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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杳杳前尘藏 ...

  •   杏花客栈——
      她庆幸自己回去时卞玉竟恰好离开,不用再与人应付。
      但一想到他下山是为玄机扇,她不免为柳无面担心,只望二人莫要交锋。

      明日启程前往不夜山,她偷得半日闲。
      许是节气正好,人气又旺,掌柜竟下血本请来说书人招揽酒客。
      堂内少有的热闹。

      她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半顷斜阳,一堂清风中,听起故事来。

      “翡石村一事便在长清这招惊天的诱敌之计下落尾,然诸位以为一切就此了结?自然是不能。人说,江湖本就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其下多少暗潮汹涌,诸位且听我言。”
      一袭灰衫老翁谈吐间平仄起伏,婉转惊叹,话尽沧桑。

      “这屠村凶手乃是当今魔教不夜门的手下,他受门主殷红妆之令,炼制至毒至邪的黄泉蛊,意图称霸江湖。说到这黄泉蛊,诸位定不陌生,六年前阴山半鬼谢秀将此蛊炼化,一手造成檀心碧血之灾。”
      她听得颇为入神,不觉间一小坛酒下肚。

      江湖人将那场浩劫说成檀心碧血,檀夫,指的便是酉中人耳熟能详的平疆溯雪姬莫谈,而碧儿山上血,济世庄内魂,多如牛毛。

      故事讲完,众人意犹未尽,纷纷道:“这谢秀如何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么多人?你再给我们讲讲呗。”

      那老翁一笑,只摆手道:“其间细节皆为宗门隐秘,我一说书老翁哪里晓得那么清楚?”
      众人哪里会听,依旧是鼓动之词。

      “也罢,也罢,我便再给你们讲一段江湖传闻,诸位权当消遣。”老翁架不住众人之势:“话说当年啊,平疆溯雪因狩火之征而扬名天下,创办济世山庄更是招揽了一批江湖侠客,行伍老兵,势力之大震动庙堂,传说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庇佑谢秀,也是为着此人深藏的皇族血脉……故谢鬼风波后,老皇才派了一位国师入主铜雀城,专擅江湖之事,人称其为——雀师。”

      众人哗然。
      她却只是一笑,饮尽最后一滴酒,起身离了堂去。

      天黑,冷清的楼台纷纷点灯,又有游人喝酒吃茶,烟火璀璨。
      她于屋顶席瓦而坐,望着明朗月色,偏偏有人扰她兴致。

      “一人独饮,不如你我共酌。”
      那声闲煦,除了无事一身轻的徐斜行,还能有谁?
      她见人正怀揣着一坛碧玉酒。

      徐斜行看出她眼色聚集,勾了勾唇,坐下调侃:“不是和你说过么?忧思易成疾,所以小小年纪,莫再愁容不展了。”
      “愁人之愁,方为最愁。”
      她依旧淡漠,他倒机灵,卞玉前脚刚走,后脚便凑来。

      徐斜行欸了声,自顾自席躺下来:“在下是多管闲事,小姑娘的愁要管,馋也要管,我才是那个婆婆妈妈的老太太。”

      说着,他一手掀开酒封,将酒递到她面前:“尝尝罢,这是我在酉中喝过最好喝的酒——万露垂。”

      万露垂?
      她稍稍后倾,却嗅到了那比果酒醇浓不知多少的香气,果真是清新脱俗。
      而他盛满烂漫春风的双眼似期待着她的评价。

      她眼眸一眨,抬手之时,迅速钳制住人手腕。
      徐斜行反应不及,袖被人拂开,臂上横亘着一道浅细如线的伤口,然凝处泛紫,可见剧毒。

      “你——真是个没良心的。”
      他眼中寒气不堪风吹,片刻就散了,连叹息也消逝在风里。

      “我是该说你迟钝至此,还是顽强如此?”她知道,这是那夜在药园他阻止她杀鬼头鹰时,被鹰羽所划。

      徐斜行表情僵了僵,眼中闪烁着试探:“那阿泽又为何心细至此,我身上的伤,连自己都未察觉,你倒清楚的很。”

      “是没察觉,还是不在意,你心里明白。”她睨人一眼,另只手却击人胸膛,待人张口,一粒玉珠药丸弹入。

      徐斜行干呛两声,再看向她时剑眉拧紧,面色涨红:“你给我吃的什么?”

