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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收旗 ...

  •   易氏镖局。
      有了阿泽临走前的提醒,易虎很快设计抓住了那纵火叛徒,一时间,镖局内气氛异常凝重。

      易宾坐于高堂,握杯之手愈紧,最终一把摔得粉碎:“阿参,我万万没有想到,背叛镖局的人会是你!”

      那养鸽的易参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颤抖:“家主,我……我也是被逼的!”

      “是谁逼你?”易虎在一旁眉头紧锁。

      “是海门寨的人,他们抓了我家五口,威胁我把冰仓的药毁掉,不然就灭我全家啊!“易参知道说话之人是想保他一命,拼命磕头求饶。

      “易参呐,你——”易宾指着他的手都微微发颤,终是侧过头去不忍再看,良久只剩冗长的叹息。

      “海门寨无恶不作,怎么会真的信守承诺?“易虎心中一痛,恨恨道:“你早该告诉我们,让大家一起想办法救人才是!”

      易参像是被此语抽去了灵魂,口中吐露再多的悔恨,也为时已晚。

      最终,他哽道:“我今早将那群人离开的消息也传给了他们,是我对不起镖局……”

      “什么!”易虎惊然,任跪在地上之人再涕泪横流,他也无心理会,脑中一片嗡鸣。

      海门寨若就等此时来抢夺货物,他们岂不措手不及?

      心中极坏的预感,往往最易成为现实。
      还未等他与易宾将镖局布防安排妥当,无数的黑衣人旋天而来,一时血光四溅。

      他持刀斩敌,渐渐有了眉目,这群人不仅想要夺货,更是要灭他一门,他眼中前所未有的冷厉,将大刀缠于手掌,力破坚石。

      江湖讨生,他护过不下百趟镖,但没有一趟有这般让他心慌,尤当听见不远处传来还显稚嫩的呼喊时,他手中一顿,臂间被划下一块血肉。

      “阿瑕!”他以蛮力推倒无数涌向他的敌人,朝那绯衫的小女子奔去。

      少女亦持刀抗敌,毕竟年幼,平日里挥得再好的刀,真到要杀人的时候,还是会犹豫,会颤抖,一泼热血溅于面,让她胆寒,眼泪便在那一刻不合时宜地流了下来,睁眼间血红一片,模糊的人影却是她最亲的人。

      “阿瑕,快走!”易虎将劈死的黑衣人踢开,拉起女儿之手朝外逃去。

      她不断告诉自己,此刻必须冷静下来,跟着阿爹穿越尸潮血海,她不知身前人受了多少伤,只终于知道了,何为浴血奋战。

      手中之剑渐渐握紧,她同样要保护他。

      “阿瑕,你有没有看到你林大哥?”易虎想起单薄无力的林首道,哑声问。

      “林大哥,他还在西苑!”易瑕的剑刺穿一人之腹,喊道。

      易虎一惊,脚步更快了几分,一路将女儿护送至隐秘无人的逃生之门。

      易瑕忽然明白了身旁人的用意,她感觉方才拽着她那么紧的手,没有任何预兆地松了下来。

      “瑕,答应阿爹,你出门后往南走,千万不要停,去找那位很好看的姑娘,她会帮我们的!”易虎脱口道,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他心中只记得那一袭白影,飘飘摇摇,却又堪比山河。
      当会成为自己女儿最好的归宿。

      “阿爹,先别管别人了,你和我一起去搬救兵好不好?”易瑕反手将他抓住,手中粘腻再也感觉不到,但她肩上却重了起来。

      “瑕,你林大哥是个很厉害的读书人,比阿爹有用多了,我必须去救他。”易虎紧紧握住女儿的肩膀。

      可别人再怎么厉害,对她来说都不如眼前人,她死死拉着她,固执不走。

      易虎再望一眼那泪痕与血迹交错的稚脸,胸腔涌上无尽热潮,声音如洪:“走!”

