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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头试 ...

  •   仙亭会武在十月十五日开始,而他们也 在前三日抵达了仙亭,光景如昔,故人却已不再,仙亭城大小的酒楼上又围满了看客。

      阿泽想起第一次在客栈上看见花容君和吕熠骑马过市之景,为睹风华,人山人海,不知今年他们二人是否会一同前来。
      若来的话,她也好将那令牌还去。

      “可觉熟悉?”徐斜行在一旁策马缓行。

      即便不夜山后再未相见,此人对她仙亭的经历竟了如指掌,阿泽想起铜雀城之事,眼底闪过杀气,翻身下马:“我已和你同至仙亭,解药可以给我了吧?”

      徐斜行停了马,道:“等会武结束之时。”

      她皱眉,若按他这般拖延,她何时能拿到解药?

      “放心,我绝不食言。”徐斜行向她保证,下颌轻抬向不远处繁城:“进城吧。”

      易瑕与她共行,却游离于热闹之外。

      “我阿爹四年前来过这个地方,还为我带回了一支桃花簪。”她忆起往事,眼中闪过难以言明的哀痛。

      阿泽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支簪来,那簪还是她替易虎买的。
      所谓物是人非,便是如此罢。
      并无言语,入城。

      碧落作为九镇之一,来的又是如今颇负盛名的少城主,自然掀得一番风雨。

      城中不少有见识的人竟都能认出这碧落的少城主来,可见他在江湖广结善缘,颇受推崇,但谁又知这华袍之下,是何等阴鸷无情呢?
      江湖假面太多,往往难辨。

      耳边尽是溢美之词,然策马之人并无任何喜悦,视线太多,汇聚如流,难免生厌,故层峦叠嶂的楼台间,本该一眼认出的目光,亦无所感。

      那目光含着幽情,一看便是似水柔骨的女子,在碧华影上流转,直至人影消去,郎扶美目望向身旁,语中玩味:“他在酉中混得还真是风生水起啊,不是么?”

      那人寒声似洞悉一切:“你帮他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郎扶听闻雾眸划过一丝剑光,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无趣——”

      然屋内传来的动静让她又觉有趣起来,她转身看去,那是一道蜷缩于阴暗角落的影子,看不清面容,唯有不时抽动的锁链告诉她,那还是个活物。

      仙亭山,按照惯俗,九镇身份显赫,会武期间会居于望尘峰上。
      当然,迟日除外。

      阿泽彼时以柳是身份参加会武,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星罗台武者院以及迟日山庄,此处竟从未来过,碧山叠云,又是一处人间仙境。

      她避过熙攘,先将易瑕在仙亭宫安排妥当,回至碧落之院时已晚,脚步刚踏入灯火,便察觉异常。

      溯雪出鞘,快步而去,打斗声愈来愈响,她却见那抹主人碧衫悠闲地坐于堂上饮茶,甚至还望了她一眼:“你回来了。”

      下一秒,桌上的茶杯便被一支利箭穿过,阿泽回身,见再有飞矢穿堂,凌厉扫开,昏暗中迎来一袭挽弓黑影,气势肃杀。

      她一惊,那黑影见她亦是如此,相过几招,故意露拙,掩身而去。

      她现在知道徐斜行为何要将自己留在身边了,双眼浮现波澜。

      “可是吴城主的人啊?”徐斜行站了起来,笑问。

      他明知故问,阿泽不愿搭理,收剑离去。

      今年的仙亭会武,九镇之上因加了铜雀城之位,变得非比寻常。

      铜雀招投秋杀至无极关戍边,开局便打了一场极其漂亮的胜仗,这让酉中人士欢欣鼓舞,风吹江湖,波澜阵阵。

      像往常一样,初试图个热闹,而到了众试,风云人物逐一登场,便是乱世中最亮眼的风景。

      因上次会武迟日的花容君堂然前来,掀起满城风雨,故此次涌来仙亭的人竟比之前多得多,星罗台下人山人海,都是为一睹花容君的风采,等那白锦金冠之人出现,欢呼盈天。

      纵台下只得见一个模糊的白影,然白影势若天成,无限耀眼,寻常人望上一眼,称得上终生难忘。

      众人皆喜,唯有一人心中有些失落,无耻抢来的令牌,终究是还不回去,虽说给花容君应无错,但她却开不了口。

      “吕城主没来,让你失望了?”徐斜行眼神掠过那白衣花容,惊羡也一闪而过,语气却凉。

      “别胡言乱语。”她淡道,转头望向阁中缓缓出现的黑袍人,又是数月不见,他依旧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沉静和深邃,不同的是,如今,也让她生出迷惘来了。

      这黑影带来的,非花容君现身时的山呼海啸,人群反而不自觉肃穆下来,当世可震人心者不多,铜雀城主必位列其中。

      而九镇之外,风浪之后,江湖又一座隐峰出云而来,时人皆感慨这铜雀鬼祟而精明,每每现世均在江湖飘摇之际,十年前的谢鬼之乱是这般,如今又是这般。

      且新山出云,免不了旧位易主,故若善察言观色,便会觉九镇之间气氛并不寻常。

      徐斜行便是这般人,他笑得和煦,却朝一旁的她问:“这江湖九镇百年易主,你说铜雀何时能居上?吴城主若居上,谁又会下台呢?”

