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忘》坐忘时停

57、057

　　姜寄望心有惦记，频频看时间，作为本场生日派对的主角，他显得有些扫兴。
　　期间，不断有人过来跟他祝贺，连朋友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纷纷询问，他不想如实相告，显得自己像个怨妇，于是把历来擅长吃喝玩乐，又八面玲珑的张世传拉过来，替他招呼。

　　他借口去洗手间，离开热闹的环境后却又不想回去那个没意思的地方，就独自溜出来，坐在花坛边吹风。

　　池忆早就来了，却一直没有进去，就在门口徘徊，想等到散场，陨星的保安和接待防备地看了他好几眼，但很快被另一抹身影吸引了视线。

　　姜寄望从湖边晃过来，心里悄悄把池忆骂了好几百遍，然而一抬头就看见他站在不远处，以至于小小的心虚一场。

　　“池忆！”
　　姜寄望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心里的狂喜，等回过神来时，已经不自觉跑了过去，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

　　“为什么不进去？”
　　过门不入并不礼貌，池忆也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甚至心里对和姜寄望一起过生日充满了期待，可是他来的时候，听见门口的人议论那些有钱人送的好礼，自己带来的东西，越发显得拿不出手。

　　也许他费心费力准备的礼物，姜寄望根本不需要，也根本配不上他的身家，就算姜寄望不在乎，背地里也一定会有人议论他，有个这么穷的朋友。

　　池忆本想说自己刚来，没找到地方，但却被身前的人抢白。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姜寄望见他满身风霜，忍不住伸手去抱他，但池忆瞥了一眼门口的服务生，怕有人会突然走出来撞见，下意识将他轻轻推开。

　　那一瞬间，姜寄望的心沉到谷底，失望、不甘与委屈统统爆发：“你走！”
　　池忆愣住了，身体本能进了一步。
　　看他靠过来，姜寄望扭头就跑：“那我走！”

　　池忆身心俱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惹他不快。
　　就因为没有接受拥抱吗？
　　但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生搂搂抱抱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何况会所里面还有那么多姜寄望的同学。

　　姜寄望背对着他，把脚步放慢，在心里默数三声，如果那家伙还没有表示，自己就心软一次，回头去拥抱他，如果他胆敢把自己再推开，那么他发誓，以后一辈子都不再理池忆。
　　但他还没有数到三，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生日快乐，过生日就应该高高兴兴的。”池忆将他压在怀里。
　　“这还差不多，谁说我不高兴了。”姜寄望眼睛亮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太容易被哄好，于是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让他给自己挡风罚站：“不，我是有点不高兴，你这几天为什么不联系我？”

　　“有点忙。”他晚上要出去打零工，白天还要集中注意力不能落下学习，实在分身乏术。
　　姜寄望问：“那你忘了我的生日吗？”

　　“说什么傻话。”
　　“那你不喜欢我了吗？”
　　“……”

　　“池忆，你为什么要接受别人送的水果和表白？”
　　池忆愣了一下：“你在？”

　　“我两只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姜寄望从他怀里挣脱。
　　池忆眼角竟然微微上扬，忍不住失笑：“还清清楚楚，那你看到我拒绝人家了吗？”

　　“拒绝？你不是把橘子都拎……”
　　“当时走廊上起哄的人那么多，都等着看热闹，我接受不是，不接受也不是，我看她都快哭了，我就让人等着，回去拿了钱给她，跟她说清楚我没那个意思，不过她没有收，也没有再来找我。”

　　“原来是这样。”姜寄望心里那点阴霾彻底烟消云散。
　　池忆把袋子拎起来：“给你的生日礼物。”

　　姜寄望站在原地，手脚不得安放，竟然局促地不敢接，他脑补过池忆给自己过生日的各种场景，也想象拆礼物的惊喜，但真的看见他伸过来的手，却有些怯怯的。

　　哪怕池忆只送他一张贺卡，也珍重得让他小心翼翼，更何况袋子上的品牌标志，即便对自己来说算不上贵重，但对池忆来说应该花费不菲。

　　他很想控制自己，跳过钱的问题，只惊讶，夸赞，高兴，但他控制不住自己，脱口却是：“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别管，反正不是用的你家的钱。”
　　姜寄望紧张地盯着他看了又看：“你是不是一个月没吃饭？”

　　“不是，”池忆揉了揉他的头发：“兼职。”
　　“难怪你之前那么忙。”姜寄望心疼不已，可不敢再乱说话，当场打开礼盒：“你送我手表？”

