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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粉面玉少年 ...

  •   不过半月,不夜门已成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
      恰好仙亭会武在即,江湖人无不心存热血,望借清剿之壮举,为这年终盛事平添气势。

      “此间忽然多了这么多外来客,看来不夜门是在劫难逃喽!”

      “这谁说得准,江湖风云变幻,老天操纵,你我这等凡人唯有听天由命。”

      “你别说,眼下不夜可没有消停,到处抓人,诶,城里也没剩多少给他们抓了。”

      她耳听周围议论,默不作声。
      “长清比我们晚到城中两日,姗姗来迟,又按兵不动,实属怪异。”观鹤探来消息。

      “此言差矣。”一旁的徐斜行却抿了口酒,笑意闪烁:“观鹤姑娘,你怎知他们是按兵不动,而不是派出去的人皆有去无回,故不敢轻举妄动?”

      观鹤一愣。
      沈寂与那窃贼的确谨慎,他们一路跟踪,也只见过一次,而后那女子踪迹便消失在了不夜崖下,只怕凭借高超的易容术混入门内当内应去了。
      他们却苦于无门。

      阿泽投去一记冷眼,淡声分析:“不夜抓人祭蛊之举轻妄张狂,大概率有异,长清诸派吃了亏,纵有观望,天下这么多双眼看着,不出三日,他们必动身讨伐。”

      “说的有理。”徐斜行附和,视线却瞥向另一个方向:“故此时想必正尽快与诸派汇合,壮大声势。”

      她知他绝没安什么好心,转头神色一僵。
      从门口缓缓而入的那一袭天水青衣,不是剑湖踏风又是谁?

      “徐斜行,你故意的?”观鹤严寒审视对面人,这客栈正是他所选。
      分明唯恐天下不乱。

      “天地良心,我不过是看此处来往密集,人嘴千张,消息万条。”徐斜行抬手发誓,欲哭无泪:“再说,我哪里知道他们亦会选择此处?”
      观鹤握杯的手力又重了几分。

      “师姐莫急。”她沉声言:“此处熙攘混杂,他们未必会注意我等,等其上楼,离开便是。”

      谁知徐斜行竟幸灾乐祸一笑:“那看来咱们还可以喝上一壶春山螺。”
      她筷子弹人,眼不动声色地探查那边情况,薛汝萍一行人员复杂,除了李渡薛帷等,她均未见过。

      一阵凄柔的歌声穿过人群入耳。
      她朝不远处戏台望了一眼,伶人见来者风姿,已不禁停下。
      那声音又是从何来的呢?

      如此渺远,她与观鹤对视,长生之曲有幸得闻,这声中独特的运气玄机一探便知。
      似乎只有她们在意。

      此时,一位跟随岐山派的娉婷女子优雅穿梭,停在了唱曲之人面前。
      随着乌泱散开,里面的情况得以显露。

      阿泽放眼,只见一堆灰蒙蒙中,一抹瘦影身披素缟,低头跪在角落,身后停有草席,白布相覆,那悠远又凄凉的歌声便是此人所唱。
      从看客口中,极易弄清来龙去脉。

      “这人竟还敢玩什么卖身葬父的戏码,不怕被轰出去?”

      “别这么说,如今城里百姓过的凄苦,这样的场景可不少见。”

      “你们瞧,那姑娘给了这么大一锭银子,够他过几年的了!不愧是名门子弟,真是人美心善!”

      一时间称颂飘满,唯有一人不屑地切了一声,引得满堂宾客皆回头。

      她亦追溯去。

      是位秋衫夺目的少女,獠牙鬼面掀至头顶,最吸引人的莫过于一身金灿灿的宝饰,娇俏中极尽张扬。

      此刻轻敲桌面,眼里透出玩味笑意,不知是对那心善的银衣女,还是可怜的卖唱人。
      女子处之自若,放下施舍,却被拉住衣角。

      “怎么了?”她出声温柔,见那伶人抬起头来,脸若敷粉,双眼噙着泪水,却是个面如琼玉的少年。

      “姐姐大恩,小蝶感激不尽。” 少年松开那银羽广袖,俯地谢恩:“唯有贱命一条,愿常伴姐姐左右,替姐姐遮风挡雨……”

