪里都不告诉他,只是劝他不要离开,那时的他满心满眼只有脱离方家,自然只能回以沉默,苏薄失望的眼神他至今记得清清楚楚,他明白他是问不出答案了,最终带着遗憾离开。

      方老爷子如同预见般替他安排好国外的学校,甚至过场都不用走,就可以轻松进修,但方楠秋没有去,边打工,边自考进一所艺术类学校,后又用参加摄影比赛的奖金养活自己,硬是一分没拿方家的,真正凭借自身能力在国外混出一片天地。

      苏薄掌权苏家后,他恢复了和苏薄的联系,断断续续了解到国内的消息,只是他没想过,顾絮雪结婚愿意请他,也没想到,顾絮寒并没有死。

      “是哥哥让我不要告诉你。”

      这句话如同一把斧子,快将方楠秋的灵魂劈成两半,方楠秋清晰地意识到,顾絮寒在怪他。这些年,他审判自己的罪孽终于得到当事人的认可,沉重如山,将他打入囚笼。

      他果真不配得到原谅。

      “呼,哈哈哈哈哈。”即便如此,方楠秋却猖狂地笑出声,似乎要将压抑五年的情绪一下子发泄出来,他笑声带喘,到最后,甚至周围空气仿佛也被抽干,他蜷缩在地,艰难地呼吸,这时他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

      他恨不得现在就去见顾絮寒,让他的神亲自降罪于他,但不行,至少现在的他不行。

      趁着最后一丝意识,方楠秋抖着手翻找口袋里的药囫囵吞下,任由黑暗侵蚀他的意识,嘴角带笑地陷入梦乡。

      没有什么比顾絮寒还活着更好的消息了。

      -

      翌日,天刚露出一点蓝,方楠秋便睁开眼,躺在地板十几个小时,他浑身就像老旧的木偶般僵硬,动作间甚至能听见骨骼的响动,脑子也因为风吹了一晚上隐隐作痛,他浑然不在意,木着脸朝浴室走去。

      用冷水洗漱完后,方楠秋意识清醒了些,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睡了十几个小时,但他脸色依然苍白,曾经熠熠生辉的双眼,也毫无生气地睁着,瞳仁黝黑仿佛无底的黑洞。

      如果是过去,他并不在意自己这副人鬼不分的模样,但现在——

      方楠秋重重拍了拍脸皮,面颊瞬间充血,看起来多了两分人气。他两指提着嘴角,对着镜子捏出个笑模样后才放下,只是手一旦放下,脸上的笑容也会缓缓消下去。

      “不行。”方楠秋咬着唇内嫩肉,顾絮寒最喜欢活泼的他,他要用最好的状态见他。

      这么想着,他再次提起嘴角一遍遍对着镜子扯动脸上肌肉,直至屋外渐渐传来佣人走动的声音才罢休。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练习,镜子里的他已经多少有了他过去神采飞扬的影子,方楠秋其实还不太满意,但他已经等不及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立即朝庄园深处走去。

      顾絮寒的住处离他的不远,很快方楠秋就站在古朴的大门前,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屏息等待。

      一分钟后,大门缓缓打开仅容半个人进去的缝隙,顾絮寒站在门内,垂眸看向来人,灯光隔绝在他的背后,精致的面孔美得不似活人,像高高在上的神明。

      神明是无情的,现在的顾絮寒也是,他没有表情,对方楠秋的到来并不惊讶,连第一眼见面的愤怒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平淡地询问:“什么事?”

      方楠秋与其说站在那,更像是被顾絮寒的目光钉死在地上,几年不见,顾絮寒更高了,他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之前在镜子前几小时的练习成果全被他抛掷脑后,被顾絮寒看着就令他灵魂震颤,方楠秋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下意识撇开目光,几秒后又移回顾絮寒的脸上,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

      “我,我......这些年,你——”

      “大清早的,谁敲门啊,让不让人睡觉了?”

      罗致不耐烦的声音轻易摧毁方楠秋花了大把时间准备的开场白,方楠秋抬起头,越过顾絮寒,看见里面半·裸的罗致,对方左眼被乌青挤成一条缝,哈欠连体地抱怨:“保洁吗?”

      顾絮寒怎么可能允许外人住他的房间?方楠秋看着罗致衣衫不整模样,血液冲向大脑,他压低眉眼,低吼道:“为什么他在这?”

      “和你有什么关系?”

      平淡的话语顿时将方楠秋拽回地狱,他茫然地看向顾絮寒。

      顾絮寒松开门把,抱臂倚在门框,眉头都没动一下:“现在需要这句问话的是你。”

      方楠秋浑身滚烫的血液骤然凝至冰点,他难以接受地摇摇头,“不是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如果——”

      “方楠秋,没有如果。”顾絮寒粗粝的嗓音如锯子般凌迟方楠秋的灵魂,口中的话语又是那么不近人情,“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说完,他转过身关门,门逐渐合上的缝隙,方楠秋听见里面的罗致问:“谁啊?”

      “不重要。”

      “砰。”大门关闭。

      不重要。

      他们的关系,仅剩下这三个字。

      方楠秋失魂落魄地站在屋外,惶然地注视房门,就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房门隔绝屋内的动静,佣人来来回回,似乎也有喊他的,他不清楚,从早上就开始的头痛愈加严重,眼前的世界也变得虚浮,明明昨天才吃过药,自从回国后,他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

      五年时间,足够顾絮寒忘记他重新开始,到头来,只留他还停在原地,他该怎么再次追上顾絮寒的脚步,或者说......他真的追得上吗?

      再次开门,出来的是罗致,他一见到屋外的方楠秋就捂着左眼后退一步,“我靠,还真是你!”

      没人想在情敌面前气势低靡,方楠秋也是,他回过神,喉咙溢出几声沉闷的低吼,神色郁郁。

      “你可别这么看我啊,阿寒就在里面,小心我这就打开门告状!”

      “不许这么喊他!”

      “我怎么喊他关你什么事,昨天我问阿寒了,他说跟你不熟,那你更没资格管吧。”

      “......”

      “好凶的表情哦。”罗致终于觉得扳回一城,兴致勃勃道,“你就不怕我是阿寒对象,你这是光明正大地撬我墙角啊。”

      “你说什么?!”方楠秋拳头紧握,他紧咬着后槽牙,腮帮僵硬,几乎想吃了面前的人。

      “好了好了,我就开个玩笑,你看你,还急了。”左眼还隐隐作痛,罗致连忙收起调笑的神色,要是真把人惹急了,苏薄指不定要怎么骂他呢。

      方楠秋眼底浓得如一团墨,“你真该庆幸你不是。”

      望着方楠秋的表情,罗致心里一突,“什么?”

      “只要你消失了,就不算挖墙脚。”

      罗致干笑两声,“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

      方楠秋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

      “.......”

      四目相对,罗致冷汗遍布后背,卧槽,这家伙来真的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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