      “我没有良心,但礼尚往来,还是懂得。”

      徐斜行一愣,异常的清凉瞬间爬满他口腔,有些呛喉,但过了一会,舌尖便有软香缭绕,体内经脉异样灵转,这才感觉到那药丸的妙处。
      意气饮酒之人已指了指院中杏树。

      他透着月色,见树下悬吊着一团黑黢黢的东西。
      是一只风干的鸟兽。
      鬼头鹰!?

      “你拿它做什么?”徐斜行一怵。
      “自然是还给它的主人。”她淡淡笑道。

      “小小年纪,这般张狂,会引来不夜门人忌恨的。”
      他眼神深寒。

      她似酒劲上了头,明明望着皓月,却举酒不屑而清傲道:“日之将出,其道大光,他一阴沟老鼠,能奈我何?”

      忽而转头,便将满面清辉尽数泼至他身。
      “还有,你最好别再小看我,不然,和这畜生一般下场。”

      徐斜行见她突然冷冽下来,反翘起唇角,伸手探过她头顶,即使闲坐仍比她高出一个头。
      展了展她单薄的肩线,甚至不过他手二尺。

      阿泽被他这番打量恼得皱起眉头,他却失笑,问:“身不过六尺,岁不过及笄,虽披着狼皮,却是只绵羊,可不是小么?”

      她脸色霎然一沉,一拳挥去,谁料被人宽大的手掌包裹。

      “你别误会,不是小瞧——”徐斜行因接招迅速笑了笑,在她眼中怒火尚未倾泄之时,正色道:“从无妄峰始,我由衷佩服阿泽姑娘……”

      他想,他从未小瞧过眼前人,他是怜惜,怜惜她碧玉年华被刀剑斑驳,怜惜她连眸前弯弯翘起的睫羽,都挂着冰冷的弧度。
      他眼中漾起涟漪,开口时,轻抿的双唇飞快掠过人脸颊。
      可他的怜惜并未换来人的动若。

      “你找死么?”
      她眉眼瞬间乌云密布,被人阻碍的拳带着不可预见的力道挥去。
      这一下不轻,浪荡之徒直接闷哼一声,仰头倒地。

      她迅速起身一抹面,却见那分明痛苦低唔之人仍眼角藏笑,心似有一锅沸腾的水无处倾倒,最后这怒气化作一脚,将人踢下了屋顶。
      地面重响,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音。

      她分明仍在气头上,还是走至屋檐,低头去看躺在草地间的人影。

      徐斜行身体皆藏在暗夜中,只有脸上被月光照着,此刻神情恍惚,好似醉得厉害。
      真是麻烦。

      她飞下再踢人一脚,冷声一喂:“死了?”
      又想此人分明活该,脚步沉促地离去。

      身后忽传来平静似醉意已沉的声音。
      “我身中腐心,你又有解药在手,以此为要挟,岂不两全?”

      “我不想控制你,亦不要毁了你。”她短暂停步:“但你若再有下次,我会选择,直接杀了你。”

      似被这过分澄明的月色刺了目,徐斜行缓缓睁开眼来。
      远处门开,脚步没入。

      他仿佛能想到她一双冷眸中必然透着些许明光,清凛就如他头顶驱散阴霾的月。

      她明朗,以至于绝不屑于任何亏歉或是卑劣手段,然她也意气,将江湖上令人胆寒的不夜门,看作是阴沟的臭鼠。

      她初入俗世,想必不知这些她不放在眼里的阴暗是如何盘根错节,一步步滋长盛大,慢慢蚕食着飘摇的江湖,明媚的正义。

      看起来是多么天真无知。
      但也只有像她这样初出茅庐的少年,才会如此的无畏坦荡。

      徐斜行如是想,忽而期待起来,期待看此人与风雨搏击,与阴暗对抗,又怕她被将起的风云摧折了傲气,最终淹没于江湖浪涛之中。

      他心倏忽一跳,出神地望着檐上因月色渐深而投出的阴影,见明暗相抗,流露出些许的落寞与惋惜。

      屋内,阿泽用清水洗了把脸,漱口,即剪去灯烛上榻。
      入不了眠。
      并非是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冒犯,而是困扰她多年的旧事。