      再无多言,将人径直甩出门去。

      他见那瘦小的身影狠狠摔在地上,喉间发出痛声,心头一揪,咬牙将门拴紧。

      转身的那一刻,竟是呜咽地哭了出来,这声音藏着深沉的无力感,最终却化作震动山河的咆哮,毅然向西苑去。

      林首道不怕乱,也不惧死,但当他满眼皆是横错尸体和深红血迹时,他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的,但他空有满腹经书,却连握刀杀人的力气都没有。

      他师父很早前告诉他,只会拿刀杀人的都是野蛮之辈,天下是不能由这帮人掌控的。
      所以便有了他们。

      他一直深信不疑,奉为圭臬,然如今却只得当头一棒,若他们的命都要拿刀之人来护,又是凭什么?
      他们又护得了谁呢?

      世上可以没有他林首道,却不能没有像孟嬴弃那样拿刀的人,怔然与恐惧交错间,他望见了披荆斩棘的执刀之人。

      像是那抹定影给了他一些气力,他抽过身旁死人的剑,踉踉跄跄奔去。

      易虎一把拖起他杀出重围,他已是鲜血淋漓,伤深见骨,仍拼死抵抗,直至目光触及到不远处缓缓倒下的易宾时,他怒目眦裂,浮上可怖的血气,似乎生死已不在他意念之间。

      “后墙有暗门,快走!”他声音嘶哑,像是刀剑撕扯血肉,转身背对无数敌人,背影写满决绝。

      “易大哥,一起走!”林首道拉住他,相识数年,他便受他保护数年,他不能再让他为自己送命。

      岂料那高大的身影巍然不动,震天大吼:“滚!”

      林首道一怔,眼眶与鼻间忽涌上涩意,他如今有何脸面再面对易氏数十口人命?

      他觉得自己半生读过的书都在那一刻被燃成灰烬,烧在他心间。

      “阿……阿瑕姑娘……”
      他忽然张口,声音像是被涌上的泪意吞咽一般,微弱颤抖到让他恨不得一剑将自己杀死。
      他活在世上,原来根本没有一丝用处。

      身前人冲入了黑潮之中,很快被无情地吞没,唯有消失前,声音仍如洪钟:“照顾好她!”

      这语中的决然与悲慨重重敲击在他心头,让他恢复了清醒,或者不是清醒,而是另一种混沌。

      他不由自主地疯狂奔离,总是再三跌倒,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照顾好她,至于她是谁,他在那一刻根本想不清楚。

      身后盈天的火光本那么明显,然城内没有一户人家敢瞧上一眼。

      他狂奔在无人的街道上,忽觉无限的悲凉,乱世下,人和人之间有山相隔,有海相阻,不是背对而行,便是视而不见。

      日月相替,明暗相交,对他来说都不再重要,他只摇摇晃晃,神色恍惚地穿梭在清晨早市间,行人唯恐避之不及。
      事实证明,路人们都是对的。

      林首道望着那迎面而来的张狂人马,他们撞人踩摊,不可一世,仿若一切尽在脚下。

      他不由讽刺一笑,紧接着双眼一黑,再无知觉。

      等这疯癫人被马队带走,路人如潮水般涌了回来,集市又恢复熙攘。

      生活总要继续下去,不管是被撞倒的行人,还是被摔摊的小贩。

      世道愈乱,人愈麻木,很多人望向那黑烟滚滚之处,前几日他们还在那处领了粮食,感慨今年能过个还算丰余的重阳节,便又想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唯有叹息。