      “快快起来。”
      她对这般纠缠未有预料,那自称小蝶的少年却倔强不肯起身,哭腔娇弱,让人几乎忽略他是男儿身。

      她连忙道:“我不需要报答,你日后好好生活便是。”
      岂料那少年眼露凄凉之色:“小蝶如今无家可归,莫不是姐姐嫌弃……”

      四周明晃晃的视线射来,女子黛眉一皱:“我并无此意。”

      “啧啧,这姑娘今日麻烦了,好心施恩反倒摊上这么个赖皮虫。”
      阿泽身旁二人竟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起话来,实属罕见。
      “求人不如求己,那少年四肢健全,却不知独立,终入歧途。”
      观鹤火眼金睛,冷漠依旧。

      此番僵持亦引来了同行的薛汝萍等人。

      “姐姐……”
      少年见如此多的江湖人士,声带怯意。

      女子一时为难纠结,只好道:“你起来吧,待我替你寻一住处,便莫要纠缠了。”
      小蝶眉眼惊喜,连声道谢,要跟着人一道去。

      本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却偏有人横插一脚。

      “诶呦——有了新主人,就连亲爹都不要了?”看戏的少女翘着二郎腿,咽了颗葡萄,又将皮随意掸在桌上,一脸嘲弄。

      那小蝶先是面色一虚,转瞬又换上哀戚,弯身要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扛起尸体,然怎样都无济于事。

      “你这么弱小无助,方才莫不是将你老父亲拖进来的吧?”少女笑的放肆。

      “温薄小姐,何必出口伤人呢?”女子看不下去,朝一旁师弟使了个眼色,让其替人扛起父亲。
      此话刚落,一片哗然。

      这温薄何许人也?
      堂堂侯门主人侯弱聆的亲侄女,张狂跋扈的宗门大小姐,江湖之上并无美名。

      阿泽凝视那鲜艳影子,晃神一瞬,温薄她不认识,但侯弱聆是谁,她却从未忘记。

      当年谢鬼之乱后,她带着姬无弦顶风冒雪上门求助,而此人却闭门不见。
      那时她才明白,江湖情谊再深厚,也不过砖石所累,抽去几阶,便会轰然倾塌。

      温薄如闻笑话,懒懒欠了口气,斜睨人去:“金霜啊金霜,我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样的小把戏也看不穿吗?”
      此名一出,众人竟是比方才还要惊讶几分。

      这金霜不输侯门小姐,天涯城主金誉的独女,天资卓越,冰雪聪明,更重要的,还是江湖远近闻名的绝代佳人。
      如今一看,实至名归。

      “温小姐,莫要欺人太甚。”
      她佩金霜弯剑,一副冰美人模样。

      那温薄见她望向一旁玉树临风之人,了然挑眉:“我还以为你哪来这么多好心,原是——”

      “闭嘴!”
      金霜知她口无遮拦,双颊终生起恼红。

      温薄只耸耸肩,但见那丧袍少年还敢跟去,一时不忿,双脚直直朝桌上一架,怒喝:“我看今天谁敢把这小骗子领走!”

      那小蝶自知惹了祸,哀切停步,身子摇摇欲坠,要朝盛气凌人者跪下。

      “莫跪。”
      金霜一手扶住他,一手已然握紧。

      “就是!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金姑娘你不要怕她,若她真敢动手,我李渡第一个替你出头!”

      若说门派一行尽力收敛,李渡则根本按捺不住自己行侠仗义之心。
      薛汝萍见了,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烦恼,但他向身旁薛帷耳语几句,不知有何打算。

      一旁看戏的阿泽只叹气,身在局外,她早发现那少年有异,李渡太过热心,往往成出头之鸟。

      “这又是哪位多管闲事的蠢蛋?金霜,你好本事啊!”
      温薄平生最看不惯两种人,一类恶人,一类蠢人,她抬眼一扫,自动将李渡归为后者。
      说完拍桌而起,一把揪住小蝶衣领,将他整个人按在桌子上。

      “小骗子,还不从实招来?”

