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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第十章
      0.
      长久以来,艾凡的心里,一直住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幽灵,它伏在心口作痛,在耳边低语,发出肆意而嘲讽的轻笑,永远不得安宁。直到有一天,他猛地扯掉幽灵的面纱,这才发现,这个幽灵,就是他自己。
      “我就是你啊。”
      1.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艾凡就醒了过来,最近他发现自己对睡眠的需要下降了许多,就算晚上只睡三个小时,对精神状况也没有什么影响,做梦的次数直线下降,艾凡说不清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但今天有所不同,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魔法力量增强了,和以往细水长流缓慢增加的感觉不同,这是质的飞跃,他实在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艾凡干脆起床,叫上吉尔,两人慢慢向森林走去。
      孟春的早晨,空气清新,露水晶莹。英诺森之庭周边的森林是常绿阔叶林和落叶林的混交林,有的枝桠才发出新叶,有的枝叶正在换叶,生命与死亡,获得与失去,一幕幕不断上演,漫步其中,亦有所思,亦有所感。但艾凡很明显不会伤春悲秋,除了景色怡人之外,也没有什么过多的感想,他是生来对文艺一窍不通的人,只有简单粗暴的美感,连穿衣搭配都是按照模板与套路,他有点极端理性,小孩子惯有的心性在他身上很难体现出来,他只在乎单纯的逻辑与知识,在经营感情或是待人接物,虽然不算太差,但他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能得到两位物使魔的认可,可能纯粹只是天性单纯吧。但又因为种种原因,这孩子终会和极端感性纠缠不休。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对主人应该没有害处。”稍微检查了一下艾凡的魔力状况之后,吉尔如此说道,“但很奇怪的是,以主人您□□的天分应该不至于会有如此大的进步。”
      “说起来,这种□□的天分,究竟是……?”踌躇片刻,艾凡问道,“和父母……有关吗?”那个时候,克莱斯特公爵来到了凯尔特男爵身死的现场,可能他也是和魔法有关的。
      “……”吉尔转过头去,叹息一声,道,“您曾经说过,看到了克莱斯特公爵出现在案发现场……其实在下一直没敢告诉您……克莱斯特公爵……其实是有名的恶魔猎人。”
      “诶?!”艾凡一下子愣住了,他一直都不知道……这种事……
      “桑菲尔德大陆,西方诸国,有三个国家最为强大。”
      “克里斯廷教皇国,以神圣,教皇,审判,立足于世。”
      “雅加帝国,以军事,商人,繁荣,闻名于世。”
      “而看上去平平常常却能与强大帝国,甚至教皇平起平坐的所罗门王国……”仍沉浸在震惊中的艾凡只凭本能接过吉尔的话头,“以文化,知识,神秘,著称于世……这个‘神秘’难道指的是……魔法?!”
      “的确是这样。”吉尔点了点头,“可能是因为您长年待在英诺森之庭,与世隔绝……据我所知,所罗门王国的贵族的中绝大部分都是传承多年的魔法世家,其中,能拥有‘公爵’这一爵位的,必定是传承百年以上或拥有唯其家人才可以使用的特殊法术。说实话,第一次听到您的姓氏的时候,在下相当震惊,您的父亲是拥有‘蓝眼鬼手的猎魔者’这样称号的,令魔物闻风丧胆的恶魔猎人,但您……”
      “但我却对魔法一无所知……”艾凡捏住衣袖,不明意味地轻笑两声。
      “因为要保持魔法的神秘性和教会要求的隐秘性,所以也不是每个贵族都知道魔法存在的……但至少,继承人应该知道才对……”白枭一边打量男孩的表情,一边断断续续地开口,“也就是说,您的妹妹……”
      “那么……埃莉诺就应该是那个男人继承人,她也是魔法师。”艾凡突然放开衣袖,脸上的表情轻松了很多,笑容也很自然,“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以后绝对会是埃莉诺继承那个男人的位置……虽然……有很多没有想到的事,但对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我早就决定好要离开英诺森之庭,离开克莱斯特家族,说不定也会离开所罗门王国……只是……还是会想哈维妮小姐她们和埃莉诺呢。”
      “但有一件事……吉尔。”艾凡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我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想看什么,我希望你帮我看看埃莉诺……如果她确实接触了魔法……她还那么小……我不希望她遇到危险……”魔法修行,机遇与危险并重,尤其是父亲还拥有一个如此招仇恨的职业,自己姑且不提,身为继承人的埃莉诺反而更有可能被盯上。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白枭微微躬身。
      2.
      英诺森之庭,艾凡房间。
      虽然自家主人和哥哥都出去了,但小黑猫可不会放弃睡觉的大好时机,极力拉伸身体,使之成为一个人类所不能达到的弓形,露出肚皮呼呼大睡。小小的身影偷偷溜进虚掩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近四柱床的帷幔,猛地大喝一声:“大惊喜!”
      “……咦?哥哥呢?”
      “呀呀呀呀呀呀呀——”小黑猫突然被吓醒,一下子直起身来,待看清床边金发的小女孩时,一边重新趴下,一边不满地嘟哝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真是的……主人和哥哥去散步了……让人家睡嘛……喵~”
      “……”
      睡得迷迷糊糊的娜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吓得一激灵坐起来。自己好像在这个人类面前说话了……小黑猫竖起耳朵,眼前的小女孩先是抱怨了一番,“……真是的,埃莉诺专门早起来找哥哥玩的……”她把一直藏在背后的托盘拿了出来,“埃莉诺还偷偷带了巴甫洛娃蛋糕出来……那……小猫咪和埃莉诺一起吃吧!”
      这个人类小丫头难道没有意识到?娜娜现在的心情颇有些提心吊胆,就在她本以为可以糊弄过去时,对方的一句话却给了她当头一棒!“小黑猫刚刚说话了吧……你是哥哥的使魔吗?你叫什么名字呢?”
      “……娜娜”使使使使使魔?!这孩子难道也是?!“你也是魔法师?!”