      *
      墟烟未消,阿泽策马直至门口,眼前浮现出火噬高楼之景,便塌在她心上。

      她心头窒息,不由勒马,她最是知道这般景象的,一如十年前回望碧儿山上之景时,繁盛千般样貌,倾颓荒凉如一。

      不过两日光景,物是人非却能至此,先前所见的凛凛旗幡倒地如泥,任人踩踏。

      她不顾旁人眼光,将那面沾灰的旗帜取下收起。

      年少的她留不住济世山庄内平疆溯雪的大旗,如今习武数年,自认颇有所成,却原来也只是多了一分收旗的本事。

      她双手不由攥紧,径直踏入门中,满地焦尸,就在昨日每一人都还鲜活可见。

      刺鼻之气涌入,她率先去了藏药冰仓,货物早已不翼而飞,她眼中至寒,直至扫见那抹游荡在枯黑间的绯影时,一沉。

      那影也看见了她,久久愣住,然后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兀自蹲了下来。

      她快步奔去,见易瑕满面是泪,抽泣不已,心中揪起。

      “姑娘,我在找我阿爹,你……有没有看见我阿爹?”

      她喉间苦涩,最终还是蹲下轻抚了抚她的背,这动作像是触到了小女子的心,她封死一日的心忽而疼了起来,捂着胸口,失声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泓清泉干涸,再无泪水流出。

      门口传来紧密的马蹄声,她起身看向进门的黑衣甲卫。

      “大人,这……”甲卫对此惊讶不已。

      “去查清楚何人所为。”她冷声道,环视一圈,目中凄清:“劳烦让你的手下替亡人们好好收尸。”

      黑甲沉默片刻,点头应答。

      “易瑕姑娘,我带你去找你阿爹。”她又低头朝少女道,伸出了手,语中极尽清温。

      少女一怔,抬起头便又有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下,她见向她伸出的手上尽是磨破的血泡,有些不敢去拉,只搭上指尖,起了来。

      于是乎,一白一绯两道身影久久立在后门,望着一具具被抬出门去的焦黑尸体,枯寂无声。
      直至身旁易瑕有了动静。

      她拦在一具焦尸面前,面目身形皆不可辨,唯有那紧握不松的刀告诉她,他是她要找的人。

      阿泽知道这般有多残忍,然她也知道,放下与无望哪一个更加煎熬,静静望着伏在尸前痛哭的身影,她侧过头去,唯让掌间传来的痛意清醒自我。

      黑甲之首很快前来,眼中有些闪烁,她明白其意,远离了门口,问:“是谁?”

      “回大人,是海门寨的人,他们与易氏原先便有冲突,故对灭门之事极为嚣张,毫不遮掩。”黑甲沉声回。

      她眼中闪过凌厉彻骨的杀意,字字带刃,让听者顿觉背上生寒:“海门寨,在何处?”

      “属下只知此寨藏身于瀛州木央山中,至于具体位置——”

      匪寨常以隐蔽之所居之,易守难攻,向来是乱世之下难灭的毒瘤。

      阿泽不再问话,待将易氏亡人安置妥当,她便修书一封,朝无面寄去,又看向一旁哀滞无神的少女,问:“易瑕姑娘可有能去之处?”

      易瑕一愣,轻声道:“阿爹说让我来找你。”

      阿泽心中一撞,脑中浮现起易虎笑呵呵的音容,眸光良久黯淡。

      既受人信任,便要成人之事,她收起眼中不忍,温声问:“我尚有未完之事,已修书给仙亭宫大弟子褚阔,明日便派人将你送去他那里,你可愿意?”

      易瑕垂下眸去,沉声道:“姑娘是不是知道灭我易氏的人是谁?”

      她见人未应,语不罢休:“我今日在早市之中,看见一伙人抓走了林大哥,是他们对不对?”

