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的埋葬》北荀

10、第十章

　　北方的夏季短暂，稍微不注意，节气就转凉了，路边的树叶也憔悴不少，娇嫩的绿色上浮现几点黄褐色的斑点，风轻轻一吹，就飘落在地上，与土壤融合一体。

　　江念文也穿上了长外套，她还没穿过几次夏季衣服又要裹上长衣服了。她打扮得干净得体，套上卡其色风衣，拿起她的奶白色Birkin铂金包，脚下穿着白色亮面高跟鞋，满意地在镜中观赏几秒，就出门了。

　　她走到楼下时，兜里的手机却响起。江念文拿起手机一看，是江元打过来的电话。她面容瞬间严肃，盯着屏幕中显示的“江元”二字。

　　来电铃声继续响着，几番犹豫下，她还是接通了电话，“喂？”

　　“江念，老张已经去接你了，等会儿去北城。”江元在手机那头说，还时不时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江念文皱着眉头，“我不回去！”

　　“江念，我不管你现在说什么，老张去接你，你回不回来自己决定。我现在在北城，如果我今天没见到你，以后……你就不用回江家了，就当江家没有你江念。”江元语气平静地说，声音沉着，不容人的质疑。

　　江念文眉头紧锁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江元没有之前的愤怒，不同于之前的气话，而是平静地陈述着情况。

　　那一瞬间，江念文害怕了。她知道江元开始认真了，她必须回去，不容置疑、不允商量。江念文即使是他的女儿，她也相信他能放弃她。

　　两方都在沉默着。

　　江元又出声：“就这样，我还忙先挂了。”

　　江念文愣在原地，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半天才缓过来。她视野模糊，眨巴着眼睛，发现自己流下了眼泪。

　　她用手胡乱擦了下自己的脸，恢复往日的表情。江念文正要起身离开，手机又响起来，熟悉的号码，是司机打来的。

　　“喂，叔叔，我在这边你过来吧。”

　　江念文等到车过来，安静地坐在里面，一路上就看向窗外发呆，又拿出手机给学校请假后，心烦意乱地将手机关机。她莫名心情沉重，靠在座椅上，不一会儿，脑袋发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已经到了江家的公司楼下。张叔轻轻地叫醒她说：“小姐，小念，到地方了。”

　　江念文朦胧睁开双眼，是熟悉的公司大楼，她看向张叔，张叔声音沧桑地说：“就在办公室里，江总今天特地到的，小念你要好好说，江总这段时间情绪都不太好。”

　　“知道了，张叔。”江念文含笑答应，推门走向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

　　白家发展势头迅速，江家为图发展将近半产业转移到北城市，江元和市长孟良形成共识，预推动北城市的经济指数增长。

　　这只是江念文知道的表面。

　　江元早早部署这一切了，他的计划谁都不能阻止。

　　江念文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门，江元坐在办公椅上看文件，抬眸看她一眼，又淡淡地回过眼神看向手中的文件夹。

　　江元身穿定制西装，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头发虽然斑白，脸上的皱纹显现，但还是气质卓越，眉眼处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英气，和江念文的眼眸很像。他坐在那里，一个眼神就压迫感十足。

　　江念文走进去，坐在江元的对面。

　　“我说坐下了吗？”江元眼睛盯着文件，声音却冷冷出声。

　　江念文沉默着起身，站在他的面前，“爸，我已经来了。”

　　江元抬眸看她，不急不忙地将文件放下，盯着她看了几秒，沉沉出声说：“你和那小子怎么回事？”

　　江念文慌张地看他，“爸！你调查我？”

　　“还用我调查吗！”江元冲她大喊，“你知道你做的是什么事！”

　　江念文被他的喊声吓得一激灵，立马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还有婚约在身！”江元怒目圆睁着，手指着她说。

　　“我根本不喜欢他。”江念文抬眸时，早已泪流满面，她委屈的带着哭腔说：“都什么年代了，你搞联姻！”

　　江元见状，愣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不少说：“只有他配得上你。”他江元的女儿，要嫁就嫁最好的家室背景。其他人，江元绝不考虑。

　　“是配的上我，还是利你自己。”江念文毫不犹豫地说出口。

　　江元看着她，语重深长：“你要懂事。”

　　“我还不够懂事吗。”江念文一滴滴地泪水在脸上纵横，“我都一步步地妥协了，就这一个你还要我怎么样，我都说了我会回来，只要一年的时间，你连一年都不给我！”