　　“之前那块你不是扔了吗？”
　　“嗯。”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切都会好的。”

　　姜寄望把脸短暂贴在他胸口上，又分开：“你给我带上吧。”
　　卡扣已经提前取过一颗，大小十分合适，姜寄望活动手腕，笑得合不拢嘴：“你怎么知道我的大小？”
　　池忆挑眉：“握一下就知道。”

　　姜寄望就像得了皮肤饥渴症一样，又想和他贴在一块，这时，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人站在角落里，不甚清楚，但能辨认是楼云，还有两个不怎么熟悉的同学。
　　姜寄望把手缩了回来，池忆说：“我就不进去了。”

　　“你等我一下。”姜寄望借位，在池忆耳边挨了一下，飞快跑到门口，把楼云等人推了进去。
　　池忆转身，背对着灯火。

　　过了一会，走过来一个年轻人，问他是不是姜少爷的朋友，需不需要帮忙。
　　他摇了摇头。
　　好笑的是，他想不出这里有什么服务，吃饭的地方吗？看起来和街上的餐馆不太一样，倒是更像酒店和度假村，里面隐隐传来音乐声和玩闹的笑声，一墙之隔，显得人更加落寞。

　　要不，还是走了吧。
　　池忆焦躁地踱步，直到姜寄望的声音远远飘来：“走吧。”

　　“走？就走了？”池忆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你不留下来过生日了？”
　　姜寄望扬起脸：“我只想和你过。”

　　池忆还在发呆，姜寄望已经攫着他的手往前拖：“太吵了，而且他们疯起来会把香槟往我脸上泼，我其实不喜欢这种环境。”
　　“但我没有买蛋糕。”池忆的心刺痛了一下，血肉慢慢被撕开。

　　“那我们回家吧，惩罚你晚到，就罚你给我煮长寿面。”
　　池忆没动，站在秋风里细细地盯着他的脸，他总觉得姜寄望这么说是为了给他省钱，可眼前的人笑得那么灿烂，说话那么自然，好像他真的真的非常想吃长寿面一样。

　　心里撕裂的那个洞更深了，也更痛了。

　　会所的人走过来，是刚才询问池忆是否需要帮助的人，他主动去帮姜寄望叫车，姜寄望却摆摆手拒绝了他，说自己会处理。

　　他们沿着湖畔慢走，姜寄望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哎呀，我怎么这么蠢，我该留一块蛋糕的，可惜刚才他们打蛋糕仗，非要往我脸上呼，都……”他忽然反应过来，这种行为过于铺张浪费，池忆铁定不能接受，于是下意识咬唇，紧张地望着他的脸。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小声说：“那什么，你没来的时候，我已经切过蛋糕了，你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

　　“你许了什么愿？”池忆立刻问，他想要默默记下来，以后争取帮他实现。

　　“我希望你在十二点前出现，然后没收你的马车，不让你离开，可是现在我改主意了。”姜寄望把被风吹冷的手偷偷往他口袋里伸，想要寻找温暖：“王子准备和灰姑娘私奔！”

　　“上来。”

　　池忆很浅地皱了一下眉毛，把手让开，很想假装没听懂他的暗示，但今天毕竟是姜寄望的生日，他不希望再让他不开心，于是又立刻蹲了下来。

　　“嗯？”池忆哼了一声：“你上来吗？”
　　姜寄望非常配合地说：“脚好酸，不想走路了。”说完跳到他的背上，用力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柔软的头发上蹭了蹭。

　　两个人向家的方向走，在路灯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池忆一路都很沉默。

　　姜寄望问：“我说你是灰姑娘，你会不会不高兴？不对，你又不是姑娘，那……灰小子？”
　　“……”
　　“姜寄望……”池忆被他逗笑，十分无奈，他根本不在乎称呼，只是，童话故事总是在最美好的一幕戛然而止，大概是因为作者本人也写不下去现实的残酷吧：“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我现在更像骆驼祥子。”

　　“我知道了，你嫌我重。”
　　快一米八的个子，再瘦也不轻，姜寄望闹着要从他背上跳下来，池忆安抚他别闹，两人打打闹闹，偶尔有零星的路人朝他们看过来，姜寄望心里充满虚荣的兴奋，就会乖乖靠在他身上。

　　也只有面对不认识的人，他们才有胆子迎接真实。

　　“真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姜寄望感叹。
　　池忆笑了一声，学着他刚才的口吻说：“我也知道了，你就是想要把我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