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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醉梦 ...

  •   马奔不息,从头顶漆黑的深林,到脚下无垠的青湖,三日至无极关边境。

      无极关上,严阵以待的箭手们望着黄天中驾马接近的两道黑影,皆警惕起来。
      一有异动,便万箭齐发。

      然苍茫的落日下,二人被余晖渲染成两颗单薄的星子,任谁看,也不会觉得他们有威胁。

      角楼之上传来一声响亮的号角,是开关门的信号。

      门开,孟长风见那马背上的黑衣女子,长吁一口气,疆场厮杀,亦紧张不过如此。

      “吴小姐,没事吧?”他语中关切分明。

      另匹马上的吕熠朝那银袍小将扫了一眼,恰好迎上他坦亮的目光,索性不避。

      对视片刻,孟长风微微皱眉,其人目中分明无甚情绪,他却仍觉压迫如山,明日袭顶。

      不知为何,他依旧不肯收回视线,直至熟悉之人将其挡住。

      “我没事。”阿泽微微一笑,不远处褚旋秋等人快步赶来,又是连道平安。

      “孟将军呢?”当下还是以要事为紧。

      “将军在营中等你。”孟长风本就是受了孟嬴弃之命前来迎接。

      她点头,看向下马之人:“等我片刻。”

      吕熠知道她是要去帮自己周旋,很温和地应了一声,又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好的图纸。

      她目中一闪,心明其意,接过快步离去。

      营中肃正,孟嬴弃坐于营首,见她入营,竟站了起来。

      她微微颔首,寒暄几句,很快将西疆之行叙之。

      孟嬴弃听闻玄机扇被毁,眼中还是闪过些许遗憾,但这般结果,已然是全胜。

      阿泽见他默然沉思,又出口道:“我的一位朋友有要事在身,须立刻回酉中,将军今晚能否开关门让他通过?”

      孟嬴弃看向她的目光深了一分:“吴小姐的朋友是谁?”

      “将军放心,绝非歹人。”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坦荡,说着,将手中的图纸奉去:“此为赤封山地图,是我朋友带给将军之礼。”

      孟嬴弃展开一扫,眼中难得露出亮色,但他心中深明的很,能拿到这图之人,绝非凡辈,若存异心,入酉中便是极大的祸患。

      “能否让我见见吴小姐这位朋友?”他语带试探。

      阿泽倒不怕他见到吕熠,只怕他有心试探其身份,默了片刻,孟嬴弃便甩出希望:“关门不可随意开闭,但今夜子时,我军要派人去垂月清理敌族余孽。在此之前,就让本将趁这落日好景,替你们开场庆功之宴,饮酒助兴,也算犒劳将士,鼓振军心,如何?”

      她听着人气势浑成的邀请,点头:“如此,便谢过天狼将军了。”

      孟嬴弃难得豪迈大笑几声,那双握剑的宽手一挥,便挥出无极关最盛的热闹。

      血黄昏,杀柳酒,挥刀将,斩敌枪。
      无极关之宴向来是这些。

      阿泽饮尽杯中酒,似看着台上肆意潇洒的将士,其实在看一旁正襟危坐的吕熠。

      孟嬴弃并未过多试探他,这让她松了口气,但她知道,吕熠一旦出关,孟嬴弃所谓前去清剿余孽之人,便会一路跟随。

      然她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眸中黯淡闪烁,身旁人宛若雕像,连搭在膝上之手都无一丝动静,想必在沉思之中。

      她未出言打扰,自斟自饮,不知不觉,竟是一壶杀柳下肚,喉间灼热,心上竟也染了几分。

      宴甚无聊,她向来不喜,故顺过李渡桌上的酒壶,起身离去。

      台上挥着银枪的孟长风见她离席,长枪旋翘,如狂风一般席卷对手。

      他亦喝了不少酒,心中恍生出三分冲动来,然无论多少的冲动,其实还是一人心中潜藏已久,甚至历经万千揣摩的真意。

      纠结最是消磨人心,对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来说,纠结最易成为遗憾。

      他不喜欢遗憾,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喉间微涩,眉目一凛,还是追了上去。

      同袍最知心绪,竟有不少出言帮他叫住了那位还未走远的吴小姐。

      阿泽自然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哄闹,未予理会,直至赶来的那人叫她一句,她还是停住回身,望向那英姿小将。

