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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及时行乐 ...

  •   “为什么要演这样的片,多不吉利?”冯轸第一次认真听完卢斐的电影故事。
      他们开着头顶的射灯,卢斐脸上阴影很重,说话时脸上的阴翳也跟着动。
      “你不觉得我有点像他吗?”他抱住腿,漫不经心地说。
      “一点也不像。”冯轸下床打开外面的电视,让新闻主播刻板的声音充满房间,抵消他听了这个故事后的不适感。
      “我给你介绍的那些心理医生,你去看了吗?”
      卢斐摇头:“我最近挺好的。”
      “我不放心你。”
      “我又不是小孩,还要人照顾。我有在吃药啦,真的没关系。”卢斐拿起床头的手表看了一下时间,说:“我要走了,冯轲明早回香港。”
      “你比我还清楚他的行程。”冯轸自嘲地笑笑,披了件外套说:“我送你。”
      “敢送我回山上吗?”卢斐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前阵子冯轲把手上空置的半山别墅送给卢斐,卢斐大部分时候都住在那里,冯轲也经常去。
      “为什么不敢?”冯轸挑眉。

      上山的车道上,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尼桑小轿车平稳地行驶着。卢斐坐在副驾驶上,开车的人穿着酒店服务生的衣服,鸭舌帽遮掩住大半张脸。
      驶入别墅车库时,保镖拦下车,卢斐打开车窗,假装醉眼迷离地说:“我喝醉了,酒店的人送我回来。”
      “怎么不打电话让冯少爷派车去接你。”保镖委婉地劝他。
      “就是冯少爷安排的。”卢斐口齿不清地说。两个保镖对视一眼,以为他在说醉话,没有多想。
      车库门缓缓落下,冯轸熄火,车里顿时暗下,只有车顶灯洒下一点柔光。
      “你害怕了?”卢斐听见冯轸呼吸急促,挑衅地问。
      冯轸摘掉鸭舌帽:“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上去等着跟我这个哥哥见一面。”
      他们同时大笑起来,把这个玩笑结束在不痛不痒的时候。
      他们开始了告别吻。卢斐心脏狂跳,这个时候冯轲随时可能会开车进入车库。
      但他没有推开冯轸,他舍不得现在这种报复性的快感。接吻结束后,冯轸忽然开口问他:“小斐,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郑姨?”
      “想报恩冲着我报就够了。”卢斐打开车门下车,在唇上欲盖弥彰地揩了揩。在他即将消失在门后的瞬间,冯轸又叫住他。
      “我做什么事情,你会生我的气?”
      卢斐听清后摆摆手:“我不会跟你生气。”

      冯轸和冯轲在车道上相遇,冯轸故意踩下油门开得很凶,冯轲当然想不到冯轸会坐在这样的车里,没去看司机的脸,很有礼貌地贴边让他先过。
      回家后他把风衣脱下交给菲佣,左手拎一只牛皮纸袋,是他亲自排队给卢斐买回来的手工曲奇,经过五小时的路途不复最开始的浓郁奶香。
      卢斐靠在吧台上,掰下一块曲奇,吃得很慢,有点噎口,又开始喝自己喝了一半的咖啡。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冯轲微微眯起眼打量卢斐。
      卢斐这才发觉自己唇角和冯轸相处时留下的笑意未褪,摸了摸脸颊,说:“杀青了,可以休假了。”
      “想去哪里度假?”冯轲掏出随身携带的简易日程本翻看,说:“半个月后我才有时间陪你。”
      “就在这里休息也不错。”
      冯轲伸手,把卢斐的脸颊往上推,给他挤出一点假笑:“怎么我一回来,你就这么严肃。”
      卢斐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解释道:“通宵没睡,太累了。”
      “你真是劳碌命,还拍什么电影,每天在家吃吃睡睡多好。在电影院里给那么多人看,我舍不得。”
      “你看上我不也是因为电影吗。”
      “消遣是消遣,正事是正事。对了,我这次去纽约见了一个复健科医生,给他看了你妈妈的病历,他说你妈妈右手的知觉有希望恢复,下周他会飞来香港。”
      “多谢。”落地窗外的晨光刺眼,卢斐垂眸。
      “你看,只要你听话,我会对你很好。”
      冯轲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卢斐没受什么折腾,在房间里简单来了一次以后,冯轲就揽着他昏昏欲睡。