      “哈哈,我就知道!哥哥果然也是魔法师!”埃莉诺放下托盘,然后很高兴地拍了拍手,“虽然父亲大人说哥哥没有力量不允许我将‘神秘’告诉他,但既然我和哥哥都是父亲大人的孩子,没道理我拥有力量,哥哥却没有!呐呐,小猫娜娜,你是怎么和哥哥缔结契约的呀?你刚才说哥哥……难道哥哥他还有一个使魔吗?好厉害!父亲大人说我的精神力太弱,还不能缔结使魔契约呢……但是哥哥居然有两个,这么厉害,即便是父亲大人,也会喜欢哥哥的!一定会将哥哥接回去和埃莉诺住在一起的!”
      话匣子一打开,可就不容易关上了。眼看埃莉诺的话语如喷涌的泉水一般接连不断地冒出来,路易斯安娜觉得自己大脑发昏,“打住打住!人类的小丫头,我可不是使魔那种低等的存在!让本大人我来给你慢慢解释,一次只有一个问题哦!嗯……首先!吾名为路易斯安娜,其兄长为路易吉,我们兄妹二人是侍奉艾凡大人的物使魔!不是使魔!一字之差可是千差万别!”
      “这有什么区别吗?”小女孩歪着头,玫瑰色的双眼一眨一眨的。
      “当然不一样啦!”小黑猫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使魔是奴隶!是仆从!而物使魔是雇佣关系或者是臣属关系!换句话说,如果艾凡大人是国王,那娜娜和哥哥就相当于是他的骑士!是部下!我们遵从他的命令,但精神上是近乎平等的!”
      “……原来是这样。”小女孩点点头,脸上露出懵懵懂懂了然的表情,但好像并不在意这所谓的区别,而是立刻将话题引入自己感兴趣的部分,“那你和哥哥是怎么相遇的呢?埃莉诺好久没有和哥哥见面了……所以埃莉诺把自己的生活画出来送给哥哥,但是……埃莉诺也想知道哥哥的生活……他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和他一起玩……会不会寂寞呢……娜娜!告诉我!哥哥的事!”
      小女孩的表情由了然变为失落,然后又变为希冀和期待,像夏日的天气变幻莫测,但怎么看都赏心悦目。小黑猫甩了甩尾巴,“哼!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啦……但是……”她瞟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蛋糕,“但是娜娜饿了~喵!”
      “嘻嘻~”埃莉诺脱下浅色的短跟鞋,掀起藕荷色小礼裙的下摆,坐上了床,把蛋糕放在自己和小黑猫中间,露出会意的笑容,“那我们一边一起吃,一边听你讲,一边一起等哥哥回来吧!”
      与此同时,艾凡那边正和吉尔慢慢往回走,许是为了打破眼前的沉默,白枭开口道,“……怎么说呢,如果主人您将来有一天旅行结束后考虑在某地长住,所罗门王国的条件要比其他国家要好。”
      “为什么?”说起来,吉尔和被封印的娜娜不同,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大陆上游荡,“吉尔你以前经常待在所罗门王国吗?”
      “对于恶魔来说,克里斯廷教皇国是最坏的选择,那里的魔法师大多是和我们不共戴天的虔诚教士,您这样的存在很容易遭到抵制。虽然所罗门王国中也不乏令尊那样比较极端的猎魔者,但长久以来,我们和魔法师们算是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对于我们来说,所罗门王国还算友好,加上魔力素环境也比较适宜……绝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待在所罗门王国。”
      “至于繁荣的雅加帝国和其他几个经济比较发达的中立国,我推荐您成年之后去见识一下,开拓眼界,但长住……就不建议了,尤其是雅加帝国……容易学坏。”
      艾凡轻轻点点头,“我知道。”与靠“神秘”的所罗门王国和靠“神权”的克里斯廷教皇国不同,雅加帝国是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大国,“根据某位吟游诗人的说法,那里有着人类所能想象的一切繁荣之景,也有着人类所能想象的一切黑暗之物。”美人,贸易,仁政。奴隶,走私,腐败。雅加帝国是建立在污水沟上的销金窟。与之相反的所罗门王国,也许是因为这个国家的贵族中不乏“对抗邪恶”的猎魔者,导致整个国家都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种嫉恶如仇洁身自好的感觉。但事实究竟是怎么样,还是只不过是表面现象,没有人能说清楚。但有一点可以明确,所罗门王国的治安确实比雅加帝国好。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教皇国和王国不约而同地向帝国隐瞒了“神秘”的存在,导致帝国有时还要伏小做低,向两国求援。”吉尔清了清嗓子,“所以,也有很多喜欢这种调调的同类选择在雅加帝国兴风作浪,但我们还是比较喜欢在所罗门王国偏安一隅。”
      同类?我们?艾凡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吉尔,从很久之前我就一直想问了,除了你和娜娜之外,还有其他物使魔吗?”
      “当然有啊。”吉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魔界,我们物使魔未成年前,都是生活在一个名为‘罗斯琳秘境’的独立封闭空间里,除了我们‘猫路易’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物使魔家族,加上我们,罗斯琳秘境中,应该有27位身负不同信物的物使魔,成年之后,我们便会陆陆续续离开魔界……来到桑菲尔德大陆后,除了娜娜,在下也曾见过其他部分同类,但是……”白枭眨了眨眼,“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主人您不会觉得厌烦吗?”
      “没有的事……”艾凡眯眼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讲自己和同伴的事,虽然我也很好奇吉尔的朋友会是怎么样的人,但如果你觉得受到冒犯,可以不用勉强自己的……”
      “没关系,我的主人,回答您的疑问是在下的义务。如果您感兴趣的是吉尔的朋友……”白枭偏头过去,扯了扯嘴角,有点无奈又有点嫌弃地说道,“朋友一词不是很形象……不过是条眼镜蛇……损友而已。”
      “在下最后一次见到他……见到塞特……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3.
