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忘》坐忘时停

85、085

　　吃饭定在周五晚上，因为顾惜的明星身份，餐馆选在私人会所。
　　姜寄望从周四晚上开始焦虑，一整夜翻了翻去，他一辈子好吃好睡，除了孔雁声出事的那段时间，还几乎没有过如此严重的情况，毕竟之前他还误会她和池忆之间的关系，一个人生了好久的闷气，现在想想就觉得十分尴尬。

　　周五早上，姜寄望挑了很久的衣服，池忆看他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走来走去，挡着他洗漱实在是烦了，赶紧把他推出去上班：“行了，你那张脸披麻袋都好看。”

　　下班的时候池忆准点来接，不过姜寄望还不想办公室的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故意多留了一刻钟才去到停车场，两人直接开车到会所。

　　顾惜其实是被诓过来的，只是作为他哥想要给两人破冰的由头，主要目的还是向老婆澄清误会，因此在来的路上，她并不知道今晚这顿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吃饭，就惦记着他哥说要介绍很重要的人和她认识——

　　那么重要，值得再三强调的铁定只有嫂子。

　　顾惜也不由紧张起来，平时工作只需要表演就行了，眼下要她真情实感表露相处反倒令人苦恼，毕竟娱乐圈各路牛鬼神蛇众多，尽管经纪人已经帮她挡掉大部分，但她也已经很久没有用真实的自己和人相处过了。

　　她提前准备了好几个聊天的话题，什么化妆品推荐，护肤妙方，以及穿搭，甚至还翻了几部热播剧，挑了几个自己知道的八卦套近乎，结果是一个都没用上，一进门就认出了坐在他哥旁边的是那晚在酒店碰到的男人。

　　“……我就知道。”
　　虽然不是没考虑过是个大美女，但是个男的，似乎也不令她惊讶，而且这个男的，她偷玩他哥手机时，照片都看到过好几次，钱夹里也是，也算老熟人了，他哥恐怕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看他们刚才低头说话的样子，顾惜不禁暧昧地朝池忆眨了眨眼睛，反倒是姜寄望没有那么快适应，始终绷着背一板一眼坐着，很是拘谨，他知道了小惜受过的伤害，甚至连感情都想避免在她面前谈，生怕她受刺激。

　　“顾惜，以后你就喊他——”
　　池忆介绍两人，顾惜学会了抢话，大声喊：“嫂子！”

　　姜寄望差点把手里的碗打翻，倒是池忆很淡定地点了一下头，其实他对妹妹的反应还是没底的，但能够得她接受，是最好也最满意的结果，他们俩大男人不知道的是，在她勇闯娱乐圈的时候就已经练就了一颗大心脏，比起那些违法犯罪的恶人，其他的她都没有那么厌恶，最重要的是哥哥要幸福。

　　何况……
　　“你说他姓姜，不会是以前你去广海读高中——”顾惜拉了拉池忆的袖子。

　　“嗯，他妈妈资助了我。”

　　顾惜知道姜寄望一家就是当年帮助哥哥读书的大好人，更是肃然起敬，当场倒了一杯奶，端端正正要站起来敬他一杯。
　　两人碰杯意思了一下，她趁机坐在姜寄望左手边，和他说起话来

　　虽然化妆品推荐，护肤妙方，以及穿搭用不上，但没有人不好奇八卦，她爆了爆料，只不过姜寄望不追星，只是捧场，于是她只能转头揭他哥老底。

　　“当年我哥打电话回来，舍不得长途电话费，每次都长话短说，但有一次竟然打了十分钟，家里的事可能只讲了三分钟，剩下的时间竟然都在问我和池怀，如果有人经常给他送礼物，特别照顾他，他应该怎么回应。”

　　“妈妈听到我们说话，说他有喜欢的人了，还很高兴，你知道我们那小山村很落后，村里人都很早结婚，她当时就让我们怂恿哥哥把人带回家。”
　　说到这里，顾惜抹眼泪，姜寄望赶紧把纸巾递过去，对方接过冲他眨眼：“……原来这个人就是你呀！”

　　“我知道你，一直知道你……这十年来……”
　　“小惜。”
　　池忆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她只能住嘴，转头见姜寄望还讨好地等着下文，池忆又给他倒了一杯奶推过去。

　　顾惜悄悄把手伸过去，拉了拉姜寄望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没吱声。

　　池忆总有要离开包间的时候，就算挂账不买单，总得去上洗手间吧，顾惜时不时和他碰个杯，总算把他催出去了。
　　姜寄望继续向她打听他缺席的那段时光。

　　“……你知道我哥除了照顾家里就是学习，从来不会把钱和时间花在享乐上，尤其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
　　顾惜一直都不知道孔雁声给她哥签了一张支票，只知道那个时候她陪着池忆在首都读书，住在地下室，看他贷了助学贷款，半工半读攒钱。

　　“后来稍有宽裕，他先把助学贷款还了，到大三的时候，另有剩余，他暑假也不去实习，就到处转悠……”

　　至今顾惜都觉得奇怪，她这个大哥简直不像日常报道里那种模版式的贫困生，就算不为了攒生活费，学校里大把的学生为了在毕业找个好工作，都会利用暑假提前找实习，但他竟然放下一切去旅游。
　　旅游啊！