      阿泽还不知林首道被抓之事,惊了惊,没有隐瞒:“是海门寨。”

      “易瑕恳请姑娘让我报仇雪恨。”易瑕面色一凛,抱拳道。

      “你尚无报仇的能力。”她静静拒绝,深知一时的意气用事会带来多大恶果。

      易瑕咬牙,却也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深深俯下身去:“易瑕多谢姑娘之恩,只恳请姑娘能带我一起去,我绝不会给你增添任何麻烦。”

      她被眼前人的倔强所动,良久劝说自己不该剥夺小女子为家人复仇的决心,定定道:“好。”

      事不宜迟,即日出发。
      瀛州木央山便在离城不远处,半日策马足已抵达。

      阿泽见那换上灰衫的小女子下马利落,有些愣神,易虎之女,的确与他一般。

      “姑娘,我们应当如何上山,找到海门寨?”易瑕眼神中除了愈涨愈汹的仇恨,别无其它。

      阿泽知她心绪,也不多言,只指了指二人面前的客栈,道:“海门寨我不能带你去,你便留在这客栈中,等我替你手擒仇人回来。”

      “可是——”易瑕不愿,但也知自己跟在她身边只是拖累,一时黯然。

      “除去报仇雪恨,易瑕姑娘可想过重振易氏镖局?”阿泽见她沮丧,问。

      易瑕猛地抬头,望向那双清栩之眸,久久无语,那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风采,让人不由心受鼓舞,似有不竭之泉流淌,又似山海定然沧桑不灭。

      “往事不可追,故人亦已去,既活在世上,便还有很长的路待你跋涉。”她缓缓出口,每一句,都是她曾与自己说过的话,在无数个暗沉的夜里,亦或冰封的雪天。

      易瑕只觉死灰般的心中忽生起一点新绿,她要让其长成离离之原,于是郑重点头。

      阿泽见坚定逐渐取代她眼中汹涌的杀气,眼有欣慰:“既然如此,易瑕姑娘可知,开一间镖局需要多少人脉,又需要多少财力,还有,需要多强的武功,多深的筹谋?”

      易瑕一愣,她说的这些好似离自己很远,她从未想过,摇了摇头。

      “那何不趁这几日好好想想?”她看向那家掩映在竹林中的客栈,将怀中折好的易氏镖局之旗郑重交予面前人手中。

      她相信,她终将长成负担起一门兴荣之人。

      “好,我听姑娘的。”易瑕眸中一亮,紧紧握住了那染尘之旗。

      阿泽朝人安慰一笑,轻抚人肩:“什么时候,都该信自己的。”

      语罢,牵着两匹马朝客栈中去,似有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了顿,回头道:“易瑕姑娘,我姓吴。”

      *
      海门寨难寻,但对心有定意的阿泽来说,难事她也会不惧生死地踏平。

      如今寨中之人张狂,不时下山洗劫百姓,她在木央山中昼夜不息地蹲守三日,跟踪数十次,终于被她摸清了通往寨子真正的路。

      不过黄昏,那隐蔽在山尖处的海门寨露了出来,她眼中寒雪成冰,抽出腰间溯雪,自出无极关将它擦尽,她便再未让其染血,而今夜,易氏灭门之仇,林首道被俘之罪,她便要了结干净。

      海门寨远不如孤烟寨势大,但寨众皆为亡命之徒,嗜血凶残,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惜命。

      故她都懒得潜入,只将长剑一转,朝寨口坦然行去。

      他们那夜如何杀人,她如今便要如何杀他们。

      海门寨守岗之人见那带着斗笠的执剑人影,如见山间孤魂,一时皆惊,然下一秒,面前剑光划过,人已倒下,为这山头平添几道鬼影。

      偌大一寨,里面人竟没有丝毫机会察觉外人的闯入,以至于这位不速之客到了寨中,众人才纷纷警觉,敲钟吹号,以示大敌来临。

      许是为衬这厮杀之夜,晴朗已久的天气此刻竟密布乌云,闷雷闪电两声,雨落倾盆。

      众人只见那袭白衫脚步缓了一刹,手中之剑斩断水龙,愈发狠快起来。

      此时,寨中还能安坐如山的,怕只有堂中饮酒的寨主海肆了。

      其实他也惊,只不过相陪贵客,他只能展现出云淡风轻的气度来。

      良久,终于坐不住,敬声道:“外边着实喧闹了些,大人还请慢用,我出去看看。”