      所罗门王国的寒夜因为魔力素浓度的持续走高而冷得令人为难,星子眨了巴眼,隐没了光辉,好不容易出现的又大又圆的银月哆嗦了一下,隐没在了乌云后,怕是要是明早占卜师预言的“冻雨”气象变为现实。
      白枭干练的羽翼划过天际,腿上系着的银色的逆位十字架发出破空的细碎响声。从郊区飞到城市,白枭在小巷子里穿行,一头撞进一个某个昏暗大屋外墙壁挂着木制的鸟房子,不想里面却别有洞天,一股湿热混合着果香,酒臭,奶油甜到发腻的气息和各种各样有毛或无毛生物的体味和汗臭,偶尔还有风格迥异但同样刺鼻的香水味和一丝一缕不易察觉的情│欲。
      这是一家名为“雨越草”的酒吧,魔法智慧生物的聚集地之一,只有经人推荐掌握其进入“门道”的“人”才可以进入。虽然被好友邀请过,但平时的路易吉绝不会轻易踏足如此鱼龙混杂稀奇古怪还消费极高堪称黑店的地方,除非有人请他。
      “雨越草”的大厅大到离谱,站几个巨人,办个飞天扫帚追尾赛都绰绰有余。更有意思的是,老板娘还贴心地为不同形态尺寸的大家安排好了合适的位置和食具。白枭一路向上飞,在东墙顶上靠近屋顶的小窗前发现了一个横着立在墙壁里,没有桌腿,铺着蓝白方格子桌布的小桌子,这是为鸟型客人设计的,还配有一对面对面的横放栖枝。其中一根栖枝上,正盘踞着一只暗金色花纹的眼镜蛇,正幽幽地吐着红信子。
      白枭扑棱棱地停住,眼镜蛇伸出尾巴尖点了点桌上的菜单,一个长得像套着侍者服的复活节黑彩蛋忽忽悠悠地飞来,两只几乎没有手指的小手正以难以想象的方式抓着小铅笔和小本子,俨然一个合格的服务生,但路易吉知道,这只是老板娘的人工使魔,换句话说,只是一个提线木偶。“客人请点餐。”小彩蛋的声音清脆却平板。
      “……先来一份杏仁饼干。”白枭咂咂嘴,“接下来……我想想……有没有比较能填肚子的?”
      小彩蛋没有出声,眼镜蛇倒先翻了个白眼,“路易吉啊路易吉,我没想到你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怎么,和这个世界平庸而无知的猫头鹰同化了吗?你为什么不来一盘干煸老鼠呢?”
      “我猫头鹰吃老鼠,难道你眼镜蛇不吃?”路易吉笑道,身为对方多年的至交好友,他很清楚,塞特不过是不喜欢吃坚果类的食物,沾一点点也不要,“那……来份杏仁豆腐。”
      “路!易!吉!”
      “……那就不要杏仁豆腐了。”路易吉差点笑出声来,虽然点菜大权在他手上,可要真惹对方不高兴,他可不想没人付钱,在这里吃霸王餐可不是什么好的选择,“那……改成扇贝沙拉吧。”
      “这还差不多……”眼镜蛇吐了吐信子,悻悻道,“喂,你怎么不点饮料?这可是酒吧!怎么像没吃下午饭一样……难道你的捕猎技术已经退化到连一只小老鼠都捉不到只能靠愚蠢人类投喂的地步吗?!”
      “我这不是正在看嘛……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我……”
      “尊敬的两位客人。”并不是小彩蛋干干脆脆的声音,这声音黏糊糊的还有些遥远,听不出性别与喜怒,路易吉和塞特循声而望,只见地面上一个看上去像是普通人类的侍者端着金属托盘望着他们,随后侍者的脖子和手臂一齐伸长,身上的衣服也诡异地拉伸,转眼就来到两人面前,用过于标准规范的语气和笑容对他们说道,“有位小姐为两位叫了酒。”
      塞特和路易吉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白枭不动声色地问道,“谁?”
      侍者维持假笑的表情不变,眼神却望向下方,白枭顺着视线望去,只看到一抹青色纱裙,绾高发髻的少女身影飘出酒吧,路易吉稍微思索了一番,“那是……阿碧?!她恢复人形了?!”
      “听说她找了个和自己相性很和的契约者。”眼镜蛇伸出猩红的信子,试探性地品尝自己眼前这杯“沙漠之晨”——最上层漂浮着白色的泡沫,然后为浅黄色,下层则沉淀着黄白相间的砂状物,清甜中口感奇异,酒意浓郁。“据说是个恪守骑士道的古板固执老绅士,虽然没见过不知道具体怎么样,但一听就知道是阿碧会喜欢的那种人。”
      “的确……阿碧很适合这种人。”路易吉看着自己面前这杯“沧蓝之月”——澄澈透明的冰蓝酒液盛在玻璃高脚杯里,也许是因为光线的折射或是店家用了什么离奇的技术,竟有一轮弯月倒影在酒面之上,明明灭灭,很是精致。“说起来,刚刚的那位……是……”
      “无定形粘液。”塞特知道对方指的并不是小彩蛋,而是后来的那位可以伸长手臂的侍者,“也就是所谓的史莱姆之类的吧,这个世界的魔法生物,伪装成人形在这里生活。”
      “无定形粘液……”吉尔低声重复了一遍,“听起来是那种可以随意变成各种模样的异形种生物,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白枭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抬眼看了看好友,发现对方有些不自然的耸动了一下头部,顿时明白他一定想起了关于“那个人”有些不怎么美好的体验。“说起来,你有听到过关于凯拉的传言吗?”白枭开口道。
      二重身凯拉,罗斯琳秘境三怪之首。罗斯琳秘境本是未来要守护恶魔信物的物使魔的摇篮,但二重身凯拉很明显是其中的异类,她是“二重身”这种诅咒的具现化,可以变化成他人的样子,然后慢慢夺取他人的“存在”,甚至于替代那个人。随着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成年,秘境之门打开,吉尔也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失去了联系,其中当然包括在秘境中,本就显得性格古怪格格不入的凯拉。
      “那家伙算是彻底露出本性了……在秘境里表现还算乖巧,现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听说弄死不少人,连教皇国都惊动了……照她这样杀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栽了。”塞特伸出尾巴缠住杯座,晃了晃杯中的酒液,“你以前说的那句话没有错,那家伙果然还是和我们不同的东西。”
      “她第一次戏弄娜娜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本性是个恶劣而残酷的个人兴趣主义者,如果只是维持存在,她大可不必杀这么多人,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吉尔找侍者要了根“吸管”,虽然这样做破坏了酒液本身的外观,空心麦秆的味道也对酒的味道有些影响,但他如今这个姿态还真是不方便,“咦,这家店用的居然是软油纸制的可弯曲‘吸管’!”
      “别整的像个乡巴佬似的。”塞特翻了个白眼,“说到娜娜,你这个死妹控居然没有把那个傻丫头带在身边?”
