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哥哥,我错了 ...

  •   我觉得文柏很疑惑。

      “别看我,你……哥我是异性恋。”我心说好险,差点就脱口而出你爹我。文柏眉眼恹恹,我把他赶了出去:“你已经十六岁了,可以自己独立生活了。”

      文柏:“……”

      我看见他的头搁置在猫眼那里,就猜到他靠在门上。也不嫌凉,我心想。他咬牙切齿的哑着声说:“喂,季清辞。你好狠的心。”

      我根本不理解为什么两天内他能够重复这么多遍。

      我只是很真诚的希望他能活过今天早上。

      -

      大上午的,我随便哼歌,然后蹦出来一首“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就很莫名其妙。说实在,我小时候没看过什么动画片,倒不是我家穷的看不起电视,而是季先生和我亲爱的左女士将我童年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游山玩水上。

      导致我是真对动画片不感兴趣,也不喜欢。能哼出这么一首先是让我诧异,想来半天听出来是被文柏哼的七零八碎的曲调,脸一下就黑了。

      看着这小子成长,我就没见过能比他唱歌跑调跑的更厉害的人。

      想我原先上大学,也是被称为“音乐小王子”的好吧。

      这孩子怎么干什么事都和我南辕北辙,能让人这么不讨喜呢。

      我胡思乱想半天才又继续收拾行李,突然想到了什么给左建华打了个电话。打电话的时候我抬眼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四十五。

      可以,应该是刚下课。

      果不其然,左建华秒接,他喂了一声,我应下:“哥,过几天我妈忌日,你去吗?”

      这是明显一个很悲伤的话题。

      左建华:“但为什么你说的这么欢快?”

      “有……吗?”我挠了挠脸:“可能是因为不用看见那小兔崽子心里舒坦吧。”

      左建华:“……”

      “我就不去了。”左建华说:“你看我这一堆小兔崽子——我倒羡慕你,只用管一个。”

      我啧了一声:“那你是不懂那一个的痛苦。”

      左建华笑了几声:“你问问别人吧,比如说季叔。”

      “……”我愣了愣:“他肯定不会去的。”

      “谁知道呢。”

      然后左建华就给我挂了,理由是他们班小兔崽子又开始闹事了,他要去做那种调和者。一向到一堆小兔崽子我就头疼,莫名其妙开始佩服左建华。

      不过他是野生管理者,我是家生驯养者。

      没什么区别,都一样可怜。

      我又开始羡慕二十一岁之前的我,果然,人老了就必须伴随着一堆子子孙孙的麻烦。

      我给季嘉宁打了个电话,先是试探了一下他爹在不在,然后就听见对面的嘈杂声一切都静了下来,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我在。”

      “……”

      这就很难评。

      为什么季家睿要用季嘉宁的电话?

      季家睿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我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他问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了半天,还是准备实话实说:“这几天左女士的忌日要到了,你去吗?”

      他似乎怔了一下,我补上:“不过你不去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你们都离婚了。”

      他明显的不怎么高兴下来,说了一句:“稍等。”

      然后就不理我了。

      我:“……”

      过了几分钟之后,他又回来了。我听见他的声音响起,没有刚才那么不耐烦和困倦了:“我有空。什么时候?”

      我心里默默吐槽什么时候你都不知道还说你有空……

      “双十一。”

      对方又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才应下来:“好。”

      然后季家睿又说:“下回打电话可以直接给我打,你的电话我随时奉陪。——季嘉宁那小子不靠谱,谈恋爱别找他。”

      我:“???”

      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就把电话挂了。

      不是??

      先不说季嘉宁先生疑似和我有血缘关系,只是性取向我就不可能啊。更何况我认识的季嘉宁虽然不是那种谨慎而沉稳的性格,但是在情感方面和大事上绝不含糊,该断就断。

      怎么被季家睿说的这么一文不值?

      我心里闪过一堆乱码,想说点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摸摸自己的脸——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所以被误认为是GAY是吗?

      嗯,确实挺好看的。我心想。

      -

      我还没来得及订机票,就被外面的叫嚷声吸引了过去。我站在窗台,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个小混混打架,心想谁家孩子这么不听话居然不去上学——等等,我家的?!

      ?!!

      我仔细向下看去,用我那双卡姿兰大眼睛眯起来认真的去看,结果就是他。

      文、柏。

      好好好,你不上课是吧。

      我趴在杆上冻得我一哆嗦,然后往后退了几步撕心裂肺的喊:“文柏——!”