      外头萧疏的竹林在窗上斜渡暗影,她吹着凉风,好似更加清醒,又愈发糊涂。
      终于,跌入一场月色编织的醉梦里。

      青州入秋后仍是熟悉的碧云天,黄叶地。
      姬氏,清谈盛会。
      纵五湖四海皆愿为座上宾,也不妨碍她要做庄外客。

      她背着简陋的行囊,爬上高墙,伸下手去撺掇猫着身子的无弦。
      她要离开济世山庄,浪迹江湖。

      流浪的记忆早已模糊,在她刚被姬莫谈收留时,夜夜化作张牙舞爪的魇兽入侵她的梦境,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人。
      不对,是重逢。

      他站在初春秀丽无瑕的玉兰树下,熹微跃林,深青的袍子如同静影沉璧。
      他看着她,像是收了羽翼的苍鹰看着雏鸟,明阔又安稳,仿佛只要她目光不移,他便会站到花开荼蘼。
      他说:“我是阿爹。”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有父亲,像将孩儿揽在膝上替他搓热双手的姬莫谈那样的父亲,像用披风裹紧无弦替他遮风挡雨的父亲,像对着孩儿叮咛“尚慎旃哉,犹来无止”的父亲……

      尽管她的父亲从不做这些,但他同她讲这天地的广阔,讲王山如虎,汝水朝天……
      至此,她梦化展翼的青鹰,翱翔过那江山千里的画卷。

      她想去巍峨的凛川,浩淼的瀛海,去哪里都好,只要是阿爹去过的地方,她都要走上一遍,最后再去找他,同他炫耀。
      想到这,她心砰砰直跳。

      “我跟你!”

      她的坚定打破了无弦的踌躇,二人站在高处,想将心安之乡印入眼眸,却没想到,只见证了一场刺目的血光。

      他们屈身在相错的屋檐下,无弦低泣,她脑中不断浮现出朝夕相处之人的音容。
      姬莫谈明朗恣意的笑,瑶姬夫人温柔的眼,还有每一个同她嬉戏捣乱的孤朋……

      冲动在年幼无知者的心中,或许与勇气无异,而这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再次醒来时,她与无弦躺在漆黑的牢中。
      恐惧终于淹没了她所有思考,她浑浑噩噩,幻想着自由,直到骚乱再次来袭。

      他们向着一波又一波涌离的人潮求助。
      可人皆仓惶,何以顾她?

      声嘶力竭之时,唯有一双宽厚如刀的手掌,逆着人性之私千万之流,替他们劈开了隔绝生死的铁锁。
      她努力记住他刚毅的眉目。

      跟着人流乱窜,却见庄内已沦陷成一片火海。
      她在遍地尸首间瞥见那把折夜刀。

      姬莫谈凭借此刀在江湖中辟出一条血路的传奇,她听过不下百回。
      无数刀剑侠客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其风采,而今那刀埋在死人堆里,还是无数个他们,倾身踩过。

      她狂奔过去,扒开死人山,将折夜拔了出来,丝毫未注意到身后既将倾塌的木梁。
      火蛇贪婪相扑,她紧闭双眼,想象的疼痛却并未来袭,反而跌入了一个宽润的怀抱。

      救她那人银云遮面,有着一双温栩如春风的眼眸,深深刻入她心。
      他问她:“你是姬庄主的小孙女,阿枫姑娘?”
      她欲否认,威严的姬家祠在烈火侵蚀下轰然倒塌。