      “诶——”对语之人却是抬手制止了他,淡声道:“等人来堂前,再看也不迟。”

      他面色一僵,等闹事者到了堂前,他的人岂不就被杀光了么?只是敢怒不敢言,默然陪酒。

      那人却像有意拨乱他的心绪,听着堂外渐近的厮杀,又悠悠叹了口气:“杀人偿命,既有胆做,也要敢做敢担呐。”

      堂外雨盖血乱,堂内酒掩虚慌。

      阿泽踏遍关人之地也未见林首道身影,便朝后厅而去。

      她本身便有疑惑,以海门寨在江湖中的地位,怎敢抢万物阁的货物,还抓周留之徒,这一切必有后手操纵撑腰。

      但真切见到高堂之上从容饮酒的那袭碧色锦衣之时,她心上仍是一惊,微微垂头,以斗笠遮住面容。

      海肆见她满身的肃杀,单剑直入,正欲出手,身旁人先扬起了语调。

      “阿泽,原来是你。”
      徐斜行虽只见来人半点容颜,斟满之酒仍洒出点滴。

      铜雀城她坏他事时的恼怒与狠劲,在他心间根本停留不久,在听闻秋杀安全抵达无极关时亦丝毫怪不起她,如今见她,只觉春时桃花悄然盛放,猝不及防,却又徒增欣喜。

      她听见这般称呼却语带寒气:“把林首道交出来。”

      徐斜行轻挑眉梢,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你认识他?”

      “我再说一遍,把人交出来。”她反转剑身,雨滴汇聚剑尖,混血而下。

      徐斜行扫了眼一旁海肆,道:“带出来吧。”

      此人他本就无意抓来,只不过海肆怕他怪罪自己未能完成吩咐,抓了人来凑数罢了。

      海肆沉声应了句,起身离开,不一会儿,便将关在密道里的青衫人提了出来。
      怪不得她一直未能找到。

      阿泽扫过一眼,他尚在昏迷,但看上去并无大碍,她执剑欲将其拖至自己身后,却被徐斜行一句阻断。

      “慢着。”
      声落,林首道便被人挡住。

      她无意多费口舌,打算用剑说话,掀翻一众匪贼。

      海肆心中惊异,朝身旁之人求助,却见他看着执剑人,不曾移开视线,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终于开口:“你不怕我杀了他?”

      “你若杀了他,今晚寨中所有人,都下黄泉给他陪葬。”
      徐斜行此人惜命,她很是笃定。

      “你便如此确信自己能打得过我?”徐斜行微眯眼眸,语气也有些冷。

      她不屑一笑,挥剑朝前。

      徐斜行抿了抿唇,目中一深:“别对我动手,人给你便是。”

      阿泽停手,便见他继续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似乎是知道这般不能阻止她动手,他很快补充道:“你是可以杀了所有人,但你如此聪明,何必选这等吃力不讨好之法?”

      “你想怎样?”她口吐不耐。

      “我要你和我一同去仙亭会武。”徐斜行唇边勾起浅笑,趁她愣了片刻,起身一把将地上的林首道抄起,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粒药丸,直接扔入其口中。

      阿泽来不及阻止:“你给他吃的什么!”

      “不是什么至毒之物,三月内服下解药便可无恙。”徐斜行理了理袖衫,抬头看她:“你跟我去仙亭,到了之后,我便把解药给你。”

      他说着,拂手让手下皆退,她也不顾这么多,上前将人扶起,把了把脉,不见异常,看向徐斜行笑面。

      “西疆的蛊毒,你是找不出解药的。”徐斜行随意道。

      然下一秒,他面上的笑意便凝固了去,只见白衣人的长剑朝他身边毫不留情地刺去,将海肆穿心而过,他面上惊愕未消,低头看了眼胸口之剑,便再也没能抬起头来。

      “血债,血偿。”她抽出剑,寒声道。

      徐斜行面上惊异很快消逝,反而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这般凌厉,出其不意,才该是她的样子。

      扫过堂上还在震惊中的人,随意指了一个:“把他抬下去,海门寨主的位子,便归你了。”

      那人受宠若惊,依照吩咐行事。

      “怎么样,答不答应?”他又朝阿泽问,眼中尽是兴味。

      阿泽沉默片刻,摘下了发间的斗笠,道:“我答应你,但是解药,你必须现在给我。”

      徐斜行嗤笑,这是当他傻么,给了她解药,她不就反悔跑了?

