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只想要个家》山晷

14、第 14 章

　　停在最开始的集会广场，将流浪者之家的众人放下后，伏维家的车队疾驰而去。
　　付晓昭背着横渡，站在那里不出五分钟，就感到背后有些湿润。
　　“你打算去哪里？”西尔维亚抱手而立。
　　“俱乐部。”
　　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在闲聊上，横渡的伤势刻不容缓。
　　“要不还是... ...”
　　“抱歉，西尔维亚，我没有空闲聊了，我得走了。”
　　少女背着青年，疾步走向乘坐悬浮船的站口。高大的银发少年对西尔维亚微微一笑，紧随其后。
　　西尔维亚哑然。
　　让她语塞的不是付晓昭的话，而是少女说抱歉时，她的眼神里不是歉意，而是警示。
　　紧跟在付晓昭身后的康斯坦汀却有些担忧：“你，还有能源石乘坐悬浮船吗？”
　　“还剩一点。”
　　于是在悬浮船船长和售票员鄙夷的眼神下，三人来到了底里斯俱乐部聚集的四区。
　　底里斯的四区算是这个星球最繁华的地区。用作娱乐和创造经济效益的用途，所有娱乐设施一应俱全，更是所有俱乐部集中所在地。
　　与流浪者之家天壤之别。
　　四区没有大片的山林和树木，取而代之的是风格各异的奇异建筑。尽管心中记挂着横渡，付晓昭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这些建筑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有的看起来是整一块的玻璃做的如同牡丹花样，也有看起来用瀑布流水做窗口的，也有用一颗巨树做树屋的... ...
　　这让付晓昭想起伏维小少爷嘲笑她没见过世面时的话。
　　他说得对，她从没见过如此巧妙的建筑，是她孤陋寡闻，缺乏见识。
　　“这些建筑的材料都很特殊，比如那个像牡丹花样的，那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一种粉刷材料，涂上它，任何东西都会看起来像玻璃；再比如那个树屋，那确实是一棵少见的千年数，但都被掏空了，上面的树叶每一片用的都是仿真材料，通电，春天是嫩绿，秋天是红黄，夏天还会开花。”
　　康斯坦汀跟随少女的眼神解释着。
　　“那你知道俱乐部在哪里招人吗？”
　　少女抬头，说着疑问，但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笃定。
　　她知道康斯坦汀知道，没有任何证据。但他了解真言，了解源石，了解建筑的材料，了解如何摆脱奴隶的身份——与他本就是奴隶的身份联系在一起，付晓昭笃定他了解的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这里的俱乐部都在一个地方招人：四区广场。”
　　“假如我加入俱乐部，不要报酬，只要求救助横渡，被俱乐部选中的概率有多高？”
　　“不知道，或许七八成，或许二三成。”
　　“有什么说法吗？”
　　康斯坦汀沉默一瞬道：“看你遇到谁。”
　　付晓昭掂了掂快要滑下去的横渡，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她私心想把康斯坦汀留下，但只要康斯坦汀说，他们不顺路，付晓昭也没有理由把他留下来。
　　“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想我会写真言或许是能够把横渡救回来的筹码。”
　　“你会？”
　　“非常擅长。”
　　付晓昭哑然，如她所想，康斯坦汀是飘渺的。
　　“那我们去广场吧。”
　　在康斯坦汀的带领下，很快就抵达了四区广场。
　　付晓昭站在广场上，有些茫然地看着近乎上百的招聘点，却鲜少有人应聘。
　　“与俱乐部签约的人，等同于卖命，俱乐部安排的比赛，不要命的也不赚钱，俱乐部的选手和奴隶很像，很少有人会主动来。”
　　看向康斯坦汀平静双眼的一瞬间，付晓昭甚至想问他是否有别的不为人知的途径可以获取身份，但出声的时候，她又变了：“有什么推荐吗？”
　　“越大的俱乐部越好，起码你拿到的报酬会高一些，我推荐Q，艾唐或者Triumph。”
　　付晓昭看向康斯坦汀推荐的三家俱乐部招聘点。
　　唯有一家在发放着传单。
　　“那是哪一家？”
　　随着付晓昭的眼神示意，康斯坦汀嘴角勾起一点笑。
　　“是艾唐。”
　　“我选它，你看怎么样？”
　　“我们去试试吧。”
　　付晓昭看向康斯坦汀，那双眼睛里除了温和，没有任何多余的，名为考验或者试探的东西。付晓昭无暇思考这些琐碎的，忽如起来的感觉。
　　在艾唐的招聘点，付晓昭前面还有两个应聘者。负责人是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带着一顶帽陈旧的鸭舌帽，穿着满是泥垢的登山鞋，和周围穿戴干练的员工格格不入。
　　男人翘着脚，看了一眼面前应聘的人，问道：“会打架吗？”
　　来人回应：“会。”
　　“会杀人吗？”
　　“不，不会。”