      “第一,我才不会让我的宝贝妹妹来这种鬼地方。其次,娜娜那个傻丫头目前正在封印中,现在大陆上形势并不是很好,过一段时间后比较安全,再者她也需要反省反省,再这么傻下去可不行。”
      “最后——除了我以外,谁都不可以叫娜娜傻丫头!!!”
      “哼,还真是妹控到了极点,可别让我哪天听到你那不堪一击的鸟骨头被打断要去特别治疗的事……还有,不是还有一个人也这样叫吗?你难道不反对吗?我苦口婆心用心良苦的哥哥大人啊~”塞特故意将尾音拖得很恶心,结果没膈应到别人,自己反而起了一身的“蛇皮疙瘩”。
      白枭挑了挑眉,“你说谁?”谁胆子这么大,我路易吉怎么不知道。
      “哼,还能是谁,还不是那个一看和我们文化圈不同的‘猴子精’!”眼镜蛇的神色有些忿忿不平,也许是因为在秘境里大家公认的腹黑三人组里——明明只是他和吉尔的组合却多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猴子精的原因吧。但他忘了自己的沙漠文化圈其实也是属于在秘境中格格不入的那一种。
      “你是说山海?那家伙……”无字天书山海,罗斯琳秘境三怪之二,和秘境中其他物使魔不同,他本身就是恶魔信物“无字天书”的契约者,并不需要和其他人类签订契约就可以维持自身。从这点来讲山海已经不能算是物使魔了,毕竟物使魔的兽之形态只是单纯的一种姿态,但山海本身的种族就是“赤方炼猴”,所以自称为猴子精,更不属于秘境中原先存在的某一家系,而是上代秘境之门开放之后浑水摸鱼溜进来的存在,但被秘境判定为物使魔,成年之后才会被送出去,所以才会和吉尔他们一起长大,至于“无字天书”,那是物使魔之间的一个玩笑话,那件东西的本名是叫“无尽海藏手札”,曾作为秘境中唯一一件真正的恶魔信物而被大家围观过,因为确确实实是一本没有任何文字的“天书”而被这样命名,但实际作用尚不明确,大家都希望离开秘境的山海能找到这本书的秘密,但山海本人似乎对离开秘境之事异常反感,除此之外,山海本身是一个很有智慧能为大家解决各种问题,性格比较温和,平易近人的那种人,但偶尔也会有小恶趣味的时候。作为恶魔来说这些都不过分,但只有一点,是路易吉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的,那就是……
      “哦?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啊。喂喂,那家伙可是暗恋你家娜娜啊,啊不,几乎是明恋了,你就……这么个反应?!”
      “哼,那种家伙,不足为惧。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这不,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不知道现在正在哪个阴暗的小角落里紧张兮兮地数着雏菊花瓣呢。”吉尔冷笑着吸了一大口酒液,塞特觉得自家兄弟毒舌功力有所见长,爆点倒是一点没变,从以前开始一聊到那只猴子,吉尔都会变成这样,果然妹控是种病,得治。
      “既然如此,那我也顺便想你打听打听秘境第三怪,同时也是我家娜娜的好友——无眼的银尾,你有听到过关于这个人的事吗?在我们这一代,她是否能迎接自己的使命离开秘境呢?”
      无眼的银尾,这并不是夸张,而是写实的手法,秘境三怪之三的银尾是秘境中最为古老的存在,隐居于不见天日的洞穴之中,兽之形态是透明的银色穴鱼,双目退化,虽然已经在秘境中生活了很久,但是始终没有接收到恶魔信物,不知道洞穴之外的世界万物和岁月流逝,若非娜娜偶然探险发现,可能至今仍在冰冷的泉水中度日,据推测本应和猫路易的先祖是同时期的人,但不知为何竟然存留至今,实乃奇怪,也刷新了不少物使魔对自身的认识。
      “连你都不清楚,那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眼镜蛇幽幽地叹了口气,银尾被发现时在秘境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罗斯琳秘境里的物使魔,没有父母,只有兄弟姐妹和仿佛无中生有的所谓家系,以及莫名其妙的使命,对于未来,他们明明应该还有一些事可以去做,但是与世隔绝只有基本常识与认知的他们除了既定的命运,其他的完全无从下手。从这个角度来看,本身是外来者的山海是头脑最清醒的,但他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也会模棱两可,讳莫如深,他似乎知道什么,有时甚至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们,这让塞特感到无限的恼火,所以,塞特对于对方栽在有着这样一个死妹控哥哥的少女手里是感到异常幸灾乐祸的。但一事归一事,他还有更多疑问,关于银尾的存在,关于山海的到来。“说到底,我们这些物使魔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我没有办法回答你,塞特同学。”吉尔大力吸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咧开嘴角,“这么哲学的问题和你的的气质不符啊,塞特,你不应该是那种只会考虑明天吃什么的那种家伙吗?”
      “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肤浅……”塞特翻了个白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息道,“但我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希望渺茫,完全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路易吉又吸了一口,干脆把剩下的酒液喝干,“你破产了?”
      “怎!么!可!能!”
      “……那是为什么?”路易吉把空杯子挪到一边,“我其实不关心你有没有破产,只要能请我这一顿就好了……好啦好啦,别那么看我,你说说吧,我们的塞特同学最近有什么烦恼呢?”
      眼镜蛇再度翻了个白眼,他觉得自己要是再这样和路易吉聊下去,自己的眼皮迟早会翻没,他清了清嗓子,酝酿了一下情感,沉声道,“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你的‘堕落之翼’现在的情况如何?”
      见对方忽地抛出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有些尖锐的问题,吉尔的鸟眉毛抖了抖,“不怎么样,一如既往。”堕落之翼是一件非常古怪的恶魔信物,用途不明,条件苛刻,吉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遇上一个成功的适格者,娜娜的红鬼之戒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些悲伤的故事。但塞特不一样,他所拥有的是“死神的弯刀”,虽然其来历不明,能不能称得上恶魔信物还有待商榷,但那并不是苛刻的恶魔信物,如果他没有记错,在塞特的上一任“主人”去世后,他应该再次遇见了一位适格者才对,但与此同时吉尔也想起,塞特的上一任主人是一个婆罗门教徒流浪乐手,而且……“你该不会又没有向那个人说明情况吧。”据他所知,塞特的上一任主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这只“听话”的眼镜蛇是一只真正的恶魔,当然塞特也自始至终没有向他告知“死刃”的存在。
      “没有啊……我也有做过尝试,告诉了他一点点……但是……”眼镜蛇欲言又止,“那东西真的很危险,如果真的存在‘死神’,那把刀一定是最接近‘死亡’概念的存在,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他成为适格者……莱克特医生……他是个很好的人类……和萨米特一样好……”
      “……”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身下歌舞升平,魔法生物们纵情欢乐,这又将是一个不眠夜,栖枝上对酌的两位同样不会平静地度过这个夜晚,但一定不是因为欢乐。
      处于种种考虑,吉尔并没有要求对方将自己的经历全部说出来,后来他也听到了一些传闻,但后来塞特始终没有现身,所以路易吉也没有想到,那竟然是自己和好友的最后一次对话。
      4.
