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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0.罗丝玛丽 ...

  •   “小斐,你是不是有事情没告诉我?我让人回岩榜老街问过,街坊都说阿姨出了车祸,你们一家欠了很多债,是真的吗?”稍微冷静一点以后,冯轸又满怀希望地问卢斐。

      他不懂卢斐对事业的执念,也不知道冯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他只知道小斐绝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他或许别有苦衷。

      “她现在醒了,身体还不错。”

      “回香港我去看她。”冯轸热情地说,郑莲香的确对他的确有恩。

      卢斐摇摇头:“不用了,我怕她受刺激。”

      “小斐,告诉我,这几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事情?”

      “你现在也没告诉我,这五年你为什么失踪。”卢斐又点了一支烟。他已经抽了半包烟了,烟灰缸里都是烟头,冯轸抢过他手里的烟,碾灭,皱着眉说:“你现在怎么烟瘾这么重?”

      卢斐无意识磨蹭着手指,冲冯轸笑着说:“你有不想说的事情,我也有,就都不要计较了。这几天什么事都不想,不是很开心吗?”

      他跑到衣柜那边给冯轸挑了一套衣服,顺手把冯轸不想看见的奖杯塞得更深,蹦蹦跳跳地抱着衣服回来打扮冯轸。衣服是他前几天在古着店给冯轸买的,乱糟糟的夹克和衬衫,冯轸一动不动任他摆布,等卢斐给他把领带歪歪系上,又抓乱他的头发后才去照镜子。

      “像嬉皮士。”他评价道。

      “我还要给你个礼物。”卢斐说着,笑嘻嘻跑进衣帽间把门反锁上。冯轸一边看文件一边等他,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小时。

      衣帽间门打开、卢斐走出来时,冯轸咽了咽嗓子,震惊地半张着嘴盯着他。

      卢斐在他脸上夸张地一吻,留下一个红唇印。卢斐私服一向简单,冯轸看习惯了,没想到他竟然准备好一套女装。

      这套衣服估计也是在古着店里淘的,墨绿色的丝绒直筒吊带长裙,没有腰身,珍珠腰带松松地环着腰线。黑色大沿帽压住一头金色短卷发,跟脚下的亮皮玛丽珍鞋呼应。

      卢斐的长相本来就偏中性,画上浓妆后穿着女装完全不突兀,相反,这套服装把他的漂亮无限放大,掩盖他本身的阴郁气质,整个人美得张扬又奔放,和美国老式广告画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说他适合穿女装,不如说卢斐的外表原本就没有明确的性别,裙装或西装在他身上没什么区别。

      连不怎么关注影视界的冯轸都隐约觉得,卢斐的确是个天赋异禀的演员。

      “喜欢吗?”卢斐拎起裙边转了一圈,玛丽珍鞋踩在地上发出“笃笃”的脆响。

      “小斐,你好美。”冯轸由衷地赞叹。他觉得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可想到衣装之下的人是卢斐,脸和心一起热起来,两眼放光地靠近卢斐。

      卢斐连忙伸手阻止他:“不行,我化妆化了好久,而且现在来会弄坏衣服的。我们先出去吃饭。”

      冯轸指指自己的腿间:“我这样怎么出去吃饭。”

      “我不管,你自己解……”卢斐话还没说完,冯轸就强硬地推着他滚到床上,隔着丝袜摸他腿上的伤疤。卢斐抵抗不过他,举手央求道:“好好好,你先让我把衣服脱了。”

      冯轸不理他,卢斐耳根发红,金发凌乱地铺在雪白床单上。

      丝绒裙子蹭得他浑身发痒,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粗鲁,蛮横地抓过枕头垫在卢斐脸下。

      卢斐还想说什么,讲出来的话闷在枕头里变成呜咽声,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卢斐在浴缸的冷水里醒来,打了个寒战。应该过了中午,窗外大亮。

      昨晚实在激烈,他们互相榨干对方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洗澡洗到一半就双双在浴缸里睡着,睡了近几年来罕见的一个黑甜长觉。

      他先从浴缸里出来,再把冯轸推醒。冯轸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问卢斐:“几点了?”

      “下午两点了,收拾一下,晚上的飞机回香港。”

      “对,是今天回去。”冯轸恍恍惚惚地说。

      “赶紧出来冲个热水澡。”卢斐举着莲蓬头往他身上淋。冯轸抹掉脸上的水,说:“小斐,我不想走。”

      “我后天就要试镜了。”卢斐耸耸肩:“舍不得的话我们接着来。”

      冯轸摆手:“你让我看你一会儿。”

      “随你。我饿了,你叫两客简餐上来,我还要咖啡。”热水冲刷过酸痛的身体,卢斐背对冯轸,不想让他看清自己的表情。

      “我们还有几家店还没吃呢,我想吃那家烧鸟店。”

      “来不及了,谁让你昨晚管不住自己的。”

      “还不是你穿成那样勾引我!”