　　“而且，他把攒的钱都用出去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就想到处看看，总能碰运气碰到想看的人和想看的风景。”

　　顾惜说得很简略，以她的视角来看或许是局限的，但姜寄望心里有一股劲儿，他觉得绝非池忆随口说说那么简单，于是向顾惜打听，池忆都去了哪些地方。

　　答案囊括天南海北，都是离广海远且有特色的城市，都是那年春游时，他在山里计划过的地方。

　　彼时他们走向桥洞，姜寄望憧憬着未来，表示自己每年的假期都会回来和他一起过，他们第一年会去哪里，第二年会去哪里，为了照顾池忆，他都挑了国内的城市。
　　池忆的足迹走遍南北，他一个人做到了，而自己却在持续失约中。

　　“我都惊呆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那么喜欢旅游，我还以为他被甩了，不过后来我猜可能和你有关。”顾惜很久没有和人如此近距离的吐露心声了，尽管她这些年只专注拍电影，其他一概不管，但踏入那个圈子，什么真心话都不敢乱说。

　　她讲得口干舌燥，菜也没怎么吃，水倒是连喝了两杯：“那个时候，我状态也不好，不能陪他到处走，在路上随时可能发病，我就和拍照认识的朋友一起留在首都，我本来想全身心投入工作，尽量多攒一些钱，但心理医生叫我除了拍照，再找点别的事放松，可我不敢乱花钱，就在大学城附近的手工店买最便宜的纸裁开来折星星。”

　　“后来我哥回来看到了，我哄他说这个可以许愿，他这么个皮糙肉厚的汉子，竟然就跟我一起折，折了满满一大罐！”

　　“姜哥哥。”顾惜凑到他耳边说：“你不要嫌土，嗯，虽然是有一点土，但我偷偷拆开过他的星星，他的星星里都是你的名字。”

　　池忆早就回来，依靠在门边没有打扰他俩说话，看时间差不多，才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开口：“你们在说什么？”
　　姜寄望僵着背，直挺挺转过身来：“你都听见了？”

　　“我不看着点，背后大门敞开，你们又背对大门，一会有人过来了，把你们看得清清楚楚！”
　　姜寄望这才反应过来，顾惜现在是明星，不得不小心，自己确实欠考虑，不过好在刚才没有人路过，也没有人发现。

　　他默了一瞬，突然朝池忆伸手：“我的星星呢？”
　　这间会所建得古风古韵，包间里还套了个天井，抬头便能看到当夜的明月，池忆向他走过来，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笑了：“我的星星不就在眼前么？”

　　——

　　后半场顾惜一高兴，非要喝酒，池忆拦着，两个人差点吵起来，姜寄望打圆场，给她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果酒，但还是喝得脸蛋通红。

　　酒足饭饱，她摇摇晃晃往大门走，姜寄望绅士地扶了她一把，问：“你一会去哪儿？”
　　“不用管我，用人来接我。”

　　池忆站在他俩身后，他长得高大，警惕四周，活像个保镖：“你什么时候离开蓉城？”
　　“后天吧，明天想再去看一下老师。”顾惜甜甜的笑了起来，拉着姜寄望说：“我老师拍的话剧可好看了，你们有机会一定要去看。”

　　姜寄望向池忆投去求助的眼光，池忆说：“前几年公司步入正轨后，我问她要不要读书，她重新入学，后来考了首都戏剧学院，总算不是高中肄业了，她老师应该是哪个教授吧，大概退休了出来搞艺术。”

　　顾惜像是没在听，哼哼唧唧着：“……是是是，全家就你最厉害。”
　　池忆慢吞吞地说：“马上就不是了，你嫂子可是研究生。”

　　姜寄望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在学历上赶超学霸，不禁汗颜：“……”

　　出来的时候已经提前通知了助理，顾惜被塞进保姆车里的时候，酒劲刚过，正值亢奋时期，几次要伸出脑袋来跟姜寄望说话。
　　怕被拍，姜寄望赶紧把耳朵支过去，让她说完了好早点回去休息。

　　“姜哥哥，你要跟大哥好好的，我祝福你们。”
　　“好。”
　　“我刚才没有失态吧，我好怕我表现得不好，哥哥好不容易才嫁出去，万一老婆就吓跑了怎么办！”

　　池忆：“……”

　　“他都没有提前跟我说，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连礼物都没带，你别怪他，他也是为了我，因为我以前讨厌同性恋，但是你就没问题……”

　　池忆赶紧打断她，眼疾手快把她脑袋塞进车窗，又把姜寄望拉到自己身后：“我看到狗仔了，赶紧走。”
　　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拜拜。”

　　车子发动后，姜寄望站在原地，思考刚才顾惜的话，犹豫着开口：“你妹妹是不是不能接受同性恋？”他开始怀疑最开始的亲近其实是人家给她哥面子在演戏，人本身就是演员，演技天衣无缝也理所应当，直到喝了酒才吐真言。

　　“她喜欢你。”池忆板正地强调。
　　没有反驳，那岂不是……姜寄望小声说：“那她就是真的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