      “但我不觉得那条眼镜蛇会死。”面对自家主人,白枭如是说到,“就算塞特确实遭遇了意外,但我们物使魔有一个特性,所以他绝不会真正死去。”见艾凡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吉尔略一思索,决定尝试一番,“主人,我来教你一个符文,如果能够成功,我们就可以召唤出塞特。”
      在吉尔的指导下,艾凡很快在空地上画出了一个圆形的法阵,“只需要这样?”艾凡有些犹疑,“不需要鲜血之类的触媒吗?”
      “没有必要。”吉尔摇了摇头,“这是一个‘基础阵’,几乎所有的召唤法阵都是由此延伸而来,它本身也可以用来随机召唤。法阵的线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召唤的咒文。主人,你记住了吗?”
      “好怪异的咒语……”艾凡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拗口的咒文有点生疏,男孩感觉有点小压力,但随着他念出第一句,“降临者,彼非异端。”
      “死之缝隙,生之帷幔,幽冥的塔斯克。”
      “彼方而来的追寻者,汝之哀悼,汝之创伤,汝之绝望。”
      “可堪回首,神之邀约,孤独的契约者,死之寂静,灾厄迭起,吾曾见到,吾曾哀悼,吾曾希望。”
      “若汝仍心存不甘……”艾凡卡壳了一瞬,看了一眼吉尔,闭了闭眼靠微弱的记忆继续念下去,“若吾等有缘分在此相连,必有汝之身降临于此,混沌相契,时空相连,凄绝的银之匙啊!”
      “吾曾献上活祭,是以讨还代价之日,吾愿汝之门扉,能度吾友而来,吾在此呼唤吾友之名,破碎的珍器啊,显现吧——”
      “汝之名为:塞特·格里斯。”
      随着艾凡的咒文一句一句吐露出来,只是用手杖在林中空地上简易画就的小小法阵一点一点放射出青白光芒,四周沙尘层起,艾凡的声调也不自觉的高昂起来,到最后一句时,旺盛起来的白光突然收拢,一颗带褐色斑点,大约有成年男性拳头大小的白蛋静静悬浮在散发淡淡白光的法阵正上方。
      “这是……”艾凡看着白蛋,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塞特已经进入假死状态了。”白枭倒是气定神闲,“现在,我们把他埋进土里吧,主人。”
      “诶?!”
      “……这样真的好吗?”随着泥土一点点没过白蛋,艾凡依旧没从大量持续性的信息输入中回过神来,“这究竟是……”
      “塞特可以从大地中吸取复活所需要的能量,接下来我们没必要管他,说不定明年就能把他孵出来呢。”
      不知为何,艾凡觉得说这话的吉尔莫名显得很幸灾乐祸。
      等他们慢悠悠地从森林深处踱步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艾凡估计了一下时间,打算在女仆们发现之前先解决掉自己徒手挖土的时候沾上的泥土,让吉尔回房间叫醒娜娜,等到自己和埃莉诺吃完早饭后再给他们弄吃的,可等到艾凡洗完手到餐厅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自己可爱的妹妹,只有脸色阴沉的阿金妮以及面露担忧的哈维妮,心下了然,“埃莉诺呢?”
      “小姐她藏起来了。”阿金妮的冷淡而克制,一股极度压抑的怒气从她周身散发出来,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一同躲起来的还有您那只不详的黑猫。”
      艾凡冲哈维妮看了一眼,后者露出一个歉意至极的微笑,他再度转向处在暴走边缘的管教女仆,“不如我去找找看吧。”
      “那真是非常感谢您了,艾凡少爷。”阿金妮深鞠一躬,“等您找到埃莉诺小姐之后,阿金妮有话要和您们说。”
      艾凡:“……”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
      走出餐厅,艾凡想了想,虽然他和埃莉诺是是怎么也逃不过阿金妮的“狂轰滥炸”,但无论怎样自己还是得早点找到她,思索片刻,他径直前往图书室,穿行在高大的书架森林里,刚拐到僻静处就被自家妹妹抱了个满怀,“哥哥!”
      艾凡无奈而怜爱地摸了摸小女孩柔顺的金发,“怎么又和阿金妮赌气了,嗯?”
      小女孩在艾凡怀中抬起头来,嘟着嘴,“埃莉诺才没有和赌气阿金妮呢!擅自生气的明明是阿金妮!阿金妮是大坏蛋!难道哥哥也要和阿金妮一样当个大坏蛋吗?!”
      “哥哥才不会当坏蛋呢。”男孩嘴角漾起一丝浅笑,“哥哥是一定不会和埃莉诺生气的。”
      “好啦。”艾凡牵起女孩的双手,“不管怎样,埃莉诺应该饿了吧,先去餐厅,等下哥哥再陪你一起挨骂。”
      “埃莉诺和娜娜刚刚吃了蛋糕,所以不饿……倒是哥哥,刚刚是出去散步了吗?”埃莉诺眨了眨玫瑰色的大眼睛,睫毛忽闪着,像纷飞的黑蝴蝶,“哥哥有秘密呢……都不打算告诉埃莉诺呢……”语气带着埋怨。
      艾凡有些忍俊不禁,“哥哥可不敢瞒着埃莉诺呢,所以说……”男孩微笑着,看起来莫名有些危险,“娜娜,你有没有好好地向埃莉诺解释呢?”