      我明显的看见文柏在下面的身形僵了一下,被打中了一拳。我有点心疼,随便抓了一件衣服就往下跑,鞋都没来得及换。

      幸好我家住三楼。

      我几步跨过楼梯然后往下一跳,黏腻而冰冷的台阶差点绊倒我,我被冻的咳嗽了一声,感觉到耳尖明显的发烫又被冻结。我哆哆嗦嗦的裹紧我抓到的羽绒服,心想这东北秋天怎么跟冬天没什么区别。

      我刚到楼道门口,就有一个东西撞了过来,我被撞到旁边的墙上,然后抱紧了那坨东西。是文柏,我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脸,翻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白眼,然后准备撸起袖子直接去干。

      “季清辞……别去。”他抓住我的袖子,低声说:“我报了警。”

      我:“……”

      我默默的放下袖子,然后抱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在暗处锤了他一拳,文柏疼的脸都变形了,他嘶了一口气,就看见那群小混混笑着往前走,满脸匪气:“怎么,还敢招惹哥几个吗?”

      “就你这小身板,怎么抵得过老子三分?”他淬了一口:“敢个老子抢娘们,就该撂撂自己脑袋有多重。”

      他说了很多下流话,我看向文柏的眼神逐渐诡异,顺便还心想——反派死于话多。文柏无辜的看向我,那小混混头儿还说:“还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的呵?——看老子的……”

      我注意到文柏竖的手指一根一根落下,从三变成了一,心说不用挨揍了真好。然后就看见民警从后面袭上来,抢的就是个出其不意,肘击背部,将胳膊一扭,一撂,咔嚓一声,脱臼了。

      几声惨叫闻名于耳,我看见那小混混头儿被压制在地上,被一个小姐姐踹倒在膝盖处跟我们行了个大礼,胳膊软软的缀在身体两侧,阴狠的眼睛阴森森的盯着我们:“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啊!!”

      民警小姐姐看不下去了,然后一扭,一拽,将那胳膊又扯了扯,我感受到文柏的身体从紧绷变成了松懈,我问:“你料好的?”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往我这边侧过点身:“季清辞,你没事就好。”

      我从兜里伸出手,被骤然的冷空气冻的一抖,然后颤颤巍巍的捏了捏文柏被冻得通红的耳尖,问他:“暖和吗?”

      他往我这靠了靠,就差倒在我怀里了。民警小姐姐很客气的说:“麻烦二位去一趟警察局做一次笔录了。”

      我连声道不麻烦,民警小姐姐看着我们两个,然后还是忍不住似的问:“二位是情侣吗?”

      我:“啊?”

      “嗯……”文柏偏过头,一只眼睛看着她,微微眯起,然后笑了一下:“不是。”

      民警小姐姐恍然大悟,然后和文柏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带着点热忱的看着我。我一头雾水,什么也没看出来就被文柏抓着手指尖摇了摇。

      我全部心神都重新回到了他冰凉的手上面,文柏可怜兮兮的红着脸问我:“哥哥,能不能给我捂捂手?”

      他红脸完全不是因为这话,而是因为天气太冷冻的太红。

      我还没做表示,他就当我同意了,朝我伸出手,然后抓住我的手指安慰性的揉了揉我带着老茧的指腹,便强硬的分开我五指,插入我的指缝之中。

      “唔……”我看见他舒适的眯起了眼睛,我被冻的想抽他,看见他嘴角带青到底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只是朝民警带着歉意的说:“耽误你们了……”

      我话还没说完,那个小姐姐就很热情的回答我:“不耽误不耽误。”

      我的右手与文柏的左手五指相扣,温热的手心内裹着一团冰凉的柔软物体,我只觉得很别扭。他像是恨不得将我们两只手都一起握着,往我这边贴了贴。

      我们两个一起走向警车,在长鸣之中驶向警局。

      他与我牵手,又用那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哪怕在车上了,比较暖和了,他的手比我还热了,文柏却也只是说:“哥哥,我给你捂捂。”

      我想说真是个好孩子,但是真没必要。你哥我还不至于那么虚。

      他却也不松手,一旦我有这种松开手的念头,他就用他那双可怜而湿润的狗狗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导致我也松不开。

      警局离我们这里并不近,来的人不算多,开了两辆警车。我文柏、和那个小姐姐以及另外两个民警坐一辆,剩下小混混与另一个民警坐一辆。

      小姐姐很热情,自我介绍的名字很拗口,至少我是这么觉得。但受到高中文化熏陶的文柏显得淡定的很,虽然对于我来说,除了文柏和左建华的名字之外,都挺拗口的。

      叫什么,栾知煦。

      我想起来,然后扭过头看向文柏,阴测测的笑:“我记得你现在应该在学校上学?”