      然她已向他伸出手来,掌心一片模糊的血色,冷冷道:“一粒毒药。”

      徐斜行不知她意欲何为,却也依言从袖间滚出一粒漆黑的药丸,放在她手上。

      谁料她当着他的面,将那颗药丸送入口中,修长的颈间一动,咽了下去,他一惊:“你——你干什么?”

      “给他解毒。”她扫过一眼昏迷的林首道,语中不容抗拒:“于你而言,并无不同,可以了吧?”

      徐斜行皱起眉来,没想到她竟能为一人做到此等地步,不由看向那无甚特别的青衫人,沉着面指尖弹出一粒红丸,让其咽下。

      “跟我来。”他负手而离。
      她依言跟去。

      一路穿过回廊,至一处燃灯之房,幽僻山涧相环,正欲开口相问,前面人推门,示意她一同进来。

      “你今夜住在此处,明日随我下山。”徐斜行见她白衣湿透,紧贴于身,目中一闪,看向里屋衣柜:“暑气已消,当心着凉。”

      这雨的确颇寒,她想起在迟日之时染上风寒之苦,不由一颤,行至柜旁,打开,只见满目青红艳色。

      皱了皱眉,她侧首一瞥:“出去。”

      听见身后门关,这才将湿发拧干,从柜中挑了最不起眼的几件衣裳换上,背后一阵极其细微的风掠过,她解衣之手顿住,旋身反手朝后袭去。

      身后不速之客迟钝太多,被她紧扼脖间抵在柜前,手腕同样被扼住。

      “你做什么?”她眯了眯眼,审视问。

      然徐斜行脸色微异,无言下移的眸中幽深,似乎落在她因微微抬起而线条利落的颈间。

      她注意到人不寻常的视线,松人颈,擒人腕,朝其面上一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出去!”她声音陡然高了几分,背对过去,冷厉的很。

      徐斜行愣在原地片刻,才觉脸颊一阵炙痛,冷嘶口气,抿了抿唇:“阿泽,你所中之毒甚寒,不可与烈毒相混,我如今身上没有解药,切记。”

      她背对着人掩好衣衫,转回身眼神冷冽而警惕:“与其说这些虚伪之词,不如告诉我,易氏镖局那批药在何处?”

      徐斜行这才恢复如常,冷哼道:“你觉得我若是拿到了药,还会留在此处等你来抓么?”

      她不由惊异:“海门寨没有抢到那批药?”

      徐斜行上前两步:“看来吴城主也不是事事都告诉自己女儿啊。”

      也是,让她万里迢迢护送秋杀至无极关,早该想到她要吃多少苦,连他都不舍得,她爹却也狠心无情至此。

      阿泽却皱眉,吴玄的黑骑来不及抢药,而药也不在徐斜行手上,那不翼而飞之物,去了何处呢?

      那批药又究竟有何奇特之处,惹得众人相争?

      纵有疑问,她也不能再让身前人看出端倪,正欲开口下逐客令,便听他讶声问:“你不会连那批药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滚。”她淡漠抬眸,绕过他去拿外衣,岂料被人一把拉住,他低声道:“那批药里藏着西疆百年难集的一批鬼手佛花,你父亲连此都不和你说?”

      她心间一闪,抬掌将其推开,桌上溯雪出鞘,剑指身去,这下一步步将其逼退至房门口,一把关住。
      终得清静。

      她闭眼消去疲惫,察觉到门外人静立久久才离去,警惕常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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