      小黑猫站在书架上,耷拉着耳朵,语气弱弱的,“主人……”
      察觉到气氛有点诡异,埃莉诺赶忙绽开笑容,“我和娜娜成为朋友了哦,哥哥!娜娜告诉了我好多哥哥的事,哥哥果然是最棒的!埃莉诺最喜欢哥哥了!”说着小女孩又扑到艾凡怀中,紧紧地抱住哥哥,艾凡轻叹一声,回抱住妹妹,“哥哥也最喜欢埃莉诺了。”
      “嗯!”女孩把脸埋在对方胸口,幸福地笑着。
      娜娜:“……”
      5.
      等到吃完早饭,再被不依不饶的阿金妮扯着骂了好一会儿,然后再向哈维妮解释,就已经过去大半个上午了,至于和自家妹妹的交流又将战时拖完了中午,不知不觉就到了埃莉诺的午睡时间,在被阿金妮拖走时,艾凡清晰地看到了藏在小女孩胸口的小黑猫娜娜,经过交流他也发现这一人一猫的关系确实不错,有好几次都是一唱一和,看起来非常投缘,艾凡觉得这应该是好事。
      艾凡端起茶杯,吉尔乘着栖枝无声地划来,说起来白枭还没有在埃莉诺面前正式亮相,而现在艾凡很想听听这位真正成熟的“哥哥大人”的看法,“吉尔,你怎么看?”
      “令妹是个可爱的孩子。”吉尔简短地评价到,“看得出来,天分很高,不愧是那位克莱斯特公爵的继承人……最重要的是,她和您的关系很亲密,这是件好事,再没有什么比兄妹间的亲密感情更好的事了。”
      艾凡轻笑一声,“就像你和娜娜那样吗?”
      “是啊。”白枭回答得毫不客气。
      “不过考虑到埃莉诺小姐的特殊身份,在下并不打算以这副姿态在她面前出现……只是在下在这方面的技艺仍显生疏,让主人见笑了。”话音刚落,一阵白雾将栖枝上的猫头鹰包裹,待乳白色的烟雾散去,艾凡愣愣地看着变形后的路易吉,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艾凡记得吉尔曾经提起过自己的变形术很差,连变成相近的鸟类都会很吃力。眼前的白色猫头鹰因为不熟练的变形变成了一只因为得过于肥胖而五官扭曲变形的滑稽白鹦鹉。
      吉尔对于自家主人的大笑也感到无可奈何,因为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鬼样子,“丑是丑了点……但是能光明正大地出现也是件好事啊,主人。”
      艾凡刚想说些什么,异变突然发生了。
      首先是右手感到刺痛,随后这份痛楚随着心脏的剧痛而显得微不足道,艾凡从扶手椅上跌落,然而不到半分钟,那几乎要将心脏活生生扯出来的痛楚如同它突然出现一般突然消失了,男孩慢慢直起身子,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主人!”
      “吉尔……我没事……但是……”有事情发生了,是什么?
      6.
      因为过于兴奋而处于浅眠状态的埃莉诺察觉到了似是而微的魔力波动,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只有和她聊得很愉快然后一起沉沉睡去的小黑猫娜娜,她闭上眼将小猫搂进怀中,伸手触及到的却是女孩光裸温润的身体。
      “咦?”埃莉诺察觉到异样,顿时清醒了不少,她揉了揉眼睛,自己眼前熟睡的并不是小黑猫,而是一位有着黑色及耳卷发,羊脂玉一般的肌肤,仿若瓷娃娃一般美丽可爱的女孩,这女孩浑身赤│裸,年龄看上去比埃莉诺稍微大一点,但看不出是何方血统,只觉得浑然天成,犹如异界造物,绝不可能是俗人可以想象的。
      埃莉诺支起上身,试探性地呼唤到,“娜娜?路易斯安娜?小黑猫咪?”
      “讨厌了啦喵~人家刚睡着……”果然是小黑猫慵懒轻柔的声线,但由人形的身体发出而显得更加甜美可人。
      “娜娜!你你你你……”父父父亲大人!使魔化形啦!哥哥你的猫咪成精啦!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小黑猫……或者说黑发的小女孩打了个哈欠,“娜娜也不是没有人形的说,主人那么厉害,变成这样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咦?!”路易斯安娜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雀跃道,“我恢复人形啦!太好了!我要去告诉主人和哥哥这个好消息……”说着就翻滚下床。
      “等等!娜娜!先穿衣服!”埃莉诺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在同龄人中间她的力气还算比较大,虽然比不上非人的娜娜,但至少遏制住了黑发女孩的脚步,后者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目前□□这个严重问题,“啊啊,真是个麻烦事,但娜娜目前好像还做不到用‘概念创造’给自己做件衣服呢……”
      “先穿我的吧。”埃莉诺打开衣柜,“过来挑一件喜欢的吧。”
      路易斯安娜赤着脚好奇地走过去,翻找中一件玫瑰色的小礼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一件好漂亮……”
      “这是今年哥哥送给我的神诞礼物。”埃莉诺无比自豪地回答到。
      “哇——好漂亮啊!主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准备的,连娜娜都不知道呢……不过娜娜的礼物也很好看!等下给你看看!”
      “哥哥说是去年开年的时候就准备好的……那个时候娜娜还没有和哥哥相遇吧。”
      “诶……是这样吗……”如果娜娜此时是黑猫形态,她的小耳朵一定耷拉下来了,“娜娜什么都不知道呢……主人什么都没有告诉娜娜,包括埃莉诺的事……”
      “没关系的,娜娜!穿上它,我们一起去找哥哥吧!”到时候一定要让哥哥把一切都说出来!
      黑发少女眨了眨眼睛,“真的没关系吗?这可是主人送给埃莉诺的诶……”
      “当然啦!因为娜娜和我——”
      “是朋友啊!”
      也许少女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吧。
      因为某个契机而相遇的两人。
      最终一定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吧。
      迎着午后的微风,踏着温暖的阳光携手而来的两位洋装少女,巧笑嫣然,待她们长大后,在记忆中这一定是段鲜明而甜蜜的时光。
      “哥哥!”
      “主人!”
      “埃莉诺!诶……娜娜……”
      两位女孩一齐扑入金发男孩怀中,扬起头灿烂的笑着,男孩勾起嘴角,伸手回抱住她们。
      金发的糖果少女和黑发的猫少女,她们笑着,跳着,有欢笑,有苦涩,有泪水,学习着,守护着,然后,慢慢长大。
      7.