      “怎么了?”她见他目中滚烫,但还看不见他心上灼灼。

      “吴小姐,我——”
      孟长风耳中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怪异,竟还微抖,一时心慌,抿紧了唇。

      阿泽拎着酒壶的手不自觉勾了勾,站在原地等他说完。

      孟长风心中因此漾起丝丝喜悦,便不再顾声音有何异样,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她目中一闪,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她不愿骗他,然褚阔等人还在场,她又不好直接告诉他。

      只是停顿片刻,孟长风眸中便暗了暗,随即还是亮了起来,如二人初次见面他朝她敬酒时一般。

      “吴小姐不说也没有关系,我只怕自己之语不够诚心,才向你相问。”他笑了笑。

      她一愣,不知他要同她说怎样的话,需得加上她的名字。

      孟长风少见她这样的怔意,微笑道:“我,孟长风,喜欢吴小姐,虽不知小姐的名字,但盼卿能听见我的心意。”

      少将之语总是铿锵有力,此话一出,宴上经历一刹的寂静,热闹往胜从前。

      阿泽只觉心中有一座山倾塌,滚滚飞石掀起漠漠黄沙,却也挡不住面前人望向自己时眼中的光华,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但心明自己应该拒绝。

      孟长风并未因同袍的呼声而变得激动,也未因她的沉默而变得沮丧,或许有,但藏在心间,只留朗朗之面在她眼前。

      “小姐不必觉得负担,长风并无强求之意。”他声音低了些,是不想让其余人听见:“我六岁便在无极关,早已立誓身许疆场。战场无情,总有一日我也要像我那些兄弟一样,血尽黄沙。所以我不愿留有任何遗憾,只想将心迹表明,望你知晓,便足矣。”

      那一字一言,皆如入关所听的苍苍号角,撞在她心间,她曾在无极关上见他厮杀,也曾与他并肩作战,最知他话中之重,但这般说出,她又无法相信眼前意气风发,无限美好的银袍小将,有一日也要化为黄土,任人踩踏。

      她眉目不禁凝起,心中苦涩难言,孟长风见她神情,却起了慌张,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轻声解释:“我……我只盼望吴小姐能携手良人,一世平安,千万千万……不要因我的话而有所负担。”

      面前年轻人足够的赤诚让她安稳,她只道:“孟将军,谢谢你。”

      孟长风一愣,想起他曾和她说过,无极关只有一位天狼将军,她是刻意与他疏远,还是真心将他当成将军,他一时分不清。

      他生来是要做将军的,这是他在漫漫征途中唯一的志向,然此刻,或者更早一些,他心中生出片刻的悔意来。

      若比起无极关,他能先遇见她,先将一生许给她,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然世事总是难以预料而又精细如织的,他若不遇无极关,根本遇不上她。

      一想到这,他忽觉漫天黄沙,无尽血戮中,除了他早有的信仰,又多了什么值得他一生戍守在此的东西。

      “吴小姐,我话说完了,走了。”他明朗一笑,扬声道,甚至未等眼前人回话,便转身离去,只留给阿泽一个银光猎猎的背影,挥洒极了年轻人该有的潇洒。

      她像是能透过此看见他灿烂的笑面,定了须臾,亦转身离去。

      无极关少见今日这样烂漫的夕阳,一如少见地见证一场短暂而又清醒的告白。

      她不经意瞥过那闹腾的宴席,熟人皆在,有一处位子却已空荡,心头跳了跳,也不知他何时离去的。

      不知为何,脑中闪过方才与孟长风言语之景,当时只觉惊异苦涩,如今心却不受控制地乱怦起来,四周喧闹盈天,她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朝她望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心中莫名烦躁,快步远离了众人视线。

