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邪祟不想装人了》游锦寻

38、第38章

　　黎忘抱着浴巾，提着红色水桶晃荡晃荡走出来，一出浴室冷空气就朝他扑面而来，他缩了缩脖颈，提着水桶快步拉开阳台的门窗，进了室内。

　　“好冷啊好冷啊……”黎忘伸手从床上捞起大外套，快速穿上。

　　陈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觉得自己凉凉的。见江景时没话说，又怕黎忘的话落了空，他讪讪接了话：“是挺冷的。”

　　黎忘低头收拾自己小红桶里面换下来的衣物，很小声嘀嘀咕咕着，听不太清在说什么。

　　江景时木了好一会儿的视线终于绕到了他身上，见到黎忘把厚衣服穿上后，他开口，“手冷就拿暖水袋去装个热水捂着，脚冷多穿几层袜子。”

　　“哦，哦。”黎忘的动作停下，揉了揉泛红的鼻尖，转头看了一眼人，又飞快转回视线。

　　不出一会儿，他就又冲去了浴室，往暖水袋里加满了热水，放进兜里严严实实地捂着。

　　“商池呢？”黎忘见到陈叙一个人站在江景时桌边，随口问了句。

　　陈叙应声，“打球去了，跟季东北那几个。”

　　黎忘点点头，在自己桌前坐下，但并不知道做什么，他又没有带书本回来，再说他也不爱看书，只好任由脑袋散漫着发呆。

　　陈叙不知怎的，在宿舍都没待多久，就突然说要去找商池，很是匆忙地出了寝室。

　　黎忘有些纳闷地转头看了眼被关紧闭的寝室门，又把头转了回来，继续认真发呆。

　　“你是打算一辈子不跟我说话吗？”江景时冷不丁冒出了话头，他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出几分不自在的委屈。

　　黎忘微微愣了愣，下意识反驳：“没有。”

　　江景时拉着椅子往前挪，挪到跟他并肩坐，垂下眉眼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黎忘一直都克制着自己不要想起中午江景时说了什么，问到这个份上了，他只好又重新回想一一遍，脸颊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说不出是或者不是，像个闷葫芦似的。

　　“你慢慢想清楚，我不是非要个答案的意思，只是——”江景时的话又转了个弯。

　　“是你先在我的心脏搞了点动静的。”

　　江景时没什么表情，抬起指尖戳了戳黎忘胸口的心脏处。

　　他抿唇不再看黎忘，说开后反倒痛快了不少，至少不是自己强行要将表白加在黎忘头上的。黎忘只是太迟钝了，就像别人说的，可能还不懂爱，可能朦朦胧胧对他俩之间的感情，所以没关系，江景时愿意慢慢来，也接受黎忘给出的所有答案。

　　黎忘垂着个脑袋，手心来回摩挲着暖水袋，缓缓地应话。

　　“嗯。”

　　＊

　　又是一个周末日，黎忘要回那个陌生又属于他的家。

　　这周他和江景时虽然已经很尽量地维持原先的关系，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和先前没什么两样，但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很悄然地发生着质变，他总觉得哪儿不得劲儿，放学的时候便没像往前一样，搭江景时家的车。

　　再说，他也只是坐过一次江景时的车，也只是回过一次家，没有一直让江景时顺路载自己一程的道理。

　　黎忘搭上了地铁，他进闸的时候明显有些手忙脚乱，以为自己身上没有带人类货币，结果往书包隔层一摸一个准，原来他的母亲在他书包里放了好些乘车用的钱币。

　　母亲。

　　叮咚一声，黎忘过了门闸，发愣着回想自己刚才脑袋里一时想到的用词。

　　再回过神时，早就下了地铁回到家门前了。黎忘敲醒家门，揉了揉有些涩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北风吹得太冷，他眼睛有些痛。

　　很快就打开了门，黎静正挽着长发扎成一个利落的单马尾，身上是系好的围裙，她笑着看了眼站在门前揉眼睛的黎忘：“忘儿，今儿回得挺早啊，汤做好了，快进屋换鞋洗手去……”

　　黎忘喔了一声，脱下了书包，“今天没怎么拖沓时间，回来是早点。”

　　能不早吗，这回他没有和江景时再磨蹭时间，放了学就憋着一口气蹿进地铁里。

　　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傍晚六点多了，转身进了洗手间洗手。

　　“今天的炖鸡也很鲜，妈刚刚试了试味道，是临街李婶特意留着我去买的……”黎静站在厨房里忙活着，她背对着厨房外，随意跟黎忘唠嗑着家长里短，说了好一会儿，回头发现黎忘进了洗手间，什么也没听见。

　　她手里还掌着勺，回头没见到孩子的身影，很轻一愣，随即转回头，无声继续给汤调味。

　　黎忘用手帕擦干了手上多余的水分，他推开了洗手间的门，走到厨房门前，有些迟疑地顿了顿脚步，“刚刚，你是不是说话啦？”

　　黎静没回头，她关上了盐罐子，又打开芝麻罐，“哦没事，我说今天的鸡汤呢。坐去餐桌吧，妈给你舀一碗。”