      “这个……这个就是娜娜的哥哥吗?”埃莉诺指着栖枝上的“鹦鹉”吉尔,短暂的恍惚过后,她和娜娜同时笑出声来,“为什么是这样的……娜娜……哈哈哈”
      “哈……娜娜也不知道……哥哥你怎么变成了一只这么丑的肥鹦鹉!哈哈哈”
      “……全部戳中了你目前的特点呢,吉尔。”艾凡也忍俊不禁,路易吉扭曲的五官中隐隐可以看出一丝无奈,但又像是破罐子破摔般完全不想搭理她们。“哼!”
      7.
      “娜娜,那只鹦鹉真的是你的哥哥吗?看起来不太相像诶……”女孩们手牵着手在森林里穿行,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天马行空的说各种话。路易斯安娜折断一根狗尾草,听到埃莉诺突然发问,余光看向她们左前方和栖枝一起移动的白色鹦鹉,“嗯……兽之形态也没有办法啊……要是都恢复成人形应该会很相像吧……以前在秘境里大家都没提起过这种事呢……”说着咬住草杆,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埃莉诺呢?”
      “我嘛……哥哥!”
      听到妹妹的呼唤,艾凡转过身来,“怎么了,埃莉诺?”
      “你看——”女孩跑过去一把搂住男孩的手臂,“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兄妹吧。”
      确实,两人都有着茂密柔顺的金发,虽然瞳色不一样,五官也不尽相同,但站在一起却很容易将他们的关系认为是兄妹,虽然只看一个人并不明显,但同父异母的血缘仍在发挥作用,不像娜娜和吉尔,没人会认为他们是兄妹关系而不是捕食与竞争关系。
      8.
      娜娜这个姿态已经持续两天了,也许是因为艾凡莫名其妙的魔力增长才导致小黑猫突如其来的化人。在吉尔看来,这次化形很是蹊跷,不仅是因为对艾凡本身造成了一定伤害,而且娜娜本身也无法自主复原。说明艾凡的魔力本不可能支撑娜娜的化人,这是一场意外的“事故”,是勉强的行为。
      而在这两天里,艾凡他们一方面向女仆们隐瞒娜娜的存在,一方面四处游玩,把英诺森之庭及周边地带能去的地方都玩了个遍,因为阿金妮的存在,艾凡和埃莉诺的组合恶作剧无法更加过分,玩累的时间里,总是只有娜娜,埃莉诺,艾凡和吉尔三个人加一只丑白鹦鹉一起聊天,倒是很久没有那个神父的踪影了。
      到了第三天,艾凡带着她们穿越英诺森之庭周围的森林,拜访了哈莉修女,从修女的小屋里得到点心之后,他们又来到卡蒙村,向各位村民介绍埃莉诺,至于娜娜,则被当做埃莉诺的贴身侍女搪塞过去了,没有见到艾莲稍稍有点遗憾,据说对方和母亲一起去另一片领地的村落拜访亲戚去了,就连艾玛也为此请假了。
      又乘坐公共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埃莉诺看着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的自家哥哥,一个疑问浮到嘴边,“这是去凯尔特男爵领地的路吧……”
      “你知道啊……埃莉诺。”艾凡捂住一边眼睛和大半张脸,叹息的样子显得很疲惫。
      “嗯。”埃莉诺点点头,垂下眼帘,有些不自在盯着自己短跟鞋的鞋尖,“父亲大人有提起过男爵大人……前不久因火灾死亡的男爵大人……是父亲大人亲自主持的葬礼……”
      “嗯。”艾凡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同时也示意埃莉诺继续说下去。
      “凯尔特大人似乎和我们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如果我没记错,那位大人是哥哥您的教父……根据所罗门王国的法律,在凯尔特大人意外身亡之后……他的领地似乎属于您啊,哥哥。”
      “所以……埃莉诺是正在前往哥哥的领地吗?”
      “并不是。”艾凡摇了摇头,“这不会是我的领地,永远也不会,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跟你说了些什么,但哥哥我,只是想要带你去看一下这个人……”
      “你以前有和这个人打过照面吗,埃莉诺?”
      女孩无声地摇头。
      “那就没有办法了……真遗憾……”艾凡长叹一声,“你我现在都无法‘真正’见到他了。”
      “哥哥……”埃莉诺凑过来搂住哥哥的手臂,把头靠在肩上以示安慰。艾凡摸了摸妹妹的头发,“我没事。”
      他们的目的地是领地中央的大教堂,维克多和其他这个领地的百姓一样,永远长眠在这里。葬礼也在这里举行,但艾凡却一直没有办法到来,只能和妹妹一起,在很久之后进献白色的花束以示哀思,这次到来是向哈维妮以及阿金妮请示过的,煞费苦心才让她们答应只由他和埃莉诺独自前往,好在之前让娜娜和吉尔提前就位并准备好花束,但这些事埃莉诺不知道。
      维克多的墓碑是最新的那一个,样式简单,上面除了维克多的生平和小幅画像,还有一行很小但刚劲有力的文字:“这里埋葬着一位高贵的骑士。”奇怪的是,“高贵”这个像是被谁划掉一样,有些模糊不清。
      艾凡凝视着墓碑前那束几近枯萎,但异常美丽,花香四溢的白色鸢尾。有谁来过吗?他想。
      “父亲大人曾经说……虽然凯尔特大人是个懦弱的废物,但仍旧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但埃莉诺不明白……哥哥和父亲大人都在乎的凯尔特男爵大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不知道……抱歉,埃莉诺,我后来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或者说,‘从不了解’,就行那个人一样,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现在也一样……”
      “对不起……哥哥……父亲大人要埃莉诺发誓保密,绝对不可以告诉哥哥……对不起……”
      “没关系……埃莉诺……总有一天……不,没事,埃莉诺……什么事都没有。”
      艾凡从来,从来,从来都不想要知道那个男人的想法,克莱斯特于他而言只是姓氏,就算有一天会离开埃莉诺,离开英诺森之庭,他也会毫不犹豫。
      9.
      小黑猫的情况在第四天有所好转,一大早起来的娜娜感觉到非常之饿,那时她还迷迷糊糊,下意识地想着,都怪自己体型太大才那么容易饿,恍惚间,路易斯安娜就从七八岁的女孩变成了巴掌大小的黑猫,发现恢复不了的猫少女耷拉下耳朵,被埃莉诺安慰了好半天。
      也许是扫墓的时候把兄妹间的气氛弄的有点僵硬,艾凡觉得不能让自己的情绪过多影响了这个一无所知的无辜女孩,在吉尔的指点下,艾凡想到了一个“破冰”的好主意。
      “埃莉诺,我们俩有个东西很久没有玩过了,不如给娜娜和吉尔表演一下怎么样?”