      她所习之道皆需清心静神,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莫名浮躁,修为亦止步不前。

      愈是如此,愈加烦闷,就好似想方设法盖住沸腾之水,只会让其愈加躁动。

      每当此时,酒便成了最好的药,助人入梦,抛却烦忧,再醒来时,又可脱胎换骨。

      想着,她掀了壶盖一阵痛饮,有火灼烧,以平心乱,杀柳确实烈得很,但她喝久了竟有些上瘾。

      待一壶饮完,再顺来一壶,边走边饮,不知不觉竟到了无极关口,她望了一眼浑天圆月,今夜格外之亮。

      眼前茫茫如雪,她明眸微眯,想起刚来无极关时孟嬴弃曾与她说过的话。
      三杯杀柳酒,不过半关楼。

      她忽生兴致,想要看看喝了三壶杀柳的她,能爬几阶无极关的高梯,意起身动,她将最后一口杀柳喝尽,酒壶随手一扔,扶着冰冷的关墙便勉勉强强登上了半关,却真的倒了下去。

      她躺在地上,甚至能感受到面上流动着月华,偶有云缕飘过,像美人之袖,拂韵带香,本可就此卧地而眠,枕月入梦,但她总觉有什么催促着她起身。

      她身似弱柳扶风,几近三步一歪,五步一靠地上了无极关顶峰,一手攀着关壁,跃足坐在城墙之上。

      心上像有一片原野,方才燃起的野火将草木烧尽,她目光在触及到朝关而来的几道身影时,心中荒野枯寂,再无喧嚣。

      此时才感觉到关顶无尽的山风,吹得白裳翻动如雾,她身似要落,又定然得很,目光似清明,又似飘向了远处如霜的群山尖。

      万里月练下,她的影子像是无极关头兀自生出的一株梨花,清冷无双,让注意到了的人移不开视线。

      吕熠一眼便认了出来,本直赴关门,不欲与她道别,但真到了城门之下,仍不受控制地转身登楼去。

      只迈出一步,不告而别的心思便烟消云散。

      遥遥望见城墙上似摇摇欲坠的白影,他不由加快脚步。

      “你来了。”阿泽转身望向他,带来的风中是浓郁的酒香。

      他到她身侧,一惊,是喝了多少酒,酒气连无极关的烈风也吹不散?

      “要走了么?”她问,眼中恍若深深的潭水,倒映出他虚幻又漾着清光的影子来。

      “子时。”他垂下眸道,却不知眼前人不喜欢相谈时他逃避的眼神,那样总是显得心虚而失礼。

      她微微皱眉,叫:“吕熠。”

      “嗯?”他仍是看着她被风吹起的裙边,声音轻轻一扬。

      她坐在高墙之上,看上去比他高上一些,很是受用,道:“我想了很久,觉得有话要同你说,或许你没有心思听,但很短,很快,你……愿意听吗?”

      吕熠愣了愣,终于抬头。

      她见状如愿一笑,原本飘忽的目光渐渐聚起,声音也脱了先前的醉意,看得出来,她想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郑重,这让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轻问:“什么话?”

      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她又伸出双手搭上他肩,努力坚定起来道:“那年是我不好,骗了你这么久,害得你一直惦念,歉疚,但从今日起,吕城主,请千万不要再因为我有任何负担和羁绊,因为,我以后,绝不骗你。”

      他只觉她的话来得太突然,让他猝不及防,微垂的眼帘遮住一星黯淡,再抬起来时,是沉静而释然的温柔:“当真?”