      “对了,冯轸要订婚了。”卢斐以为冯轲已经睡着,推开他揽住自己的手臂想去洗个澡时,冯轲像说梦话一样说了这么一句话。
      卢斐没被这句话打断,冷水浇在身体上时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马上生气又马上消气,他没资格,十分钟前他还躺在冯轲身边。
      夹着泡沫的水消失在地漏里,卢斐跟着流进下水道,浑身骨血被下水道里高速漂流的垃圾绞得血肉模糊。
      不久以后他猛抬头,又开始了。演完《罗丝玛丽》后他经常坠入噩梦般的幻觉,好在大部分时候幻觉发生在他独处的时候,不影响正常的生活。
      难道真的像冯轸说的,这部片晦气,害他中了邪?死在焚化炉里的陈川似乎不因为杀青而消失,穿越镜头附上他的身。
      卢斐打了个寒战,去拿浴巾时才发觉自己浑身无力,手指搭在毛巾上,怎么也拿不下来,腿跟着越来越软,最后跌坐在地上。
      冯轲睡得不沉,听见声音进来,看见卢斐摔在地上没有第一时间去扶,站在他一米远的地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问:“怎么了?”
      卢斐低头看着地上的墨绿色地砖,呼吸困难,深深吸气也吸不进多少氧气,耳中全是心跳的“咚咚”声。仅存的理智提醒他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疑,但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冯轲冷笑着蹲在他面前,捏住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轻声问:“为什么?”
      卢斐张口想要辩解,却说不出话,耳边冒出巨大的轰鸣声,像置身深圳那些肥皂盒一样的私人工厂里,他抬头索取更多的空气,最后面色苍白地失去意识。
      醒来又是在病房,不过除了床边的仪器外,这里和寻常卧室没什么区别。冯轲就坐在旁边,马上注意到卢斐清醒了。
      他忧虑地握住卢斐的手,说:“医生给你检查过了,你身体没有问题,就是有点营养不良。”
      “那就好。”卢斐说话牵动干裂的嘴唇,疼得皱了皱眉。
      “真奇怪,你又没生病,怎么会忽然那样?”
      “拍这部戏压力太大了,有空我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带你过去。”
      卢斐虚弱地点头,冯轲这才漫不经心地问了出来。
      “冯轸比我好很多吗?”
      卢斐心一惊,害怕这半年和冯轸私会的事情被冯轲知道了。还好冯轲只是自顾自地说:“倘若我订婚,你会这样吗?”
      “不是因为这件事,我都忘了。都是这部戏害的,以后不接那样的戏了。”卢斐说罢紧张地看着冯轲,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
      冯轲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东西,甚至还有一点怜爱,他摸了摸卢斐的手,眼角难过地垂下:“或许怪我,我对你太严厉了。”
      见卢斐不语,他把卢斐的手攥得更紧:“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改变的。”
      “我累了,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卢斐没办法配合他的歉意演出,别过头闭上眼。
      冯轲的情绪依旧平和,温柔地说了声好。门锁“咔哒”一声,病房门被小心地关上。
      听见关门声后,卢斐浑身松懈下来,胸口还是恶心,但没力气起床去吐了。他平躺在病床上,依旧浑身无力。
      他的心理大概真的出了问题,需要治疗。第二天面对冯轲介绍的心理医师,他隐瞒了一些不能说的经历,把这大半年的异常如实相告。
      医师越听,表情越凝重,结束咨询后让卢斐留在咨询室的沙发上,自己出去和冯轲谈他的病情。
      卢斐靠在门上偷听,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他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词,“住院”,“生命危险”。
      门把手被拧动,卢斐连忙站在最近的书柜边,佯装研究里面的大部头。
      冯轲走在前面,双眼竟然有些湿润,牵着卢斐左手和医师告别后离开,没说话直接去了地库。