      “什么啊?这么神神秘秘的……”第四天晚上,四人聚集在艾凡房间的大床上,披着被子围成一圈,艾凡和埃莉诺都穿着睡衣,小猫顿时想起了以前在秘境里玩过的姐妹睡衣派对。
      只见艾凡从枕头下抽出一册鼓鼓囊囊的绘本,封面上画着一个正在读书的银发男孩和一个看起来很活泼的红发女孩,书籍的名字很简单——《斯库特和尤里卡》。
      艾凡打开绘本,他们才发现鼓鼓囊囊的部分原来是夹在书中的,粘在竹签上的纸片小人,有封面上的红发女孩和银发男孩,还有一些其他的人物,想必是书中登场的其他人物。“这是我和哥哥一起做的哦!”埃莉诺雀跃道,“这样我们就可以自己表演我和哥哥最喜欢的这个故事了。”
      “诶……主人和埃莉诺最喜欢的故事吗……这本《斯库特和尤里卡》讲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故事呢?”正说着,小黑猫和自家变丑的哥哥一起翻开,与此同时,艾凡和埃莉诺分别挥动着手上的纸片人,一唱一和地解释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宁静的小村庄,村庄里,有一个可爱而迷人的小女孩,名字叫做斯库特。”
      “斯库特人如其名,总是和男孩子一起到处疯玩,直到有一天,村庄里搬进一户特别的人家。”
      “这户人家里,有一位银发的男孩,名字叫做尤里卡。”
      “尤里卡是个文静而好学的孩子,手边总是有一本书。”
      “斯库特和尤里卡,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两人,有天相遇了。”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成为了彼此人生的转折点。”
      “诶……娜娜有点失望,这听起来只是一个很一般的恋爱故事前篇啊……”
      “但这上面说他们后来分开了……这是怎么回事,主人?”吉尔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讲到斯库特很快和家人搬去了另一个小镇,尤里卡进城读书,他们没有再见面。
      “这就是这个故事最吸引我的地方。”艾凡笑了笑,“他们的相处只是彼此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但产生的影响却难以估量。”
      “两人相遇后经历了一段很短的冒险时光,这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却也使他们无法再度相见。”
      “他们是一生中只会相处很短时间的挚友,能够改变对方的一生,他们的经历像梦境一样虚幻而美好,稍纵即逝,但会成为彼此最珍贵的回忆。”
      “第一次给埃莉诺讲完这个故事后,我和埃莉诺都不满意这个结局,一开始我们并不觉得他们的相遇有什么意义。”
      “但后来想想,这才是这个绘本的美丽所在。”萍水相逢的意义。转折点的意义。
      说完这一切后,艾凡观察了一下两位的神色,吉尔若有所思,娜娜有点茫然又有点抗拒,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回忆溜进脑海。“娜娜我是不会理解的……要是我和主人只相遇一下下就永远分开了……那娜娜一定会哭的……”语气中几乎染上哭腔。
      “对了,娜娜。我和哥哥约好了以后我们的孩子孩子要叫‘尤里卡’和‘斯库特’哦!”
      “诶?是吗?”娜娜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但从名字来看,倒是很可爱的名字呢。”艾凡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他们两个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呢?”吉尔问道。
      “我想想……”艾凡从一叠竹签纸片中抽出一张难以描述的黑色影子,“这是绘本中登场的‘鬼影’,名字叫做阿斯亚——”
      “原来阿斯亚是一只难以描述的黑色影子啊……本来想好好考虑一下的,可没想到您这么恶趣味啊……艾凡小少爷。”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床沿响起来。
      艾凡承认自己被吓到了,直接将手头上的东西朝说话人扔过去,后者轻而易举地接下,“别把‘阿斯亚’扔出去啊小少爷,他也只是个可怜的小黑影,和身为您的家庭教师菜鸟神父一样可怜。”
      “兰斯神父?”因为有些不熟悉加上吃惊,埃莉诺怯怯地喊到。
      “兰斯!”艾凡的声音里有很明显的恼羞成怒的意味。
      娜娜本想躲到被子里,但又觉得为时已晚。吉尔维持着鹦鹉模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倒是兰斯挑了挑眉,“你捡到了一只挺可爱的鹦鹉呢,少爷。”
      真是明显的嘲讽啊,吉尔又给这个可恶的神父暗暗记了一笔。
      “你来干什么?”按住自己突突的青筋,艾凡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
      “少爷您最近都在和埃莉诺小姐一起玩耍,每日指标未能完成,学业落下了很多,身为您至少是名分上的家庭教师,我觉得自己应该有权过问一下……呃,我是说,抱怨一下……小小的抱怨一下……”
      “哼。”
      “结果一来就看到您在玩很有意思的游戏。”兰斯笑眯眯地说道,“不如加我一个怎么样?”
      艾凡和妹妹对视一眼,前者开口道,“那你来演‘阿斯亚’吧,神父,这种鬼鬼祟祟的角色很适合你呢,兰斯。”
      “话可不能这样说,艾凡小少爷。”兰斯好脾气地笑着,“我倒觉得,这个‘阿斯亚’是个很有意思的角色。”
      “何出此言?”
      “您说出这个名字之后我也去了解了一下,发现从设定上讲,阿斯亚是一只忘掉了自己所以发誓一定要追寻自我的影子,所以到处附在别人身上。但实际上,自我只是他自己的虚构,为了存在下去而模拟出的情感,从一开始,他就是‘无’。”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位矮矮胖胖的神父……啊哈,我很喜欢这段……虽然这位神父只能说是平庸,甚至不合格,但他好歹给了这个影子另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蹩脚的传教士,孕育蹩脚的教义,形成蹩脚的神格,同样蹩脚的追寻者,同样蹩脚的信念,这是多么讽刺的组合,多么滑稽的故事!
      微笑着的兰斯没有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他只是笑着,拾起自己角色的竹签,“不如来一场即兴表演吧,艾凡小少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最后讽刺的,滑稽的,都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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