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的埋葬》北荀

11、第十一章

　　他们吃完面后就一同回去休息。

　　深夜时分，床头柜打着暖黄色的台灯，李景阳睡在她的旁边，江念文靠着床头看书。突然，她的手机响起，一看是老师打来的电话。

　　她小心地看向李景阳一眼，轻手轻脚地下床，跑到阳台去接电话，“喂，老师？”

　　“江念，你在那边怎么样？”老师声音粗粒柔和地说。

　　“挺好的，都很稳定。”江念文轻轻说，生怕吵醒睡觉的李景阳。

　　老师“嗯”一声，在电话那头继续说：“你在那边也呆了小半年的时间，我这又接到一笔投资项目，需要你回来帮帮我，你看看你那边处理处理？”

　　江念文没回答，“老师，是我爸的原因吧。”

　　老师干笑几声，“江念，这个项目也很紧迫，你在那也呆不短的时间了，回来帮帮我吧。”

　　江念文站在阳台上，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身影，“我看看吧。”

　　随后，二人又闲聊几句，就将手机挂断了。

　　江念文环抱着胳膊，站在阳台那里，顺着月光看向外面的建筑。在月光的勾勒衬托下，建筑线条感十足，她眼眸越发空洞，盯着窗外，不知发了多久的呆。

　　直到，她的鸡皮疙瘩浮在皮肤表面，才打着哆嗦回了房间。

　　江念文将台灯关掉，书放在床头柜上，轻轻钻进被窝睡觉。

　　李景阳侧在一边的脸，颤了颤了睫毛。

　　次日，江念文照常上班，坐在办公室里处理着文件，听着办公室里其他英语老师聊天，说10班之前的英语老师最近生完孩子了，要做一段时间月子就回来接手教学工作。

　　她内心复杂地听着，虽面容平静，但手慌乱地打错了好几个字。

　　又过了几天，她刚从10班上完课，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看见李兰站在门口。她走近打了招呼，李兰招呼着她去她办公室商量事情。

　　李兰特地给她倒了杯温水，江念文坐在一旁，拿起水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猜测和请孕假的老师有关。

　　李兰笑着说：“江念，最近工作的怎么样？”

　　“还挺好的，兰姐，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江念文说。

　　李兰见状，顺着她的话说：“就是，之前的老师不是请孕假了嘛，最近刚生完孩子，大概正在做月子，差不多一个月吧，她就回来了。所以，你的支教虽然没满一年的时间，也呆挺长一段时间的了，我想可以直接结束了，给你支教的文件上盖个章就行了。”

　　“那就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江念文问道。

　　“差不多了，那老师也给我打电话了，说是一个月左右就回来，你要是想提前结束呢，一个月后的时间，你就走，你的支教文件上还是写一年的时间，数字改一改就行。你要是不想走呢，还有行政类的工作，也有不少活也可以留下来做这些事情，满一年再走。”李兰悉心给她解释着。

　　江念文听闻，点点头，犹豫地说着：“我……考虑一下吧。”

　　“行，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没事啊，那你回去忙吧，我还要在处理一下工作，想好了打电话或者来办公室聊聊天也行。”李兰爽朗的笑着。

　　江念文起身笑着告别离开了。

　　她离开李兰的办公室，面无表情，平静地接受一切，都在她计划的范围之内，只不过都提前了。

　　这段时间，他们照常生活相处，没有什么特别的。

　　李景阳的英语成绩仍没有提高，江念文也偶尔监督他。他不常去学校，要在台球馆呆着等活儿。他挣得钱够二人生活起居，江念文也不过问关于他挣钱的内容。就这样，他们慢慢度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江念文等到了李兰的正式通知，说原来的老师周三就上班了。今天也是她上的最后一节课，说心里话，多多少少会有不舍，她不打算讲课，好好和她教了半年多的学生们说声再见。

　　当她站在讲台上时，讲了她总结的英语学习方法，江念文在高中做过的笔记，重新写出来给他们每个人打印了一份。

　　最后，她温柔地对他们说：“今天这节课，是我讲的最后一节了，我也不讲课，跟大家好好道个别，你们马上就高三了，要好好学习参加高考，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明天你们的老师就会回来，我做了个教学进度，韩晴别忘了给你们的老师，很感谢大家的陪伴，是时候要告别了，我就在北城市，大家也可以去北城大学找我，好，那今天就提前下课。”

　　江念文压制住声音的哽塞，眼眶湿润地看着台下的每一位同学。有些女同学情到深处，竟然流了眼泪，江念文心里也默默感动着。她感受到大家的不舍，笑着给大家鞠了个躬，说：“剩下的时间自习吧，不会的可以问我。”