      阿泽见他观好戏之相,不予理会,他也不介意,去迎远来的一行贵客。

      观其风貌,是天涯城人,为首乃九镇之一,天涯金吾君金错,一旁跟着天涯少城主金修缘,她觉得面生,然其身后一位窈若霜雪的女子,她倒几分熟悉。

      “金吾君,良久未见,近来可好?”徐斜行请人落座于自己身边,礼貌寒暄,言谈间自不忘他身后之人:“金少城主,金霜姑娘,别来无恙。”

      “徐公子。”金霜莞尔浅笑,二城中人似相熟得很,谈笑风生,颇为风趣。

      阿泽想起在迟日接应梅烈之时他所中的天涯摇掌,便知这二城来往之密,怕是远超于此。

      “听闻金姑娘此次也参加了会武,今日可有比试?”徐斜行见台下比试已起,问。

      金霜见面前人有心至此,眼波藏笑:“是有一场,到时该让少城主见笑了。”

      “姑娘何必自谦,徐某倒觉得今日明媚,该遇惊艳之人才对。”徐斜行面上挂笑,语中却颇为认真,此话让金霜面上微红,两人言语不多,却也未有冷场。

      阿泽甚感无趣,想当年和此人同行之时,他便啰嗦得很,如今换了身份,性情大变,话多的习惯倒无甚变化,不经意地一抬眸,恰捕捉到了一旁金修缘略显不自然的面色,他不时流转的眼中异样难平,她于是顺其目光一扫。

      是相谈甚欢的金霜与徐斜行,摒去她对二人的了解,单单一看,倒像是一对璧玉佳人。

      她心思玲珑,有所察觉,男女之情朦胧而蹊跷,初始,大约都是这样互掩心事,你试我探,相予美好,然逐渐变味者,多半也是因曾经完美伪装的剥落,更何况,他们的背后,是天涯与碧落,是二城的乱世之盟。

      今年的会武开局平淡似水,许是看过了四年前那一出出精彩绝伦的戏,众人忽觉,今年会武唯一的看头,便是高台上一众天之骄子了,然他们在比试渐颓时,也有离场之意。

      这时,人人称羡的金吾君之女出场,算是扳回众人三分兴致。

      传闻此女天资过人,貌比霜雪,等高处的云衣沐着金柔的夕阳飞来,翩翩若蝶,停落在多少痴汉心间。

      “天涯城金霜,对,飘渺谷俞庆毫。”

      金霜不怯众人目光,坦首执剑,眸中冷傲,然武判三声令内已出二声,星罗台却迟迟不见有人再上。

      众人惊疑,纷纷朝飘渺谷弟子所在之地望去,岂料飘渺谷的人竟也是这般神情。

      阿泽想起往事,也不觉奇怪,仙亭会武不论生死,临阵逃脱并非稀事,然她很快凝目,只见黑云般攒动的人群外走来一抹长影。

      会是和自己当时一般的境遇么?她忍不住想。

      此刻,眼尖者也已捕捉到了赶来的身影,纷纷呼:“他来了!”

      若说如释重负的,必是飘渺谷弟子们,他们纷纷围上前去数落那迟来的俞庆毫一顿,俞某似自知有愧,不敢有异议,很快便被簇拥着上了台去。

      这番小的波折,让不少人目光都聚拢起来,毕竟,四年前姗姗来迟之人,可没有一个不是人中黑马,谁知今日是不是又会如此呢?

      会武即刻鸣锣开始。

      金霜出身天涯,又有金吾君亲授功法,虽身为女子不可练摇掌,但一柄银蛇剑仍夺目得很,而那俞庆毫也不负众望,飘渺谷独有的君丝韧在他手中散化万千银丝,无孔不入。
      此场柔丝对软剑,颇具看头。

      阿泽斟酌过后,对胜负有了八九分的把握,失了兴味,一旁徐斜行漫不经心地问她:“依你看,谁更胜一筹?”

      恰逢弟子奉茶,他并未饮,而将那茶水朝她递来:“初冬已寒,站了一日,喝杯热茶罢。”

      “不必了。”阿泽未接,只轻微挪了挪步子。

      徐斜行倒不怕和她耗,手悬在半空,又问:“你还没说谁会赢呢?”