　　“行了，走吧，下一个。”
　　问题依旧不变。
　　“会打架吗？”
　　“会。”
　　年轻的男人回答到。
　　“会杀人吗？”
　　“会。”
　　闻言，中年男人从鸭舌帽檐下抬头看了看年轻男人。
　　“你被录用了，下一个。”
　　付晓昭走上前。
　　“会打架吗？”
　　“不算会。”
　　中年男人显然没想到时这个回答，他再一次调整鸭舌帽的位置，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少女。
　　“会杀人吗？”
　　“会。”
　　男人看向少女的眼睛。那是一种纯净的黑色，他看出了某种真诚——她杀过人。
　　男人皱眉。他不喜欢招聘太过奇怪麻烦的人。杀人犯在俱乐部里实在算不上什么怪人。但少女纯净的眼眸里没有杀人犯的冷冽和狠戾，有的是难以形容的平静和单纯。
　　他注意到少女背上的伤者。
　　“说说你的情况。”
　　看得出男人意有所指。
　　“救他的性命，包吃住，我不要一分报酬。”
　　“救他很简单，但你能赚得了钱吗？”
　　“我可以。”
　　“你知道俱乐部主要靠竞技场赚钱吧，你不会打架，谁来看你，怎么为俱乐部赚钱？”
　　“我会杀人。”
　　少女笃定的神情，有一瞬间小小的震慑到了男人。
　　看向少女背上的人，男人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你背上是你什么人？”
　　这问题把付晓昭问住了，但只一瞬间，想起和康斯坦汀的对话后，她回答道：“他是我的家人。”
　　“行，你被录用了，去后面坐着，一会跟我回俱乐部，你也不必担心你的，家人，把他交给我的同事吧，他们会立刻带他去治疗的。”
　　说罢，两个穿黑色套装的人就进来准备带走横渡。
　　付晓昭有些犹豫，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康斯坦汀，少年只是朝她微笑，冰蓝的眼底只有温和和平静。付晓昭看向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男人显然将一切尽收眼底。
　　“不必担心，记得证明你是有价值的，他不会有事，这点伤我们能治好。”
　　付晓昭不得不放手。
　　“‘离离原上草’和‘孤飞一片雪’。”
　　“什么？”
　　付晓昭的低语被听到了，男人没有反应过来付晓昭想表达什么。
　　“我很擅长真言的使用。”
　　男人觉得这笔买卖开始变得划算了。俱乐部的比赛队员里，会用真言的也不少。尽管没有人会用“很擅长”来形容自己，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所以呢？”
　　付晓昭清楚将弱点和底线暴露给对方，并不是交易的好开端，但她没有别的筹码，除了真诚，她没有别的方式表达自己。
　　“所以，请您一定治好他。”
　　有那么一瞬间男人感从少女真诚的眼神中感觉到异样。
　　少女的眼眸带着恳求，但那纯净的黑色如同无尽的深渊。仿佛眼前的少女不是在说：拜托你，请治好我的家人。而是在向他传达：这是我仅有的，如果这场交易没能让我满意，我会做出你意想不到的毁坏。
　　男人脱下鸭舌帽，认真的看向少女，仿佛是他的错觉，少女的眼中，明明只有底里斯罕见的真诚和让人难以忽略的纯净。
　　“放心吧，等你赚了第一桶金，就能见他了，对了，我星唐，你门可以叫我唐叔。”
　　“谢谢你，唐叔。”
　　付晓昭不再言语，安静的坐在一边，等待康斯坦汀的面试。
　　唐叔重新带上那顶破旧却干净的鸭舌帽。
　　还是老问题。
　　“会打架吗？”
　　“不会。”
　　少年回答时，脸上带上温和有礼的笑意。
　　唐叔抬头看了一眼，心中不由想又是一个会杀人不会打架的吗？
　　“会杀人吗？”
　　“不会。”
　　康斯坦汀脸上的笑意更浓，他似乎也为自己的答案感到好笑。
　　唐叔显然被噎住。
　　“那你来干嘛？”
　　“我是跟着她来的。”
　　康斯坦汀用手指向付晓昭。看到少女惊诧的看向他时，他眼中的笑意直达眼底。
　　“我们不是收容所，不可能... ...”
　　“我会写真言，她会用什么，我就会些什么。”
　　唐叔想要将他扫地出门的话语戛然而止。
　　“你真会？”
　　康斯坦汀点头。
　　“那你，可以展示一下吗？”
　　“当然。”
　　得到康斯坦汀的肯定，唐叔立刻让人拿了纸和笔。
　　那是一只毛笔，墨水是由能源石特制的。比起流浪者之家的卢和付晓昭用的转化笔，显得优雅又高级。
　　“你来说一个吧。”
　　康斯坦汀忽然看向付晓昭。少年带着些许纵容的笑意，让付晓昭莫名生出一个念头。
　　“任何我会用的真言都可以吗？”
　　“都可以。”
　　一瞬间的犹豫过后，付晓昭还是说出了那十一个公之于众的真言中的一个。
　　“千树万树梨花开。”
　　少年浅笑，执笔写下少女叙述的诗句。一气呵成，一次完成。在最后一笔落下后，单薄洁白的纸张慢慢转化成厚重的牛皮纸张。鸦黑的文字边缘也开始泛起淡淡的青色。
　　一张真言就此完成。
　　一如付晓昭所猜想的那样，康斯坦汀此刻如夜色中的皎月，温和的明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