　　最后一节课，课堂上出奇的安静，每个人都低头学习，不发出声响，时不时能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下课铃声响起后，江念文默默地离开了，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不多，将旧卷子整理一下，送到打印室的废纸区，将办公桌收拾的崭新后，她就拎着包去找李兰，办理离开的手续。

　　她又恍然初次见面那次。

　　江念文笑着说：“兰姐，我来了。”

　　李兰从桌子旁拿出几张纸，说：“就是这个，已经给你弄好了，你直接拿走就行，名字上我还是写的江念，你身份证上的那个啊。”

　　“好，我知道了。”江念文说：“感谢兰姐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走了。”

　　“嗯，回去注意安全，还可以多跟北城大学说说，多提供些来支教的学生，像你似的多好。”李兰笑着说。

　　江念文点头笑道：“好，肯定多说说。”她道别离开了学校。

　　她慢悠悠地走路，将这个地方的一幕幕都不落下，想用眼睛将它留在记忆的深处。可地方太小，走了不到10分钟，就到自己住的楼房门口。

　　江念文回到房间，将行李收拾一下，李景阳还未回来，他常常晚上7点多回来，有时候会早点，但都在差不多的时间范围内。

　　她将行李收拾完后，朝屋子里望去，瞬间空荡不少。此时，她瞥向窗外，乌云密布，太阳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一眼望去，没有任何色彩。几片枯叶飘过，又显荒凉寂寥。

　　江念文将屋子收拾了一下，拎着行李箱离开了。她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毛毛雨，淅沥沥地，不一会儿，凹凸不平的路面，就积起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

　　临走时，她回头看向这栋楼，眉眼出显露复杂之意，面容却平静。江念文光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和周遭的环境难以融为一体，她本就不属于这里。

　　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一切终将归于原位。

　　她不在意正下着的雨，雨水掉落在她的衣服和发丝上，形成一个个密集的小水珠。她眯着双眼，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从小水洼面前走过，水面倒映着她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

　　江念文没有联系张叔接她，而是一个人站在路边，等待去北城市的客车。人与行李箱一高一低地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着。

　　她等了半个小时，周边的人越来越多，客车从南往北到达后，司机下来将下面的储存处打开，江念文将行李箱放在里面，直接上了车坐在后排的位置上。

　　客车到北城市要花6个小时，江念文将手机刻意关机，看向窗外闪过的场景，她没有过多的不舍。江念文慢慢随着车晃悠着，眼皮变得沉重，侧头睡了过去。

　　李景阳在外面闲逛了一会儿，直到衣服上的烟味消退，他才一步步迈上楼梯，回到家里。他一推开门，五楼没见江念文的身影，他在沙发上颓着，休息一会后，看向墙上的钟表，快到七点半了。

　　此时，他的肚子咕噜噜作响。李景阳起身快走走上六楼，他拿起钥匙打开门，一进去，屋内空旷不少，肉眼看出少了很多的东西。

　　李景阳心里慌乱着，看向鞋柜里，他的心坠入低谷，里面空空如也。他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去，看见和江念文有关的东西都没有了。

　　他站在客厅中间，愣在原地，半响都没有动静。

　　李景阳紧皱着眉头，一句话没说，转身冲到楼下，一路猛跑去台球厅。他怒气冲冲地闯进去，里面的人也被他的阵仗吓到，不敢与他搭话，纷纷让开，怕波及到自己。

　　他双眸猩红，眼睛紧盯着手握台球杆的张向宇。张向宇还未发现他，他猛冲过去，抓住张向宇的衣领，直接撞倒在地上，骑坐在他的身上，一拳拳的打下去，像是疯了一样，嘴里还阵阵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你凭什么说出来！”

　　“你凭什么搞我，弄我！”

　　“我要弄死你！”

　　李景阳一拳拳下去，打的张向宇毫无还手之力。一瞬间，张向宇的脸血肉模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像是溺水的人咕噜噜地说着听不懂的话。

　　他固执地打他，像是着魔了，眉眼逐渐空洞，毫无情感。直到，张向宇躺在地上丝毫不动弹，地上逐渐流淌着暗红的血迹，李景阳才罢休，临走时还狠狠地踢了他几下。

　　过后，李景阳回到了六楼，摊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愣神，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手机象征性给江念文打电话，耳边响起机械地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听着那个声音，直到手机自动挂断。

　　他与黑暗融为一体，巨大地空虚吞噬着自己，悲伤哽咽在喉咙里，想哭却不想哭出来，屋内安静地只能听见他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