      阿泽不愿引人侧目,故抿了口茶放回桌上,语气微冷:“你想看的惊艳,怕是没有。”

      徐斜行不曾想她还能记住自己随口的话,挑了挑眉,又看回台上。

      那君丝韧还未全开,金霜的银蛇剑已被缠住,显露颓势,很快,腾空的俞庆毫旋天而下,执柄挥丝如泼墨挥毫,此乃定下胜负之击。

      然眨眼间,她却又于这既定的局面中瞥见转机,眉来不及动,金霜身如软柳一避,撑地的银蛇剑竟生出前所未有的坚硬,被划的地面闪起火花。

      此招气灌于剑,颇有看头,金霜身形稳住后便踏着君丝韧直上青天,银剑翩翩,坚若冰雪,挥向敌手,反败为胜。

      待碎裂声碰,俞庆毫的兵器上银带断落,发出清脆响声,而他哀嚎起来,右手鲜血淋漓。
      众人为之惊呼。

      他似被激怒,眉目扭曲不成形,步伐忽生诡异,腾腾朝对手去,而出奇制胜的金霜将将站稳身形,哪里经得住这般疾厉的打法,一时心生慌乱,反应过来时已被那君丝韧甩飞下台。

      观战的阿泽心头涌起怪异之感,未顾身旁跃空而去之人,反凝视着那双目眦将裂的血眼,在那人越过星罗台的瞬间,心头警钟一震。

      他的目标,根本不是金霜,而是高台之上的九镇其一!而九镇皆为武学之师,高处唯有一人无力。

      几乎是同一刹那,她身影追风,朝高台中心那一晃黑影挡去。

      吴川贴身之人必然比她迅速,吴将一手旋紧腕间索,在偷袭者尚未近身之时将其缠住,使之悬空不得动弹,另只手再出,以抵挡那张牙舞爪的君丝韧。

      令人惊异的是,就在那万扣棺索触及君丝韧时,原本半开之物竟迸出万千锋利夺命丝,似要那尽头的吴川吞噬殆尽。

      吴川目中闪过一丝波动,然只是一瞬,又归于沉静,面对死亡,他是少数能面无波澜的人。

      不动,那必有安如山的把握,只是一心奔赴的人总归是不知道的,阿泽眼前玄丝漫目,心口骤紧,手推溯雪之柄,众人只见一道银光似云霄之雷硬生生劈向君丝万韧。

      然君丝柔韧如水,不惧银剑之阻,阿泽眼眸眯紧,似流星跃上,双手直接握住剑柄,内力不断灌注而下,直至剑尖朝地,气指方舆,扭转乾坤。

      众人尚无回神,直觉一阵山呼海啸之力震地而起,席卷而来,待风波平静,再看,君丝万韧已断,力挽狂澜之人半跪于高台,手中长剑成茧,深入石面,裂出一道闪电之纹。

      就在此时,万里红霄外一支铁箭穿风而来,眨眼破了那发狂之人的身,一阵惊呼声中,俞庆毫宛若失去牵引的线偶,脑袋四肢皆耷拉下来。

      阿泽也惊了惊,双掌一阵穿经脉而过的火辣痛感将她拉回现实,她咬牙运力压下,望着那被吴将束缚却仍不时挣扎的中箭之人,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谨慎。

      拔出剑,她这才见高台上的一双人影。

      方才飞离的徐斜行正是去英雄救美的,此时人群才算彻底回过神来,九镇面色俱骇,她只朝吴川微微颔首,便黯然离去。

      如今有更多的事牵动观众心神,此次刺杀分明针对铜雀,若不是吴川身边的秉烛将,与那神秘人还有暗处之箭三力相合,如此阴谋,今日铜雀城主不死也伤,再看这受邀会武,首日便与死亡直面之人,一身玄青,面上沉淡显得异乎寻常。

      人们不由心生畏意,单说他身边守卫之严,势力埋伏之深,或许此事也只让他们窥得一二,深想之,便让人背脊发凉,铜雀之主跃九镇而居高,凭此处可见一斑,连看客都如此想,与铜雀同在江湖之巅的人物们,只会更加忌惮。

      三宗惯常肃穆,唯有仙亭宫主褚复作为东道主,关切相问。

      “没事。”吴川抬手,朝褚复看了一眼,反而转向一旁有些出神的金错,不轻不重问:“金吾君,令嫒剑法卓越,此局,算是金小姐赢了吧?”

      “这——”
      金错哪想到吴川此时还有心思评判会武输赢,面上一滞,竟觉心虚,没有回看,只望向茫茫人海,才见原来那俞庆毫已被铜雀之人带了下去,而飘渺谷人亦被尽数请走。

      台上的武判被一语惊醒,洪亮之音再起:“天涯城金霜,胜。”

      此语算是将众人拉回会武场。

      “方才多谢少城主。”金霜再复花容,自然少不了对危急之时赶来的徐斜行的感激。

      然她感激之人似还未回神,望向不知何处,过了片刻才一笑:“小姐与我之间,还言谢么?”

      徐斜行又朝那早已消逝的影子望了一眼,低头间瞥见地上碎裂的银穗带,眉目不经意一皱。

      是那位俞庆毫的君丝韧上系着的穗珠,被金霜之剑划裂又碎成残瓣,他却一眼发现了从其中滚落成泥的红丸,趁着弯身替人捡剑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入袖中。

      金霜接过银蛇剑,依旧柔柔地道谢,但他已无应付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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