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0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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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四处奔走，借了别人的电话打给你却打不通，打到你家也没人接，我很慌，想尽办法在暑假结束前赶回去，我想过把钱还给你，但等我找到你家时，你家大门紧闭无人应答，我以为你已经出国了。”
……他没钱啊，最后攒的那点钱都赔给受害人家属了，他又不可能飞到美国去追。
之后，他又找去了公司，但是公司里没人见他，他以为是孔雁声在从中作梗。
无数次碰壁之后，他意外收到了一条短信，提示他语音信箱快要过期，当时他回到广海第一件事就是补办了电话卡，找回了以前的号码，没想到辗转反侧，竟然还能收听到孔雁声的留言。
（注：私设）
孔雁声说，打他电话打不通，又找不到人，他按照约定告诉他姜寄望去美国的航班信息，并强调自己会告诉姜寄望他会去送他，至于他愿不愿意相见，则是他的自由。
姜寄望低下头，呼吸颤抖：“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以为你是为了钱才……”
“阿姨这么跟你说的？”
姜寄望摇头，眼神里透露着一丝绝望：“她说的我都没信，但我在家里找到了一支u盘，里面有一段音频，是你对勤哥说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天他一个人坐在乱糟糟的家里，灯也没开，就就着电脑，起码重复放了三百遍，最后在天亮时分，U盘给他用力摔在墙上，摔成了两半。
十年前，池忆和勤哥统共就没见过几面，大多数时间还都是和姜寄望一起，能被人截取音频的，一定是他单独见勤哥的时候。
也就是那一晚，勤哥气势汹汹来找姜寄望，自己去门口堵他们，为了让渣土的人把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为了给自己帮姜寄望出头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说了一些断章取义十分令人心寒的话。
……原来如此。
如果真是那一次，那么是谁在这中间挑拨离间就一目了然了——勤哥的目的是为了教训姜寄望，只认拳头，不会采用这么迂回的方式，而且高三毕业的时候，他已经进去了，那么只有那晚替他解围，声称录下来勤哥他们打人罪证，以备不时之需的杨晓磊可能会这么做。
回头看来，真是又气愤又无奈又可笑，可笑的是就因为这样一段音频，他们竟然互相误会了十年，可气的是，他们真因为这样本可以不攻自破的小招数而中招。
“这次我一直留在广海，不是为了报复你才接近你的，但我确实口无遮拦，之前说的很大一部分都是气话。”池忆注视着他，敞开心扉：“我讨厌挥霍和浪费，讨厌天真残忍，拥有无数资源却不知道珍惜的富二代，大概这些都是我的反面。”
“我承认我不是圣人，也确实恨过你妈妈，但不是因为她用钱羞辱我，扬言要把我送去坐牢，又拆散你我，而是她让我明白了，我们之间巨大的不可跨越的鸿沟，以及对那时的我来说，即便奋斗一辈子也不可能和你站在同一高度的残酷现实。”
即便现在到了这样的身家，他也依然觉得自己是个例，成功的路是不可能完全复制的，此间回首，他也不敢对当年的自己拍着胸脯保证你一定能成功。
“她说你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吃穿有保姆，出行有司机，有什么问题就打她助理电话，只要不是违法犯罪一切都悄然给你摆平，你没吃过苦，对穷人穷日子没有概念，对钱也没概念，想花就花。”
——孔雁声那时说：“钱多到一定的程度是什么感觉呢，那就是钱不重要了，如果他对你说出，我不在乎钱，钱不重要，你千万不要以为他的不在乎和穷人想要物质而追求不得，只能从精神层面获得慰藉是同一回事，那不是同一回事，池忆，只要他真正缺钱，他就会立刻被打回原形。”
“是跟豌豆公主一样。”
池忆笑了一下，这声笑不带任何褒贬，好像只是单纯憧憬一种美好又不可思议的事物。
孔雁声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时隔多年，言犹在耳：
——“但你不一样，池忆，你聪明，踏实，沉稳，质朴，你扪心自问你能接受他的缺点吗？他的大手大脚，他的无理取闹，他的浪费他的折腾？你们一辈子顺风顺水也就算了，如果一旦出现困难，你们的三观必然相悖，他会觉得你在无理取闹，而你会觉得他何不食肉糜！”
是的，他无法反驳，因为在工地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而工地相对隔绝，加上孔雁声的控制约束，姜寄望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挥。
但这十年来，他也想了很多，姜寄望的残忍是天真的残忍，是他生来就被仔细保护而造成的，不全是他的错，经过时间的沉淀，他发现自己依然惦念那个又蠢又坏，却永远恣意张扬，宛如太阳的少年。
但少年的太阳熄灭了。
面对如今内敛忧郁的姜寄望，他更想重新为他燃起光芒。
“但我愿意。”池忆认真地说：“但我愿意赚钱让你挥霍，让你浪费，让你永远富足天真，因为你是唯一的例外，你永远在我的计划之中。”
“池忆——”
姜寄望怔怔的看着他，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听到池忆的剖白，池忆这样沉敛可靠的人，是很难想象能如此炽烈地剖开内心的，这件事本身给他带来的冲击不亚于听他说他把自己放在了他的未来里。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池忆用指腹轻轻替他抹去，他却猛地把头埋进他膝盖间的被子里，呼呼噜噜地说：