      “真的。”她很认真地点头,又在他毫无防备之时,一把将吴小姐的假面撕了下来,露出泛着胭脂醉红的脸颊,口中仍不停道:“你不是说认不出我么?现在看清楚,下次别再认错了。”

      吕熠不由朝后退了一步,眼神却躲避不开,这是他在铜雀一别后,第一次望见她的样子,很快他便又要离开,而这眉目也要继续掩于假面之下。

      他从前不敢看她,仙亭之后四年,白影模糊,连轮廓都渐渐消散,他后悔不迭,此刻,只想将她的模样刻在心间,每一处都要分毫不差。

      她眉如远山,眼似青湖,不过一阵风吹过的时间,他的心上却经万物生长,从此绵延不绝。

      “记住了么?”
      眼前人眨了眨眼,睫毛像是颤动的花枝,声音却那样坦荡,让人觉得她真的只是在让他背一句诗,记一条路。

      “记……记住了。”他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声音奇异地沉。

      “好。”她一笑,须臾,又兀自摇了摇头,纠结的眉宇中带着淡淡愁意。

      吕熠刚想问怎么了,阿泽喃喃道:“一点用也没有,我如今是吴小姐了。”

      他看着她有些颓丧的模样,不由一笑,正要开口,她眼睛一亮,向他问:“可你是城主,定然有许多能辨身份的好物件,我能不能向你讨一样?”

      他心间一动,出口之语变成了:“你想要什么?”

      她被他这般爽快所打动,像是以前他说赠她秘籍请她喝酒也是这样的慨然大方,于是大大咧咧伸手,朝人怀中搜去。

      “做……做什么?”吕熠面色一骇,将她挡住。

      没有回答,她只绕过他手,在他身上抽出一物来,冷硬分明的轮廓,乌金如墨的色泽,熠熠生辉的迟日,因着能消她热意,甚对她眼。

      她举起那块令牌,让金丝流苏垂于腕间,莞尔一笑:“这个,可以吗?”

      岂料面前人伸手来夺,她抬高了手,饮一口酒,挑眉道:“怎么?你舍不得?”

      吕熠看向她的眸中一漆,手还是垂了下去,没有再争,却也没有回话,只望着她手指勾住的酒壶,轻声道:“别喝了。”

      阿泽却皱着眉,嗯声摇了摇头:“说过我们赢归请你喝酒的,眼下你不能喝,我替你喝。”

      说完,她仰起头对着瓶口喝尽余酒,打了个闷嗝,不经他同意,又将令牌塞回了他腰间。

      “也罢,此物还给你,我不会强人所难的。”她虽这样说,却是清声一叹。

      吕熠见她醉言迷糊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张口想要说什么,瞥见关下等候已久之人,知道自己该走了,却又挪不动脚步。

      他手不觉握紧,看回面前人,定定问:“你喝醉了,今日之语,可还算数?”

      阿泽眼中露出惊讶,慢慢化作不屑,讽刺一笑:“只要是我说的,醉话岂非真话?我可不像吕城主那般言而无信。”

      吕熠觉她的语气带着莫名的责怪,自从上了无极关,眉间就未曾舒展过,不由辩解问:“我何时又骗你了?”

      阿泽本坐的很直,听闻却像是泄尽了气力,垂下肩来,坐姿变得随意,刚好能与他平视,没由来地一句:“你说过跟在我身后,还记得么?”

      吕熠怔了怔,想起这是在垂月之时他对她说过的话,当时她分明很不情愿,临走出门才敷衍他一句。

      “你说会在我身后,但很多时候,你都不在。”她又开口,语气幽幽而平静。

      “什么时候?”他心口一紧,下意识问,却又很快想到,的确很多时候,他都没能做到他的承诺。

      然对面人却是眨了眨眸子,天马行空地细数:“铜雀城的时候,棺山的时候……”

      “那时我还不知道你——”
      那时他也还未说过这样的话,但吕熠脑中还是浮现起她在迟日前坠马的样子,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剑。

      是他迟钝,但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他当时在她身边么?

