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忘》坐忘时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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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冷战了一段时间，姜寄望心烦意乱，把朋友拉出来一通胡吃海喝还不够，以前懒得参加的聚会和活动也把自己添了进去，周围的同龄人不是在讨论学校，最近买的高奢，就是在讨论八卦和异性。
　　姜寄望在学校鲜少参加社团，有点不适应，坐在角落里独自喝果酒。

　　一旁的卡座上，有个男生正在高声谈论隔壁学校的女生来跟自己表白，自己拒绝后，听说最近状态很糟糕，似乎被同校的女生孤立，又有些心软，旁边的人嘻嘻哈哈分析，大概那女生只是对他有好感，然后被人撺掇，失败了又为人打击。

　　不是每个人都会同情可怜别人，总有几个惹人厌的家伙，看人家没有靠山，变本加厉欺负人并以此为乐。

　　姜寄望心思突然飘起来，又开始担心池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那么一闹过后，会被人针对，也没有人再愿意和他做朋友。

　　他动了心思想要和好，却又不知道怎么找台阶下，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看看他缺什么。为了光明正大给池忆送礼物，他打听了一下高三生都缺什么文具书本，干脆以他妈公司的名义给他们班人手置办了一套文具用品和一套模拟卷。
　　不让他送，他偏要！
　　他就是要向所有人挑明，池忆是他罩着的！

　　姜寄望去订了货，特意选了个下午，在晚自习前的空闲时间让老板把货送过来，等保安登记的时候，他先一步上教学楼去找池忆，但池忆却不在教室，一打听，说是去了厕所，他又往厕所去，在两栋楼之间的走廊上一眼逮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只是，站在他身前的还有个短头发的女生。

　　女孩子手里拎着一口袋自家种的水果，匆匆忙忙塞进池忆怀里，池忆一脸疑惑，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粉色的小卡片：“这是？”
　　女孩子细声细气地说：“谢谢你上次给我讲题，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听，你人真的很好。”

　　池忆笑着点头应了一下，把有字的那一面翻过来，身前的女生脸蛋爆红，按着他的手要塞回去：“你回去再看，一会要上课了！”

　　这是去厕所的必经之路，不等池忆说话，就有人吹着口哨开玩笑：“哟，杵这儿干什么呢，表白呢？这年头怎么还有人送水果表白的！”
　　那女生整个脸更红了，扭头往回跑：“关你什么事，你别乱说话！”

　　池忆早已回过味来，看她如此窘迫，又联想到自己，把小卡片塞回袋子里，追上去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挨了一下：“谢谢，你等我一下。”说完，他钻进了教室，把水果口袋放在了抽屉里，算是收下的意思。

　　姜寄望远远看着，整个人气得脑袋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他接受了女生的表白？不然他为什么收了礼物？

　　一瞬间，他心里起了千万个念头，堵在心里的郁闷一直冲到喉咙口，整个嗓子都紧了紧——为什么？别人的礼物就可以随便收，自己的就无法接受？就因为人家给的是一袋没几个钱的破橙子吗？所有才没有负担！

　　他正要冲上去质问，没过一会，池忆又跑了出来。

　　晚自习前，会有一道自习的预备铃，吃完饭的人陆陆续续往教室里走，走道上的人少了，池忆招呼那个女生，跟自己走到了转角的平台上，确定没人，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币递过去：“刚才那么多人看着，我不希望你难堪，我接受你的感谢，但我也没有那个意思，水果我不能收，就当我跟你买的，对不起。”

　　女生没接：“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许久后池忆才给出答案：“……好好学习。”

　　“钱我不要了，就当是谢谢你的，你讲的题比他们都讲的好，你好像知道什么样我能听懂一样，里面那张卡片……你扔了吧，谢谢你照顾我的心情，如果刚才你直接拒绝我，我确实会受不了。”她深深地看了池忆两眼，像是接受了他的答案，偷偷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不过现在没事了，没人知道。”
　　说完，她冲上去抱了一下池忆：“你要加油，祝你考上好大学。”

　　姜寄望找过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扭头就走，刚好碰到把箱子往楼上搬的文具店老板，于是一脸悻悻地说：“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

　　——

　　将入冬时，姜寄望的生日也要到了，姜棠文没有逃债之前，孔雁声还安稳地当着阔太太，对这件事十分上心，每年都会借此机会提前准备宴会，用于社交运作，姜寄望对此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但有父母亲朋陪伴，至少不是一件无趣的事情。

　　后来姜棠文出事，孔雁声一心扑在公司，即便还记得这个重要的日子，也力不从心，往往扔给姜寄望自己决定。

　　学校里面的同学，大多选择搞派对放纵一下，姜寄望那几年也就随了大流，但这次，他心里装了人，只想和池忆两个人过。

　　他不玩乐，奈何朋友同学都来打听，关系淡的也就算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总不能冷落，他也暗藏了心思，想把池忆拉入圈子，真正拉到自己的身边。
　　于是，他给孔雁声提了一嘴，后者让助理安排，在陨星会所提前预定。

　　生日宴不偏不倚，恰好在周六，姜寄望忍了许久才按捺住心里的冲动，没有告诉池忆，只是给他发了餐馆地点，希望他主动来问自己。
　　但池忆那头只回了一个知道，并没有任何疑问，也不知道他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姜寄望隐隐觉得，他好像把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最近期中连着月考，等到了年底，高三生还要参加全市的第一次模拟考试，压力很大，他嘴上不便责怪，心里却不怎么高兴。