“你别看……你别……你怎么这样啊！”
池忆揉着他松软的带着夜露气息的头发：“别哭了。”
“谁哭了！”
“你没哭，我哭了。”他去掰姜寄望的肩膀，却被他甩开。
“……你别看我。”
池忆只能把手有一下没一下落在他背上轻拍：“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们说点别的。”
“谁不好意思啊！”
“我我我。”
“那说点别的吧。”姜寄望红着脸贴在他的腿上，把后脑勺对着他：“那后来呢，我记得你说你弟弟他……”
池忆眼神亮起又如灰烬暗淡，停顿了好些时候，才在叹息声里直面过去：“我妈走了，池怀坐牢，舅舅一家也搬了出去，我不放心把小惜再留在山里，我本来想休学，陪她在镇上读完高中，但她发现我不去学校报到后，每天和我吵架，她的精神状态很差，我不敢再刺激她，只能把她带到了首都。”
“我住在宿舍，她却没有办法住进学校，我只能在附近租了个出租屋，可我没有钱，只能租条件很差的隔间地下室，地下室没有窗户，除了床和柜子，无处下脚，狭小的空间虽然增加了安全感，但人久住不见阳光，反倒加重了抑郁，也不利于她心理创伤的恢复，我为了能够换好一点的房子，于是到处打工。”
“小惜不想拖累我，为了我减轻负担，后来开始尝试在大学城附近找兼职，但她高中肄业，能做的工作不多，要么只能去当服务员、打杂或者上街发广告，要么只能去奶茶店做奶茶，好在大部分工作时间比较灵活，我又强制要求她不要太拼，那之后她的状态倒是好了一些。”
“后来有一次，她在街边给店家守新品品尝的小摊子时被人拍了去，之后接连有摄影的找上门希望她能出镜当平面模特，她其实很害怕人，也很排斥别人盯着她看，但她为了那比以往可观的收入，还是偷偷接下了活，又把钱留给了我，希望我能好好读书，不要分心。”
“我那时候发誓，这辈子只要我活着，我就要保证她快乐富足的生活，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姜寄望很想问他为什么不用孔雁声给的那笔钱，他现在非常希望池忆花了那笔钱，因为如果真用了，他们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他和妹妹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心里暴雨将至，闷热潮湿，难受得让人窒息。
“没事了。”池忆摸了摸姜寄望的头：“不是都好起来了吗，后来小惜拍照小有名气，开始能负担生活，甚至有了可爱的粉丝，还收到甜蜜的礼物，她有了被爱被呵护的感觉，渐渐走了出来。再那之后，她就改了名字，因为二伯，让他觉得爸爸的姓太恶心，于是改跟妈妈姓。”
姜寄望把脸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又埋进被子里，眼角又湿了。
他以前可不爱哭，可现在就像沾了水的海绵，生活挤一挤就开始流眼泪。
“后来手头宽裕了一点，我就放弃了做苦力活，去做家教，课余空闲时，也会在大学城倒卖一些小玩意，或者支个小摊子在宿舍楼下给人贴膜。毕业之后为了赶紧赚钱，我没有再读研，小惜觉得很可惜，我自己倒是无所谓，就在首都找了份工作。”
“多亏了那时候在项目，帮着田姐管库房收货领货，接触了不少材料，又跟着宋工学习了一阵，我开始尝试观察并研究材料价格的变动，一边工作一边炒了一阵子期货，后来赶上牛市，赚了一笔，就把工作辞了。”
“当时没想做科技公司，还是眼皮子太浅，只想着短期倒腾材料赚钱，不过也全靠和一些大公司的接洽，让我从中发现供应链问题，后来有个在广海发展的同学想要出来创业，我和他商量了一下，开了家技术支持公司，专门帮那些转型的机构和销售公司做全上线的智能一体化平台。”
“池怀出狱过后，我本来想将他接过来休息，或者来公司干一干，就算养他一口饭也无所谓，毕竟他在里面待太久，与社会早就已经脱节，但他待不住，有一阵闹着非要出去找活干，说是有手有脚不能拖累了我们。”
“但你知道，他有案底，学历又不高，能找到的工作太少。”
“那一阵正好碰上小惜签约经纪公司，她去试镜，拍的那部电影拿了奖，粉丝一多，开始有了不一样的声音，有人扒小惜的过去，什么所谓的黑料。”
“我担心小惜以前受伤害看心理医生这些事情被翻出来，所以特意和她的经纪公司打过招呼，也私下找了公关，如果一旦有问题立刻应对处理，我们的注意力都在小惜身上，却忘了池怀……他坐过牢的事情竟然被曝光了，大家用他来攻击小惜，说他有个杀人的累赘哥哥，粉丝天天私信骂池怀拖累了她，让她赶紧和这样的人渣断绝关系。”
“无论怎么解释，都有人不听，小惜因此发病，工作停了好一段时间，本来公司给她的安排是让之后参加一些综艺，增加曝光和热度，但她都拒了。”池忆满目哀色和疲惫，他用右手撑着额头，很重地吸了一口气：“池怀的智力本来就比不上正常人，他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小惜不公开解释呢？”
“他找到公司去，经纪公司的人跟他说，那种事情是绝对不能曝光的，一个玉女形象的女演员，居然曾经被……或许寻常人只会觉得愤怒和无奈，但池怀会内疚，他会想自己为什么不听大哥的话，就留在家乡找个地方开挖掘机，非要跑到沿海去打工，那么妈妈也就不会死，他会想如果自己早一点赶回去，就能阻止那人渣干畜生事，小惜也就不会受到伤害。”
“可是伤害已经发生了，过去不能改变，那就只能改变未来，他知道小惜绝不会和他断绝关系，但是他可以，只要他死了，那么别人就都不会再骂小惜了。”
急诊室忽然安静下来，时间仿佛停止，过了好久，姜寄望才找回神智。
池忆轻声问：“说完了我，那你呢？你又为什么离开广海，来到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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