      他面上不由一热,看向她的目光也灼灼起来。

      面前人只是一副要同他争得输赢的好胜模样,想了想又道:“那垂月城门,破旋坊里,无极关外——”

      “我都在。”吕熠紧盯着她道。

      这话让开口者一愣,阿泽面上闪过疑惑,但随即眉头又似吹皱的春水般平静下来。

      春水尚可抚平,离人心绪难静,她眼中染上梨落时的哀意,靠近了他倾诉道:“还有——”

      吕熠心窝一颤,还有什么时候?二人离得太近,他下意识躲了分寸,被人吐上一身的阴影使然。

      可很快他想起做坏事的人是她,他只觉眼前浓郁的酒气被风吹淡,她独有的幽香张扬地占据他一切知觉,诱人靠近。

      他却不敢靠近,再□□步,面前人搭在他肩的手竟用上了力道。

      许是醉得厉害,她下手不知轻重,他肩上传来隐痛,其实她只要稍微用力,他便不敢也无力再后退,但很快,他便无暇顾及这轻轻的痛,因为她又吐出一句话来。

      “还有,我想到你的很多时候,你都不在啊。”

      他的心在那一刻再停不下剧烈之势,而面前人忽而一倒,搭在了他身上,他也顾及不了旁人目光了,伸手将她护住,忍耐着难平的呼吸,问:“褚泽,你……你说什么?”

      然还未等人回复,他又抢先开口,语气有些急躁:“你再说一遍。”

      他想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是不是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更想,再听一次。

      忍不住伸手摇了摇她,被风吹凉的面上却又滚烫起来,是他脸颊生热,更是因为身前人的醉面靠在了他面上。

      他又僵在原地,唯有扶着她身后的手渐渐拽紧了她的白衫。

      许是她醉酒双颊发热难受,竟就这样贴着他的面轻轻摩挲,不肯松开,浅浅的呼吸在他耳侧生痒,发烫。

      “褚泽,再说一遍好不好?”他声音终化成了涓涓春水,然任他再怎么连哄带骗,温声相求,身前人却也不再开口。

      她总能几番掀起他的心潮,一个眼神,几句话,甚至只是无意的靠近,却又总在他生出激动与欣喜的时候,化作一阵凉风拂在他心头,冷却一切。

      鼻尖缭绕的是她发间独特的香气,四年前他便闻过,心仿佛早已跃出,身体内空怅不已,他不甘怀着这样的不明之心离开,抱着人的手轻轻撩动她的长发,也不知自己的话那醉酒之人听不听得见:“褚泽,我想,我再也不会忘记了……”

      许是他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发,许是她忽而清醒,总之,她在他耳边微微启唇,带着笑意道:“那便记住。”

      他心忽而复苏,又问:“那你呢,你会忘了么?”

      他也不知,他想让她记得什么,但她将发烫的脸颊朝他颈间靠了靠,像在睡梦中开的口,只是“嗯”了两声。

      她的声音渐渐细了下去,以至于后来说了什么,他全然听不见,只觉有什么柔软之物触过他肌肤,他瞬间将人抱紧,以抵消身体一刹的酥麻,道:“我……想要……”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想这样的时辰永远驻足,良久,想,他要的,是她的承诺。

      “信物。”他低低开口,颈间却传来轻微的摩擦,他能感觉到贴着他的人粉面如玉,头沉在了他肩上。

      她呼吸匀稳下来,他知道她这次真的不会回他了,却也没有恼意,就这样待了很久,将人横抱起来,迈下这不见尽头的高耸楼关。

      走出两步,忽觉怀间搭着什么,他低头一看,只见她不知何时勾上好似要取暖的手。

      但他很快发现她掌中藏着一物,纤白的指间露出一尾青玉,他抱着人的手一紧,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柔意来。

      长风环山,夜色猎猎,苍茫的天地间,唯余他身前之人,连他自己,都似根本不存在。

      无极关的一切俱如虚恍之雾,他也一样,在朝阳升起的那一刻,便消散了去,留她一人在此,等她醒来,她会像今晚一样怪自己言而无信,不留在她身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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