      “姐姐饶命,小蝶不知姐姐在说什么。”少年泫然,瓷面被压的变了形。

      “还装?”
      温薄冷笑,她能看穿他虚伪之面,自然是已将真相掌握得一清二楚。
      正欲加重力道,身后劲风袭来,她眉目一凛,翻身对上金霜之掌。

      一股清流将二人隔开。

      “温小姐,此间人流密集,还是不要引发骚乱为好,你说呢?”
      薛汝萍朝人颔首,移步之间,对峙二人无形中被带后数步。

      温薄见对手得薛帷相扶,眼波流转只觉忸怩之态,扫视客栈一圈,放声解释:
      “本姑娘先前亲眼所见,此人利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街上招摇撞骗,还有他那该死的老爹,分明是个丧尽天良的人贩子!”
      众人一惊。

      “你可有证据?没有的话就莫要血口喷人。”金霜冷目直视。

      “证据?我就是证据!金霜你别不知好歹,到时被人骗财骗色,追悔莫及!”
      温薄愤愤道。

      气氛一下跌落冰点,人群窃窃私语,终有提议传来。
      “要想证明这位姑娘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看看那白布下的人是不是真死了……”
      赞成之声迭起。

      “好!你个小骗子,有胆量就把白布掀开,让我们看看!”
      温薄昂首不惧质疑。

      金霜看向小蝶,见他点头,便朝师弟金修缘示意。
      金修缘将人扛了颇久,怎么可能不知他是死是活,于是利索掀开殓尸布,露出里面青灰的死人脸来。
      寻常人一见,纷纷撇过头去。

      “师姐,此人的确已死多时了。”
      他又摸其脉搏,僵冷停滞,是西去之象。

      “怎么可能?”温薄大惊失色,连忙拨开人堆亲自前去一探颈息,确实是死人,她拧紧眉头,不可置信地喃喃:“昨天明明……”

      先前见此人时分明还生龙活虎的,只不过尾随进了勾栏巷子,见人多势众,这才没有贸然出手。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纷纷如雨的指责中,金霜颇具气势。

      温薄却没理会,只看向那小蝶,脑中忽而闪过一个想法:“你杀了他?”

      少年朝金霜身后躲了躲,如受惊的幼兔不敢言语。
      一时秋风也吹不散此间凝滞。

      旁观的徐斜行眯着眼沉思:“那女子不像是在说谎。”
      “她的确没说谎。”
      阿泽抿了口茶,同样在思索当中联系,至少,此少年绝非弱柳扶风之辈。

      可他不为钱财,究竟是为何呢?
      片刻后,她抬起眸来,其中似有什么不得了的想法烁动:“若大肆抓人是为假,不夜门又该如何寻找活体喂养黄泉蛊呢?”

      徐斜行与观鹤皆是一惊,心上很快水落石出。
      “近日城中鱼龙混杂,若能引人上钩,最为隐秘。”
      她沉目点头,放下茶杯。

      暗察环境,朝两人私语几句,便戴上斗笠,挤过人群空隙的同时,顺手关去堂窗,只留东面一扇,神不知鬼不觉地翻了出去。
      紧接着,观鹤埋首直奔门外。

      众人依旧围成圈看热闹,唯一熟悉他们的李渡,偏偏又没什么眼力。
      她适时停在门槛处,手上悄然滑出一根削尖的筷子,向着人堆中那抹羸弱白影飞去。

      寻常人哪里捕捉得到这电光火石之速?
      然惊奇的是,方才还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可怜人,此刻竟比在场绝大多数看客更快察觉到了危险。

      他娇弱面上狠厉一闪而过,身体瞬间紧绷如弓上之弦,朝后弯至不可思议的弧度。

      暗器未伤他一分一毫,反直逼他身旁金霜。
      金霜反应不及,花容失色。

      幸而此间尚有一逐风之人。
      她犹记上一秒,那青云袍的男子还在她的对面,如今险入她发间的尖筷却被他手精准截停。
      剑湖踏风,果真名不虚传。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之时,那瘦小身影却早已一个翻身溜出人群,本能朝最近之窗跃离。
      薛帷雷厉风行,很快也消失在窗口。

