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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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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絮寒松开他,注视方楠秋的眼里全是郑重:“楠楠,你是方家少爷,现在还早,以后毕业,三年,五年,十年,总有一天,方家也会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那时候,他们还会同意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吗?”
方楠秋睡意全无,顿时明白了顾絮寒口中“未来”的意思,他茫然地看着顾絮寒,并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这么沉重。
“我......我没想过这么远。”
“我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顾絮寒没有生气,他拂了拂方楠秋有些长的刘海,“你也不用想,我会替你想。”
“我接下那些工作,不全是为了一个打火机,只是希望,真到了那时候,我有能力让你过上和过去无差的生活,不会产生落差感......”
灯光下两人身影交叠,顾絮寒一句一句将心中的规划,对未来的打算剖析给方楠秋。方楠秋是尊贵的少爷,从接纳方楠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两人的责任全都扛在肩上,替他想好一切,告诉他,他的计划,他未来的每一步都有他。
方楠秋不禁顺着他的话开始幻想,幻想不久的将来里,那间充满人气的屋子,幻想下班后拥抱他的顾絮寒,幻想他们携手看遍世界。
他从没想过顾絮寒已经想到这么远,也终于感觉到顾絮寒的爱意有多么沉重,将他空荡了二十多年的心全部填满。
可同时,他也感到恐慌。
他从未离开过方家,哪怕那个家有懦弱冷漠的母亲,有古板教条的外公,但,不可否认,方家带给了他许多便利,金钱、权利,他知道自己现在享受的一切都是方家给的,就像他外公经常骂他的话,他不过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
他不喜欢周围那些虚情假意接近他的人,可孤寂了十几年的心,一直靠那些虚伪的友谊填满,就像毒药,他放弃不了这些能满足他虚荣心的事物,一旦离开方家,那意味着他的光环全部消失,那时候的他会变成什么样?
他不知道。
他承认他对顾絮寒的喜欢,可这些喜欢能撑得过未来几十年吗?不谈几十年,光是外公那里,他或许就撑不过......
方楠秋借着拥抱的姿势,掩去脸上的神情。
说到底,他是个胆小鬼,还是个悲观的胆小鬼。
现在的他,根本没办法交出满分的答卷,他没有顾絮寒的魄力,也没有顾絮寒的坚强,连责任心都没有顾絮寒的一半多,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失去顾絮寒。
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自私的人。
他已经被顾絮寒宠坏了,他不能想象,顾絮寒的这些规划里,是另一个人。
光是想想,他就恨不得啖人血肉,将那不存在的情敌赶出顾絮寒的世界。
时间在顾絮寒沉稳的声音中流逝,方楠秋一边应和,一边混沌地思考,在五味杂陈的心情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屋内也没有了顾絮寒的身影。
如果是过去,方楠秋肯定会生气,但现在,他竟觉得松了一口气。
一下子想了那么多沉重的事,又带着某种愧疚,总让他觉得对不起顾絮寒,不见面也好,省得他到时候露出什么不自然的表情。
他昨晚想了一晚上,想到最后,解决方案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
“啊啊啊啊,烦死了。”方楠秋裹着被子大喊,“都说了及时行乐,怎么还想这么多啊!”
“叮咚。”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方楠秋的脑内风暴,他偏头查看手机,是顾絮寒估摸他快醒了,提醒他饭菜在客厅桌上,记得热了吃,有他最爱的蟹黄煲。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方楠秋趴在床上,软绵绵地回了一句语音:“好~”
那点快乐只能撑几秒,回完后,他又颓废地放下手机,长吁短叹:“哎,谈恋爱真是痛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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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逃避思考这些问题,方楠秋这些日子更频繁地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也不执着增加和顾絮寒见面的机会,火都少发了许多,就这样一边怀着心结,一边纸醉金迷的摆烂生活。
他的逃避,就连顾絮寒也看出不对劲,本以为以方楠秋的性格,过几天就会跑来找他说,但他等了一周,也没见方楠秋吱声。
后又因为临近放假,考试周、寒假实习手续等问题忙得脚不沾地,反应过来时,假期都已经过了一周,他的实习时间和兼职时间也协调下来。
正式实习后,他白天工作,晚上要么回去改小样、跑棚,要么就去缪斯驻唱。但今晚,他难得不用去缪斯,大少爷也正好心血来潮接他下班,天时地利人和,顾絮寒决定趁今天把话问清楚。
因此,方楠秋刚下车,就看到顾絮寒面无表情,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他心里一慌。自从在一起后,顾絮寒就很少再露出生冷的表情了,他本来就心虚,被这样看着不免更加心虚,手忙脚乱地付完打车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怎,怎么了?工作有问题?”
天太冷,方楠秋懒得开车,也懒得找停车位,餐厅离顾絮寒的公司几百米远,两人也不想折腾,准备走过去。
顾絮寒上前一步,牵住方楠秋的手,像一对普通情侣一样,漫步在街道。
时机正好,顾絮寒开门见山:“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方楠秋眼皮一抽,顾絮寒果然发现了,今天就不该出门!
但他脸皮厚,谎话也信手拈来,慌了两秒后立即镇定下来,“哪有,我只是看你最近忙,不忍心打扰你。”
“呵,真不像你会说的话。”顾絮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哪里不像了?”方楠秋恶人先告状,“之前吵着闹着要你陪我,你都不陪,我不烦你了,不是更好吗?”