      “那是勾引吗?受不了你了。”卢斐拿浴巾擦着湿发走出来,说:“没事,下次来再一起去吃。”

      “好。”冯轸点头,又说:“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当然,我说到做到。”

      《罗丝玛丽》的庆功宴办在文华酒店,卢斐是主演,没办法提前走,硬生生熬了五个小时才等到散场。

      他让杨乐津开自己的车送酒醉的赵昱汶回家,自己戴了帽子和口罩,找到地库的楼梯间,拉开一条缝钻了进去。

      消防通道除了安全出口警示灯以外没有其他光源,更没有人,卢斐抓着扶手,小心翼翼地踩着楼梯上楼,生怕踩空摔下去。

      冯轸身上独有的味道穿越灰尘气味,比他的人更早遇见卢斐。卢斐加快脚步,一头撞在冯轸坚实的怀抱里。

      他们没说话,先来了个漫长的吻算是打招呼。衣物厮磨的声音被楼梯间里的寂静放大,冯轸和卢斐一边拥吻,一边打开旁边的防火门,跌跌撞撞走在走廊上,一进房间就扑在床上,酣畅淋漓之后,他们在床上面对面侧躺着。

      冯轸摩挲着卢斐的脸,说:“我听说你在新片里演女人?难怪之前在东京穿成那样,原来还是为了拍戏。”

      卢斐习惯冯轸对自己工作吃醋,倒也很耐心跟他解释:“不是女人,是异装癖。他也不只是喜欢把自己扮演成女人,男女老少他都演过。”

      “在殡仪馆拍戏害怕吗?”

      “怕啊。”卢斐抓了抓冯轸的头发:“特别是躺在棺材里时,我当时拍完戏回家还做了噩梦,梦见我被人丢进海里,动也动不了。”

      想到那个噩梦他脸上明显发白起来,瑟缩了一下,一阵没来由的寒意席卷他被冯轸抱住的身体。他很少做那么真实的梦,醒来还闻见一股海腥味,浑身发痒,像缠了满身海草。

      “你就不该演这种古怪的戏。”冯轸摸着他的背安慰他:“只是做梦,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我挺喜欢的,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戏在讲什么。”卢斐深呼吸几下,舒缓了神经,又回忆了一遍《罗丝玛丽》的剧本。

      《轻浮》拿奖之后,许多媒体乃至专业影评人都在关注卢斐的下一部作品,也有不少导演和制片人直接联系到赵昱汶,其中不乏几位知名大导,卢斐把剧本一一索要来看,最后竟然选定出演一部新人导演的作品。

      《罗斯玛丽》的主角陈川是个不起眼的瘦弱男孩,出生就被人遗弃在殡仪馆,被焚化工人轮流抚养大。陈川个性孤僻,在学校饱受霸凌,最后高中毕业又回到殡仪馆,学了一手入殓技术,成了殡仪馆最年轻的入殓师。

      随着他年纪渐长,殡仪馆的守夜工作多半由他来负责。每一夜与尸体相伴,孤独寂寞的陈川培养出一个新的爱好,就是褪下尸体身上的服装,穿在自己身上,揣测着他们生前的样子和生活,对着镜子说话。

      扮演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不少死者身上的秘辛,悲痛欲绝的丈夫在他的妻子身上留下大量的伤,同时坠楼的两位女子身上的纹身成对,放了三天的女婴尸身上浮现掐痕。一遍又一遍扮演死者,他也如同被无数鬼魂附身一样,现实与幻想、自己与他人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然后呢?”冯轸听得直皱眉,这故事让人不舒服。

      卢斐起来倒了一杯热水,坐在床边喝着醒酒。这个角色的感染力太强,像精神污染一样时不时带他回到那间殡仪馆,穿着镶满金银的秀禾服,在冷光灯下给自己的脸和脖子打一层厚厚的白色粉底,最后敷上殷红的腮红,躺入棺材中,抓了一把纸元宝洒在身上,合上棺材。

      一个冬夜里,两具尸体被送了进来。送尸体的人给了陈川一个厚厚的红包,要他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许打开棺材,明天一到时刻就推入炉中焚化。

      陈川收了钱,等人一走就熟练地开棺。棺材里是一男一女,男的很年轻,二十出头,是个熟人。

      陈川演再多别人也忘不掉这张脸,是他的初中同学,也是他的初恋。陈川鼓起勇气写了情书给他,初恋把情书粘贴在黑板上大声念颂,全校都知道陈川是个不要脸的变态,学习再好也是个变态。有一天放学后,初恋把他叫到厕所里,脱下裤子对陈川说:“你喜欢我,我给你个机会。”

      陈川无师自通地讨好他,先用口,再用手,初恋掏出手机,拍下陈川狼狈不堪的脸。来厕所的人越来越多,陈川不喜欢,但初恋喜欢,他也假装自己喜欢。

      初恋比他高一级,高中去了美国,去之前他给陈川留下最后一件礼物,把他在厕所拍下的照片洗了出来,张贴在礼堂门口资优生简介陈川的证件照旁边。证件照里陈川紧张地抿嘴,不大自信地低着头,环绕在这张照片旁边的却是他另一个样子。

      陈川褪下初恋尸体身上的喜服,找出水果刀,阉割了他。死去的生殖器被压在垃圾桶最下面,盖上棺材后,他忽然听见另一只棺材传来响动声。

      被买来和初恋配冥婚的女人没有死,麻醉药的时间过了,在棺材里醒来。陈川用同一把刀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他找了套自己的衣服给新娘,交换下新娘身上的秀禾服。红包也给了她,陈川把她带到殡仪馆后山的国道上,帮她拦了一辆货车,送她去最近的城市。

      秀禾服穿在陈川身上大小正好,陈川整理好自己的东西烧掉,再躺进棺材。殡仪馆的夜晚总是吵闹,几十个死人围着他叽叽喳喳。

      火化炉的轨道年久失修,运转起来嘎吱嘎吱地响,陈川躺在棺材里听这个声音,和在外面听不一样。

      炉门落下,“滴”地一声,开关被按下。隔着重重火光,陈川看见烟道里全是手印,他扮演过的那些死者都来接他,初恋在和陈川的婚礼上穿了校服,球鞋一尘不染。

      他对陈川弯下腰,锡纸叠成宝石镶在易拉罐拉环上,陈川的手指迫不及待钻了进去。

      陈川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殡仪馆上空漫天烟尘,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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