      我刚和左建华打完电话不久,他都没下课,凭什么文柏就提前回来了?

      文柏一僵:“……”

      我笑了一下:“逃课是吧,打架是吧,文小少爷,你脑子长哪去了?”

      文柏在这一刻却显得执拗,他用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季清辞,不关你事。”

      他的声音生硬,带着点冷峻。

      我一下就被激怒了,将手从他的禁锢之中抽出来,深呼吸后尽量冷静的看着他,讥嘲:“怎么,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是吗?”

      他想要抱住我,但最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很慌张的说:“清辞,清辞……你没有不配,没有。”

      “我养了你两年,我看着你从小孩变成了少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还要看着你成年、步入社会,再之后只要你还和我有关系,我就会见你结婚、生子、老去——当然,如果我能活到那时候。”我压着火气看着他:“你说我跟你没关系?”

      我的声调高了几分,意识到周边还有人,兀然降了下去。我不知道平常人面对这种类似于“你用尽心血后养了十年的儿子不认你”这种感觉是什么样,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已经很隐忍了。

      “清辞……”文柏拖着长调,声音很轻:“你不懂。”

      我想抽他一巴掌。

      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跟赌气一样扭头看向窗外,他想要和我牵着手,我冷声喝到:“滚。”

      文柏:“……”

      “你自己说我不懂的。”我又说:“行,我不懂。我不懂你们上流社会玩的到底是什么把戏,我只知道你是我费尽心思养的,虽然是你家给的钱,但是我说我没敷衍你没有凑合你也没有私吞你家的钱——”

      “我把你当弟弟养,文柏。”我扭头看向他,我看见文柏沉沉的眼睛:“那你呢?把我当做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是吗?——如果你这么觉得,那么我又有什么必要去真的费劲心思爱你呢?”

      他明显怔住了。

      我死死的守住自己最后一丝体面,然后悲哀的、可笑的、自嘲的笑了笑:“活该我贱。”

      文柏:“……”

      “不要这么说自己,季清辞。”他声音低了下去,我感觉到车停了,往前看看是警察局到了。我朝小姐姐栾知煦点了下头示意了一下,先处理我们的私事,我看见她的眼里明显浮现出一丝怜悯,然后同意了。

      我不知她的怜悯是给谁的,但是想来是给我的。

      毕竟在这两年多的感情之中,我是处于表明高高在上实际上卑微的那一方的,是我付出得不到的感情,是我被他们文家“救济”。

      我拉开车门,先下去,站在冰冷的地面上。我还没来得及换鞋,我盯着我的拖鞋自嘲一样的笑了笑,然后抬起眼示意他滚下来。

      文柏滚下来了。

      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容易被激怒的、敏感的、缺乏安全感的人,我时常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会思考生与死的界限,更会多疑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如今怀疑成真,我的愤怒与惊恐就占据了上线。

      我们两方沉默着,谁也没先挑起话题。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季清辞,你别把爱放在我身上了。”

      我突然觉得累,原来这么半天,他也只是在说我活该把爱放在一个没有回应的人身上。

      “我的事你不懂。”文柏又说:“你管我有什么用呢?”

      我听出他的暗示了:我和你本身,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我:“……”

      下雪了。

      我在东北待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在秋天这么大的雪。

      我的胸腔如破了一个大洞,寒风朔朔的刮过这个大洞,带走我干硬的心脏的最后一丝余温。没有什么感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两个默默的看着对方。

      雪簇簇的落满了我的头顶,我的肩头,我的心脏,然后堆积起如山一样的堆,将那颗缓慢跳动的物体湮没。

      “你哭了?”

      我眨了眨眼,回过神,哑着声:“没有。”

      确实没哭,就是有点泛红而已。我没感觉到泪在眼眶里打转,只是感觉到有点湿润和干涩,很难想象到这两个词能够在一个人身上出现。

      红血丝破坏了我的帅气。

      我心想。

      我好像很难过……但这都不算什么了。

      难过都和这场秋天的雪一样,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化成不值钱的脏水在脚底下融化开,然后散落后融进土壤里。谁都不能说那水是泪,毕竟没有人看见我的眼眶里含着泪水。

      成年人的世界里从来都不包括“泪”与“难过”这两件生理状况上会出现的症状。我今年二十三,成年了。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打哈欠流红了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哥哥,我错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