      薛汝萍寻觅放冷箭者未果,无数猜想涌入心头。
      指间长筷来势汹汹,却挑了巧妙的角度时间,此招声东击西,并非针对。
      反倒意在提醒,那小蝶身份不简单。

      清亮的掌声终将大伙从惊愕边缘拉了回来。
      “真是老天有眼!若让我再遇上那放暗器的侠士,必要请他喝上一杯!”
      温薄方才的憋屈顷刻消散,痛快一笑。

      这下,金霜垂眸不言,而方才叫嚣厉害的李渡也心虚不已。

      “蠢蛋,下次眼睛擦亮点!”
      温薄心情正好,一双眼睛像夏日新月,明晃晃的动人:“日行一善,福泽后世,日犯一蠢,无药可医喽。”

      李渡刚一晃神,便见对面桌上散落的葡萄皮,心生厌恶,揪着此错:“做派粗俗,简直——简直让人恶心!”

      温薄勾唇一笑:“怎么?我看这老板就喜欢擦桌,喜欢我这样的客人!”
      说着,她掏出银亮亮的物什向后一丢,大步流星出门去。

      李渡不屑一哼,谁会喜欢这般蛮横无理的客人?
      然眼之所见,他只能说是他太单纯了。

      方才一直不敢上前的掌柜奋力钻出人群,揽过抛在桌上的银子,掂了掂分量,顿时喜笑颜开。

      “姑娘慢走,姑娘常来啊!”
      今逢乱世,银子如命,别说把葡萄皮丢桌上,就是吐他手心,他也心甘情愿。

      这边,阿泽于窗外守株待兔,紧随那素衣少年穿过闹市街巷。
      无疑猫鼠相逐。

      少年终于面露杀意,停了下来。
      然当他转过身去,满脸的冷漠忽又化作娇怜。
      “这位姐姐,为何对小蝶穷追不舍?”

      她冷言:“既然露馅了,再装有什么意思?”

      小蝶果然收回那副神态,笑吟吟地朝她走来:“姐姐是个聪明人,小蝶便提醒你一句,不该管的事,还是别管为好。”
      话音未落,他先化作一道闪电,如柴的双手生出锋利长甲,直刺她眼。

      她早有防备,半生剑刃格挡在前,施力一弹,小蝶便连连退后,捂着流血的手哀嚎起来。

      自知不敌,他忍痛意图跳入小巷,又被她剑横住了去路。
      剑光夺命,他背靠矮墙,下意识挡脸。
      “姐姐饶命!你想问什么,张口便是!”

      她及时收剑,望着瑟缩少年:“为何四处骗人?你抓的人又带去了何处?”

      “骗人不过谋生,那些被抓的人我也没有杀他们,只是……只是送到了勾栏的人贩子那里!”小蝶捂住流血的手掌,目中慌张而胆怯。

      “你爹不正是人贩子,为何把他杀了?”她自然不信他的鬼话。
      岂料小蝶眼中露出浓浓恨意。

      “他可不是我爹,那死鬼跟我搭伙却想独吞收成,他骗了那么多人,死也不会想到被人杀了,还被抬着尸体骗钱!”

      “你说的勾栏贩子,抓这么多人做什么?”她淡漠审视。

      “这谁知道?我们只是负责将人迷晕了带去,这样的喽啰城里还多着呢,都是被猴人张撒出去网小鱼的。”小蝶不以为然。

      “猴人张?”她缓身蹲下,平视着人。
      小蝶只觉她眼好似银月,能摄人心魄,盯得他不由低下头去:“猴人张是城里贩子的头儿,之前光抓姑娘卖到青楼挣钱,但是这次——”

      他见人目色不改,只能不断吐露内情: “他吩咐我们只抓外来的江湖客,一个足足给一两银子!”