越说越觉得有理,刚刚心里那点愧疚早被方楠秋抛之脑后,他捏了捏顾絮寒的指节,满脸委屈。“我都没怪你忙,你反而责怪起我来了。”
其他人吃不吃方楠秋这一套顾絮寒不知道,但顾絮寒是舍不得方楠秋委屈的,方楠秋一皱眉,他就已经输了。
“不是,我从没觉得你烦,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
电话的铃声打断了顾絮寒的解释,他刚想先挂,方楠秋却抽出手,先一步道:“好了好了,我没怪你,你先接电话吧。”
“真没事?”顾絮寒狐疑地看了一眼方楠秋。
“当然没有!我的气量你知道的。”
“......”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你这些天怪怪的。
方楠秋不知道顾絮寒的心理活动,见顾絮寒慢吞吞的,他“体贴”地替顾絮寒拿出手机,放到他手上,脸上全是真诚的关切:“快接吧,说不定有急事呢?”
他本想借着这通电话,再次将顾絮寒的问题躲掉,谁知顾絮寒刚接通电话脸色就变了。
歉意心疼迅速从顾絮寒脸上褪去,寒冰重新爬上他的眼底,顾絮寒抿着唇,压低眉眼,整个人仿佛融不化的雪山,方楠秋认识他这么久,都没见他脸色如此难看过。从头到尾,顾絮寒只说了一句“你在哪”,接着就再也没有动作,像一座冰雕般站在原地。
电话里在说什么方楠秋听不清,他担心地握住顾絮寒另一只手,指尖冰凉僵硬,他小心地搓了搓,见顾絮寒眼神微动,才用唇语问“怎么了”。
对面很明显还在说话,但顾絮寒直接挂断,随后神色复杂地看向方楠秋,“抱歉,今天我突然有急事。”
他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里已经准备好承接方楠秋的怒火,可方楠秋一反常态地大度:“没关系,你有事就先忙吧。”
“你不介意?”
“怎么会介意呢。”方楠秋挥挥手,连什么事都没问,就跟个热心市民一样替顾絮寒招的士,“我已经是个成熟的恋人了,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呢。”
顾絮寒眯了眯眼,这个动作自然没逃过仔细观察他脸色的方楠秋,他后背一凉,赶紧急急地把人推进出租里,“快去吧,别让别人等太久了!”
顾絮寒撑在车窗欲言又止,电话如催命鬼般又响了起来,他只好先将话吞进肚子里离开。
方楠秋略带不舍地目送载着顾絮寒的车行远,直至看不清车影才收回目光,这是他头一次被放鸽子不觉得生气,反而感到老天眷顾,让他逃过一劫。
要是让顾絮寒知道他并没有和他共同抵抗方家的决心,就算他再怎么宠自己,也是会寒心的吧。方楠秋耸耸肩,反正今天混过去了,能混一天是一天,这么想着,他哼着歌打开手机,组织今晚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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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傍晚的街道并没有因为寒冷而人烟稀少,正值寒假,工作日的市中心也依旧热闹非凡。年轻人有的手拉着手喜笑嫣然地逛街,有的兴致勃勃地挑选晚饭地点,大部分人都看到市中心角落的汉堡店,那里坐着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
男人长相凶悍,皮肤黝黑,半长的头发凌乱,身上的黑色羽绒服破旧不堪,袖口还沾着恶心的污渍,他不在意地卷起袖口,硕大的鼻头因常年酗酒变得通红,他抽了抽鼻子,对前台的服务生道:“来份便宜的快餐,再来一瓶酒。”
听到他的话,男人身后排队的小孩忍不住笑了几声,快餐店人多嘈杂,但小孩就在他身后,男人还是清晰地捕捉到笑声,他显然不是个脾气好的,霎时怒气冲冲地转过头:“谁敢笑老子?”
他牙齿熏黄,上面布满乌黑的牙渍,生气起来眼睛像两颗浑浊鼓胀的圆球,可怖极了,半大孩子被吓得立马噤声,餐也不敢点了,忍着眼泪灰溜溜地跑开。
许多人听到动静议论纷纷,默默离男人远了些。
男人也不在意,他重重地拍了两下柜台:“人呢?老子点餐没听到啊?”
服务员心里发怵,面前的男人满身酒气,她不想惹麻烦,连忙耐心地解释:“先生,我们这里只有饮料,不售卖酒精。”
“娘的。”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那就给我来一份便宜的套餐。”
服务员不敢耽搁,连忙打包好一份汉堡推给男人,“总共三十二块。”
“这么贵?老子在家加把子肉的面也不过十块,你他娘没手掌大的破饼卖老子三十二?”
“我们这是统一的价格......”服务员为难道。
“我管你们统不统一,老子就十块,爱要不要。”男人“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拍在桌上,蛮横地抢过餐盘,整个一副无赖模样。
“这......”服务员更加为难了,她拉住餐盘的另一角,给一边的同事递了个眼色,准备实在不行直接报警。
就在这时,她听到扫码付款的提示音,服务员转过头,男人身后站着一位俊美的青年,他对服务员点点头,“我替他付。”
青年的声音也吸引了男人的注意,男人皱起眉似乎辨认了一会儿,随后神色一变,笑得牙床毕露,亲热地搂住青年的肩,“这不是我儿子吗,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哈哈哈哈哈。”
服务生怀疑地看向青年,但青年只是僵硬地推开男人,却没有否认两人的关系。
青年付完账后就朝角落的座位走去,男人不紧不慢地跟上,临走前不忘抓了一把前台的糖果。
服务生哑然地注视两人离开的背影,直到耳边传来顾客催促的声音才回过神。
她摇摇头,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歹竹能生出青年这样的好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