　　江元看向她，好似在等她将想说的话说完。等到江念文没有在出声后，他说：“江念，别闹小孩子脾气了。你做的那些事情，目前没有其他人知道，把你在那破地方的事情尽快给我收拾好，老实回到北城市上学，等到孟昭哲留学回来后，我就和孟良商量你们的婚礼，尽快处理好，别再和你那个小男生纠缠不清！”

　　江念文眼泪干涸在脸上，她依旧低头不看他。江元说：“回去好好想想吧。”

　　“我先走了，爸。”江念文声音沙哑地说。说完，她就胡乱擦了下眼泪，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从沧明县到北城市需要五个小时，她没有在北城市逗留，直接坐上了张叔的车，回了沧明县。车从天亮开到天黑，她也睡了三个多小时，在车上她常常犯困。到地方后，她让张叔停在路边就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夜晚的秋风寂寥，萧瑟地吹拂她的发丝，她吸入一口冷空气，看着生活了几个月的县城，内心感叹时间的飞速，她要离开这里了。

　　她抬手看表，刚刚整七点，一天了什么都没吃，走在路边途径一家面馆。江念文走进去，要了一碗素面，坐在店里等待面好，她将手揣进兜里，摸索到手机。

　　江念文意识到手机关机一整天了，她长摁开机键，手机打开后，看见好几个李景阳打过来的未接来电。她摁向手机键，正要给李景阳回电话，他就打了过来。

　　她一接通，李景阳就说：“江念文！你在哪里，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念文被他以一连串的话问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半响，她才说话：“我……在学校加班来着，手机没电了，怎么给我打那么多电话啊。”

　　“我回去看你不在，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李景阳语气焦急，又转了话头说：“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一家面馆，就是正街的那个店，你吃没吃饭，没吃过来一起吃。”江念文说。

　　李景阳急忙说道：“好，我还没吃饭呢。”

　　江念文听闻，心里一阵愧疚，“你快过来。”

　　不一会儿，李景阳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江念文见他过来，刚起身就被李景阳紧紧地抱着。

　　江念文吃惊地愣在那里，轻轻拍着李景阳地后背，“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不在了。”李景阳没出息地说。

　　这句话在江念文的耳中，格外刺耳。顿时，她鼻尖一酸，眼眶湿润着，强迫自己克制住后，含笑看他，“我又要了一碗面，和我一起吃吧，面都要坨了。”

　　她指着桌子上的两碗面，拉着李景阳的手，两人坐在一侧，静静的吃着面条。江念文的餐桌礼仪良好，她安静地吃着东西。

　　李景阳吃的很快速，几口几口下去，不到几分钟就吃完了。他吃完后，就紧抓着江念文的衣袖，导致江念文行动困难，抬手间力道加深。

　　她憋不住笑，轻轻掐了下他的腰间，“怎么了，我就是离开一小会儿而已，你就这样。”她抬起自己的左手，又带起了抓着她袖管的那只手。

　　李景阳认真地看向她，什么都没说，抓的更紧了。

　　江念文见状，也没说什么，反手抓住李景阳的手，继续安静地吃着面条。

　　他们在面馆吃完饭后，手牵着手走在街道上，步伐慢悠悠地，享受夜晚秋风地吹拂。江念文看见李景阳吸鼻子，看见他单薄的外套说：“入秋了，多穿一点衣服，不然会感冒的。”

　　李景阳握着她手的力度增加，看向她认真的说：“江念文，你要是不在家里面，一定要跟我说一声，别不声不响的。”
　　他不想再经历被抛弃的感觉。

　　江念文看向他，他眉眼深邃，认真又坚定。她心尖一暖，嘴角微微勾起弧度，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蜻蜓点水地亲了上去，“好。”

　　李景阳内心吃惊，她不会在公共场合做过于亲密的事情，今天却主动地亲吻了自己，“你……不是……”

　　“这又没人，发现了又怎么样。”江念文悠悠地说。

　　李景阳见状，眼神幽深起来，伸手揽过她的脖子，直接生猛地吻在她的唇上，用胳膊上的力道禁锢住她。

　　江念文也不躲闪，环抱着他的腰，忘情地与他接吻。

　　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的影子落在地上，纠缠在一起。那一刻，江念文悲伤地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
　　可……她没有勇气。

　　这场梦，到醒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