　　黎忘点点头，谢过黎静后便坐去了餐桌前，他不爱看手机，没什么娱乐活动，便呆呆坐在位置上，盯着餐桌对上的天花板顶上的灯望。

　　家里很安静，就连厨房里的动静都很细微，黎忘忽的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阳台外的花，一簇簇颜色淡雅、瞧着舒心的花都开得自在，他又把头转了回来。

　　黎静端着两碗汤，在餐桌的对面坐下。

　　黎忘低头看向浮在鸡汤面上的油点点，很突兀地开口了一句：“就我们两个人吃吗？”

　　黎静脸上本还带着笑，她端着的汤碗挡过了她的下半张脸颊，陶瓷勺碰响汤碗的声响清脆，她放下了鸡汤，撩了几把头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黎忘没有察觉气氛的不对头，他仍低头望着一个个油点点：“因为……我们家是只有两个人吗，爸爸呢？”

　　黎忘真只是好奇询问，没料到对方反应会如此大。

　　鸡汤被打翻的声音很刺耳，噪音像什么古怪东西钻进他的耳洞里刮擦着耳膜，他被惊吓到，目光终于从鸡汤浮油上挪开，有些无措地抬起眼看向黎静。

　　黎静不知怎的将鸡汤碗推倒了，她表情骤变着，头顶的灯光打下来，显得面部的褶子阴影更重，让黎忘无端端觉得她的面庞陌生，可这感觉又让黎忘心觉奇怪，他和黎静本来就只有一面之缘，陌生并不出奇，他却觉得黎静平常不会露出这般表情。

　　“你问起他做什么？”

　　黎静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鸡汤被自己推倒了，任由鸡汤淌了一桌，沾湿她的衣袖。

　　见黎忘木木的不接话，她心烦躁得像是缠绕了无数根线，猛地拍了桌，“说话啊！”

　　黎忘被吓到没有一点儿反应了，他甚至不晓得自己说错了哪句话，黎静却好似心弦被人挑断了般撕心裂肺，趴在他耳边神经质地大吼着，让他说话，给点反应。

　　“你没有爸爸，以后不要再提了。”不出一会儿，黎静先掩面流着泪，退回了房间。

　　黎忘盯着滴滴答答淌到了地板上的鸡汤，还是没什么反应。

　　良久过后，他站了起身，忍受不了乱成一团的桌地面，走到了洗手间去把拖把拿出来，将洒了一地的汤水用拖把给拖干净。

　　拖完地，黎忘又在刚刚的位置坐下，面前仍安然无恙的鸡汤早已冷掉了，味道不咸不淡的不如滚烫时的鲜美，他一口不剩地喝完了。

　　他看了看仍然紧闭的房门，垂眼想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出了家门。

　　“我出门找朋友玩儿。”他的声音很轻，对着这头安静的家说道。

　　＊

　　收到黎忘发来的信息时，江景时刚好把一面数学卷写完了。

　　他从冰箱里掏出了一罐橙汁，打开喝了一口，才把视线投到了手机上。

　　[旺旺：你想不想出来玩儿？]

　　江景时扣住橙汁易拉罐，没多犹豫就站了起身。

　　夜市熙熙攘攘皆是过客路人，灯盏亮堂堂着整条街望过去，满是人烟气。黎忘穿了件薄外套，站在人群里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他身侧站着的也是一道有够沉默的身影。

　　江景时侧目，看到他敞开的外套口子，疑心他会被冷到，便伸手给黎忘扯紧、理了理外套拉链，“冷不冷？”

　　晚上降温得很快的，黎忘出门大概也没留心变温。

　　黎忘摇了摇头，看向路边暖烘烘的烧烤摊。江景时追着他的目光望去，顺势就拉着他走向了烧烤摊：“要不要尝尝，我赌你没尝过烧烤。”

　　黎忘黯淡的眼色亮了亮，但也只是一刹那的事儿，“吃烧烤？”

　　江景时嗯哼了一声，往一张空桌坐了过去，顺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让黎忘也坐下。

　　这儿靠江，可以尽收朦胧的江景夜色，对岸也是熙熙攘攘川流着的人海，黎忘探着个脑袋观察着有趣的小玩意，把家里的烦心事渐渐忘去。

　　两人大概都是吃过晚饭了，烧烤也只是随手点了几样，分量不多，重在参与。

　　江景时点啤酒的时候，多看了他两眼，很轻地挑了挑眉：“你喝不喝酒的？”

　　黎忘嘴里还吃着土豆片，腮帮子鼓鼓的，他迟疑了一会儿，重重点下头，“喝。”

　　江景时回忆了一下他的转学生信息表上的年龄填写，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黎忘没喝过酒怕不适应，点啤酒时顺手给人点了堪比果味汽水的菠萝啤。

　　江景时放下点菜单，见黎忘没有刚才见面时那么低落了才开口问道：“今天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黎忘本还在用串串的竹签棍子戳调味料戳着玩，听到江景时的问话，抬起了头，嘴巴扁扁的：“是的，我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