      她听闻凝目问:“此人现在何处?”
      小蝶扬眉瞅她一眼,自以为识破了她的把戏,竟轻蔑道:“姐姐要我带你去找他?这个我还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方才在福来客栈这么一闹,猴人张的手下早就知道我有问题啦,不是我骗你,就算你武功高强,等一进他那老巢,骨头也会被他养的猴子给啃烂喽。”
      他自以为是地抱胸,竟有几分语重心长。

      她听出畏惧,可见这猴人张不是好对付的,然只淡淡评价:“聪明,热心。”

      小蝶因她的夸赞眼睛一亮,随即又冷冷一哼,明明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话语却已带着几分沧桑与薄凉。

      “眼下世道不好,我也不过混口饭吃,要是能像你们这些人一样,武功高强,家世棒棒,那我也拿虹光宝剑行侠仗义去,多潇洒啊!”
      她眸色微暗,将剑收回鞘中。

      小蝶抓住机会哀道:“姐姐我发誓,我拢共才抓了一个人,还被你搅和了,平日里顶多骗骗钱财,打打群架而已,至于那曹狗坏事做尽,杀他我也算为民除害了,功过相抵,你就放了我吧,我保证连夜出城,滚得远远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心下一叹,只道:“就算我放了你,那猴人张也不会任你出城的,你应该知道。”

      小蝶脑袋顿时垂了下来:“那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躺着,等他来杀我灭口吧!”

      她欲开口,察觉有沉稳步伐靠近,于是抄起人翻入墙院。
      “不想死就别说话。”她低声警示,透过那镂空的花墙,见薛帷神色严谨地在附近绕了一圈才离去。

      “陵川城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你可以跟着我。”她松开人,道。

      那小蝶先是一惊,紧接着不信任地瞥她一眼:
      “你?”
      “我。”
      她点头,也不过少年年纪,故不喜欢别人的质疑。

      小蝶眸子一转,知道她不过是想借他之手找到猴人张老巢所在,很快撇撇嘴,释然开来。
      但他并未想过,带着他是麻烦多于利益,还是利益大于麻烦。
      总之,人若本身如此,他大约会觉得所有人都是如此。

      阿泽摘下斗笠盖在他头上,带着他朝与观鹤约定之处去。

      陵川城中,熙熙攘攘。
      目之所及,几乎都是携刀佩剑的江湖人士。

      按小蝶所说,正道集聚,那猴人张却大肆抓人,只怕与不夜门脱不开干系。
      她目色因冥思层层凝重,直至身后咕咕的叫声勾她回神。

      “你饿了。”
      她脚步一缓,恰好停在一处食铺前。

      左顾右盼的小蝶猝不及防撞上。
      “我?”他眼眨了眨,抱胸一副不屑的模样:“我可不饿!”
      但秋日里蒸腾的热香扑面而来,他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好在阿泽并未继续行路,却也不留情面:“你方才——”

      “姐姐好心肠。”他立刻殷勤改口,望向诱人的包子铺,咽了咽口水:“什么都可以?”

      她只一句话牵绊住人脚步。
      “方才救你的姐姐,难道不是比我心肠更好?可你却骗了她。”

      小蝶背影怔了怔,回过身来,见她一身玄冥,阳光仍在她身上融化,可那光,为何不可以像普照天涯城主的女儿,侯门的少门主那样,也照在他身上?

      “是,我是骗了她。可我——”他握紧双拳,神色埋在长幡的阴影中,忽而抬头,递来一个竹筒子:“喏,这是马老大发给我的迷药,我掺了水的!”
      本想领了钱就跑路,可命运偏偏弄人。

      她望着少年掌心滚动的木筒,沉默片刻,转而注视他倔强的神情。
      “管够。”

      小蝶愣住,随即眼冒精光,一改先前孤痞,阔手一挥,素食不屑一顾,满怀荤腥如山,活脱脱一副饿鬼缠身的模样。
      让她一时也有些骇颜。

      满满几屉很快见了底,剩余些许,再吃只怕撑破肚皮,故他双腮如鼓,眼神烁烁地朝她看来。

      她修行多年,除嗜酒之外,少有口腹之欲,摇了摇头,冷淡恐吓:“若敢浪费,小心塞你嘴里。”

      小蝶见她寒眸无情,连忙风卷残云,心中只哀,过犹不及,过犹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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