　　那堆文具最后都退了，姜寄望回到家时，碰上孔雁声去外地出差，正在收拾行李。
　　他一路闷闷不乐，推门就往自己房间钻，既没问他妈去哪儿，也没问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赶上生日。

　　孔雁声大为吃惊，在楼梯边将他拉住：“生日都安排好了吗？”他看儿子眼神恹恹的，想到自己此次出去，不一定能在周末赶回来，有些心疼：“卡不是给你解冻了吗，缺钱就刷卡。”
　　“知道了。”姜寄望兴致仍然不高。

　　以往这个时候，母子俩必然会大吵一家，但今天这小子那么懂事安静，反倒让孔雁声更加不放心，大概是出于不能陪伴的愧疚，她表现得很温柔：“宝宝，妈妈要是赶不回来，你就问问丹姨，她那边的案子应该……算了，你如果不想见她也不勉强，要不，你把池忆带上吧，有他陪你，你开心一些。”

　　姜寄望浑身一震，差点以为他妈看穿了他的心事：“你怎么……”

　　孔雁声也愣怔一瞬，当然不能实话实说是因为最近太忙心里有点对不起他，自己找两个人来帮自己陪儿子开心，只是说：“你们关系不是不错吗，你那么在乎他，他高兴你也高兴嘛。”
　　“人家又不是这个月过生日。”姜寄望哼了一声。

　　孔雁声说：“那你不想他来？”
　　姜寄望烦躁：“来吧来吧！”

　　“之前不是还要好到非要我资助他么，怎么，吵架了？”孔雁声感到莫名其妙：“你不想他来就不来吧，我只是听说有些小地方的人，从来都不过生日的，因为家里穷，别说礼物，就是能吃顿肉也不一定吃得到，蛋糕也没有，对这样的日子不会有期待，不如顺便给他也庆祝一下，就当给他也提前过生日。”

　　姜寄望本来对池忆没把他生日放心上而浑身难受，当下听了孔雁声的说法，又忍不住想，会不会他家太穷了，所以他从来没有过过生日，自然也就没有庆祝的意识？
　　早些年有个远方表哥，高中以后太忙，也很少在生日邀请大家去吃饭了。

　　也许，是自己对池忆太苛刻了，明明知道他和自己很不一样，还用自己的标准要求他。
　　他立刻冲上去，拦着将要出门的孔雁声紧紧拥抱了一下，转身上楼跑回房间，拿出手机又给池忆发了一条消息：“周六晚上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池忆一直没有回消息。
　　姜寄望担心他那破手机没话费，立刻充了五十块，充完冷静下来，怕先斩后奏被他发现又不乐意受自己恩惠，立刻又发了个消息过去试探：“没话费了？要不我给你充点？”

　　过了几分钟，池忆的消息发过来了：“还有，不需要。会晚一点到，不要一直等。”

　　一条短信，一个字和一百个字都是那么多钱，池忆恨不能再多说点，但他刚打完这几个字，就被叫走，只能按下发送键，把手机匆匆塞进裤子口袋。

　　姜寄望的生日，他怎么可能忘记，尤其两个月以前，某些人就开始明示暗示想和他一块儿过。

　　池忆身上没有额外的零用钱，又不能乱花资助的生活费，哪怕可能有所剩余，他也没那个脸，为了给姜寄望准备生日礼物，他又重操老本行，去酒吧给人看场子。
　　攒了一些钱，提前一个星期订好了礼物。

　　周六当天，下午做了个小测验，老师看他们最近一个考试接着一个考试，人都考木了，四点准时放学。
　　班里有两个女生，商量着互相找借口不回家吃晚饭，准备一块打车去混派对当气氛组。

　　池忆抱着试卷往办公室走去，并没有仔细听她们说的话，倒是他的前桌叽里咕噜吐槽：“什么人啊开派对……哦，国际部的，那不奇怪了。”
　　池忆停下来，若有所思。

　　“嘿，池忆，你走吗，一起啊。”前桌在他肩上拍了一把。
　　池忆摇头：“我要去帮老师改卷子。”

　　对方不再强求：“那你提前帮我看看分数，不过如果考太差就不要给我说了。”
　　池忆笑了一下，一路都在走神。

　　六点钟，他把试卷改完，帮老师录入电脑，背上包直奔商场，去取订的礼物。
　　出门的时候，他闻到街边饭菜香味，有些饿，看了眼时间，才恍然已经过了饭点，也不知道姜寄望是不是真的一直在等他，又会不会为了等他连饭都没好好吃。

　　要不明天订个餐馆和蛋糕给他赔罪。
　　池忆从马路边折回来，在商场物色餐厅，顺便寻找还没有关门的蛋糕店，然而这个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池惜打来的电话。

　　池惜一直在哭：“……二哥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想家，非说要给你寄一点家乡的菜，一个人跑去地里挖，结果锄头坏了，掉下来砸伤脚，又不肯去医院，就用野草扎上，都灌脓了，怎么办呀大哥！”
　　“是不是没钱了？”

　　池惜不说话了，过了会她要挂电话，她只顾着把心里的慌乱找个人倾诉，却忘了，大哥一个人在外也十分辛苦。
　　“别挂，小惜，我来想办法。”

　　他捏着钱站了许久，没有走进任何一家蛋糕店和餐馆。
　　看着手里的礼物，池忆忽然感到沉重，他既给不了家人安稳，也给不了姜寄望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