      他没发动车,擦了擦眼尾,闷声跟卢斐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严重吗?”卢斐下意识去摸口袋,不过和冯轸时不时见面这半年里,他的烟又戒了,口袋里只有压烟瘾用的口香糖。
      “医师建议你马上住院。”
      “我不住院,我接下来工作很忙。”卢斐满不在乎嚼着口香糖,接着说:“吃药有用吗?我吃药吧。”
      “拍戏有那么重要吗?”冯轲今天意外的耐心,不在乎卢斐的顶撞。
      卢斐笑了,冯轲冯轸不愧是两兄弟,问了他一模一样的问题。
      “不然我还有什么?”卢斐问。
      “阿斐,你为什么从来不懂得知足?你要是知足就不会生病了。”还没等卢斐回答,冯轲又解释道:“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弄不清楚,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你了,香港没几个人能过这种生活,可你还是这样。我有时候觉得,你像一个无底洞,早晚要把我吃干净。”
      “我不知道。”卢斐摇摇头,脑海中流星般划过一个念头,要是什么都没有就好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继续我的工作,希望你尊重我。”大概今天冯轲态度软化许多,卢斐也谈判一样提出自己的要求。
      冯轲按了按头,踩下油门。算是默许了卢斐的愿望。

      虽然说着不再拍压抑的片子,卢斐第三部片还是任性地选了新导演的悬疑片。赵昱汶连连叹气,连他也清楚地注意到卢斐演完《罗丝玛丽》后的异样,并且演这些小众类型片实在是浪费了卢斐在《轻浮》后宝贵的上升期。
      在他原本的规划里,卢斐这时候就应该接几部商业大制作,亚洲几位老资格的文艺片导演对他也颇有兴趣。港媒批判他不知上进,卢斐当然清楚其中利弊,但还是选择去演那些直觉上觉得属于自己的角色,控制不住自己。
      这部戏是《罗丝玛丽》杀青前就定下的,看完心理医生两周后卢斐就进组工作。今天的戏在一栋废墟里拍摄,休息的时候卢斐自己去接了杯热水,不避嫌地当众吃药。
      摄影指导是东峨,也是在卢斐的邀请下加入的。他端着咖啡走到卢斐身边,说:“还是不习惯用助理?”
      卢斐笑笑,他又问:“你生病了?”
      “吃点维生素。”卢斐把药瓶放回外套口袋,跟东峨聊了点工作后,杨乐津走过来,先嘴甜地跟东峨打了招呼,再跟卢斐对视一眼。
      卢斐看到他眼神就懂了,两个人走到无人的角落,卢斐问杨乐津:“他已经在酒店了吗?你告诉他,有组镜头没拍好要补拍,我一时半会儿走不掉。”
      他跟冯轸之间不便直接联系,都是通过杨乐津传递消息。
      杨乐津拿出手机,发了短信又马上删除,隔了一会儿新信息发过来,冯轸说卢斐几点来都可以,他等着。
      卢斐不想让他多等,下戏后来不及卸妆,直接穿了连帽衫去酒店,一进门就脱衣服,被冯轸制止住。
      “今天先不要了,我有事跟你说。”冯轸在工作台前正襟危坐。
      “什么事这么重要?”卢斐亲着他的脸颊,被冯轸心虚推开。
      “有件事,我想你必须要知道。”
      “你要订婚了?冯轲已经告诉我了。”卢斐并不在意,去解冯轸的领带。
      冯轸擦着卢斐的脸,说:“演什么弄的这么脏。”
      “演挨打,好可怜。”卢斐委屈巴巴地说。
      冯轸迟疑了一下,又解释道:“只是商务合作,对方也是同性恋,我们不会有什么的。”
      “你结婚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当然可以,我和她在这这方面有协商……”
      卢斐吻他,堵住他后面的话,像往常那样酣畅淋漓。
      冯轸原本预备了一天来安慰卢斐,结果五分钟这件事就被带过了。等到卢斐死后的某一天,他忽然想起来这一天,连同那段时间卢斐对身体关系诡异的激烈求索。
      冯轸毛骨悚然地发现,那时的卢斐,像极了知道自己死期后的及时行乐。觉得自己没有明天的人,才会对一切都如此释然。
      他反复逼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接受?
      那么多的迹象都指向卢斐是自杀身亡的,自己不放弃调查卢斐的死因,是否只是对自己错过卢斐的愧疚感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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