      他又将她拥住,用后背挡下涌来的烟尘饕浪,紧接着将折夜刀捧入她手。

      “拿好了。”
      他轻抚她肩,传递求生力量:
      “姬氏将倾,江湖将夜,阿枫姑娘拿着这把折夜刀,可要好好……”

      嘶喊铺天盖地,他终究没说完对她的嘱托,便毅然转身,逆着人流向死而去。

      她记得他背后那道触目惊心的焦痕,炽热的红烬仍在蔓延。

      她清楚看见那混沌火烟中有一道高大黑影,像是头发疯的巨兽不断碾压着奔逃的人群。

      她被无数逃命的躯体裹挟着,几次站不稳脚跟,却很想站在原地,等那人将未尽之话说完。

      许久之后,她每每回想起这段经历,总忍不住探究那晴水袍人未完之语,他到底想要对自己说什么?
      她想了又想,秋来春往,光阴模糊,不若将自己的一生,活成答案。

      翌日。
      她一身行李不过再度背起的刀匣。

      观鹤几乎同时推门,徐斜行顺便招呼:“二位,早。”
      她们皆面无表情将他忽视。

      他咧了咧嘴角,闲扯:“姑娘莫不是都有起早气?”
      如对空气。

      虽翡石村事告一段落,街上鱼龙混杂之势却愈发明显。
      江湖一浪湮灭,向来意味着更大的波澜即将袭来。

      路过八仙堂,她朝上望了一眼,赛前辈每单月下旬才会来此坐诊,其余时候便游走于乡野之间,替人治病,故此处也冷清下来。
      收回视线,身旁二人依旧一静一动。

      途径殇江畔,竟闻袅袅清音。
      她侧头寻觅,见浩渺水烟中一抹青影静坐杨柳岸,玉指拨晓风。
      身旁所立,岂非天水之衣薛汝萍?

      踏雾前去。
      “尹姑娘——可还记得我?”

      素影回首,挽着轻纱一颔,妙音泠泠不为所扰,与珠落玉盘的水声相应,虽是平地,却有雾盈重山,清泉飞瀑的意境。

      将后背留给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是她绝不可能做的事,可眼前女子,却任纤幽的背影向她。

      她目中有柔软刺破,向薛汝萍颔首后,终于来得及问出一直潜藏于她心底的疑问。
      “那次,为什么要救我?”

      待曲终了,尹伊水的回答出人意料:“年纪,你的年纪太小了。”
      她声柔细,少了面对恩客的婉转,像一只蝴蝶在阿泽的耳边扇动风声。

      阿泽第一次听见对她年龄的关怀,但在这无情的江湖,她从小便知道,没有敌人会因为她的年幼而放下屠刀,他们只会因为她的年龄,嘲笑她的弱小,轻视她的长剑。

      久而久之,她也学会了忽视这些,就如她忽视了,原来那款款之影,颈间仍生长着细碎绒发,不过双十年纪。

      怔神间,尹伊水抱着紫檀琵琶,向她行礼:“先前承蒙相救,伊水却没能好好谢过,实在惭愧。”

      “我救姑娘是有恩在前,姑娘救我却是萍水之时,是我该谢你。”她惶恐,将人手臂轻扶:“姑娘这是要——”

      “南下,薛侠士和李公子将梁松留下的银钱交予了我,我便打算回我们的家乡清都赤映山去,置办些古琴,开间琴铺。”
      以往长锁朱阁的哀凄,如今化作阅尽世事的沉静。

      看来薛汝萍是来送别的。
      想来这般多的事,唯有她不曾帮上一件,然梁松生性多疑,却能信任岐山师徒,这世间机缘,真是说不清,也道不明。

      抱拳:“姑娘坚韧善良,千帆过尽,相信日后定会顺遂。”

      淼淼江中,行舟靠岸。
      尹伊水背起朴素的行囊,如见心之所向,于船首向他们一鞠,依旧有使人间花月尽失色的风度。

      “她并未收下梁松全部的遗产,只让我将大部分施予正途,也算是为梁松恶匪之身洗去罪孽。”

      她惊了惊,一直目送那玉面结痂的女子远去。
      她才注意到她口中的“我们”二字。
      神思一刹。

      他们二人,许是竹马青梅去,异乡恩客逢,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人……
      只是那夜长清围剿金风楼到底发生了什么,金三娘颇有手段,真的会放任人离开?
      尹姑娘被梁松所救,又是被谁所伤呢?
      是残忍无情的穆骞迟么?

      她想来想去,只是幽幽欸叹:“他们二人,也不知是谁救了谁。”

      身旁又传来截然不同的感慨。
      “豺狼已去,似祸是福,她以多年缠头自赎,从无需人救,她自己,就足够在这吃人的地方,求生追自由了。”

      她一怔,明白过来。
      一弱女子能破釜沉舟,自毁容貌,利用形势,让金三娘吃了哑巴亏,乱世之中,难能可贵。

      无言告别。

      讨伐不夜在即,薛汝萍回了城内八仙堂。

      “何时动身?等你旗开得胜。”
      薛逢捋了捋修剪完美的须髯,精神抖擞。

      “明日。”
      他淡淡一笑,见一顶出挑的粉桃轿子在楼前停了下来。

      轿中出来一绿衫人,那人直觉不是敏锐,而是通透,往上望来一眼,清颜微笑。
      很快,身后传来徐徐脚步。

      “桃林一别已是三年,剑湖踏风,丰姿愈盛。”

      他转身望向出言者,那是个绿鬓少年,簪髻网巾,青衫广袖,鬓丝飘逸,拂过他俊秀的脸庞,若见两腮微粉若桃,双目斜扬清透,便会惊叹,是谁家清丽的小女子,贪玩扮作少年模样?
      但若见她徐雅行姿,又会觉是何方仙子,云游百世仍是童颜?

      “桃蹊君,别来无恙。”
      他温淡如常,若真将眼前方及他肩的女公子当作了寻常人,往往苦果自食。

      桃蹊仍是微笑,从袖中掏出一封银灰请帖呈来:“我家主公有信,瀛洲白石津,踏雪赏梅,静候君至。”
      他接过邀帖,望着封面冷调鳞纹,神色静和。

      待人告辞,他眼底无风却起浪:“看来,我要先去这个地方了。”

      酉中物博地广,名山大川数不胜数。
      其中集丰神灵秀,险峻挺拔于一身的,当属仙亭。
      有仙至此,开屋筑亭,人间便得仙亭这块宝地。

      恰逢北地来风,雪飘大如手,这临近仙亭的白石津无山庇佑,年年最先迎来一片玉白。

      “可惜津外的梅花未开,白白辜负了一江好雪。”
      一叶孤舟飘零津上,白头翁静执鱼竿,恍若画中人,船中仙。

      “万物生长顺应天时,未到寒月,不该争妍。”薛汝萍望着苍茫。

      老翁听闻,偏头看他一眼,笠上雪抖落不少:“三年未见,你变了许多。”

      “人未变,只是看得多了,知道的事也多了。”他拂落肩上积雪,也看向人,道:“阁老手中万物尽握,倒是年年如此。”

      “不必讽我。”老翁淡淡一笑:“你要查你父亲的事,这天底下没有人能阻拦你的步伐。”
      薛汝萍不语。

      “可是我,可以让这天下,没有人敢阻你的步伐。”老翁见他没有回话,又盯向静静漂躺于湖面的浮萍:“有一件事,穆家小子要与我做场交易,你替我去会会他,如何?”

      “什么交易?”
      薛汝萍半晌才问,又见浮萍忽地抽动一下,漾起圈圈涟漪。

      老翁猛地拉竿,杆尾四溅的水花之中,正挣扎着一条青尾银鱼。
      “你带着此人,去告诉他,桃蹊的命他买不起,至于那样东西,他吞不下。”

      薛汝萍余光飘逸至冰面上同样在挣扎的血影,回过神时,见人麻利地收竿,从钩尖取下银鱼。
      那鱼极其漂亮,在雪雾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落进竹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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