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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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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晚些时候,夕夏回到南殿时,眼眶红肿,似是哭了许久,模样楚楚可怜,惹人心疼。向来淡定的她难得露出了无措的神情,扑通一声跪倒在凛面前,垂首叹道:“抱歉我让你失望了。”
经过半日的思索,凛仍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将旧事压下,宽宥瑚叔的罪过。私心上,她仍视瑚叔为恩师,可她无法替代逝去的那十九条无辜的生命选择宽仁。
可一见到夕夏这般懊恼又无助的模样,凛不由心软道:“何来失望一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倘若你决定宽宥,我亦无意再追究。”
夕夏急切道:“他愿意接受议会的审判,也愿意交代当年神宫杀戮的实情,澄清澄所背负的罪名。”
“瑚叔如今被视作背弃隐岛的叛贼,又与我有师生之谊,他的证词怕是无法让众人信服。”
夕夏求道:“你可以收走他的记忆,或是判他流放,我愿陪他同去,时时刻刻看守住他,不让他再犯任何错事,只恳请你放他一条生路。”
“瑚叔涉及了神宫杀戮之事鲜有人知晓,以瑚叔无人能及的学识和经历,未来能够助道闲和衍儿一臂之力。何必让他替一个已死之人正名,白白浪费了他的才干?”
夕夏心怀感激,恭顺地点头应下,须臾后又问道:“那你真能狠下心,执行你的计划吗?”
凛轻叹一声,笑容惨淡道:“不到那一刻,我亦不知自己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瞳尚不知晓瑚叔的过往,对他先前叛逃他界一事依旧耿耿于怀,亦无法对他抱有任何信赖。在凛的再三哀求下,瞳并未追究瑚叔的背叛,仅命他禁足,并将通往草堂的宫门封禁。
多疑的瞳原本对夕夏尚有几分信赖,如今却因她与瑚叔的关联,暗中派人监视她的行踪,提防戒备之态显而易见。
瞳同样试图掌控道闲的动态,可道闲隐藏得极好,凛始终未在议会上听人提及他的行踪。
困在凉州许久的衍儿终于候到了原府守卫的疏忽之时,成功在新年前逃回了余末城。
北疆冬日皆是极寒,行军极为困难。待到冰雪消融之时,北疆盟军终于大举南下。
春节后留居各自封地的道氏、牧氏、亓氏众人皆将消息封锁,待到行动前夕才被京都的细作察觉。
瞳因此勃然大怒,在议会上尚能隐忍不发,待回到寝殿,抄起挂在衣架上的一条腰带,对着凛身子抽了下去,喝道:“你事先知不知情?”
凛吃痛摔跪在地,惶惑道:“我平日对外并无信件往来,何以得知外头的动态?”这小半年来,凛自认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方才议会上,得知消息后,她即刻露出讶异惊恐的表情。神态之真切,定能糊弄过在场的所有人。
瞳照例施法逼问,可他并不知,如今在瑚叔的指导下,凛对于法力的掌控比原先强劲了许多,已经能够抵御瞳利用法物对她实施的操纵法术。
凛泪眼婆娑,坚决否认知情,继而垂泪道:“这么久了,你还是不信我……”
瞳自知下手重了,一时又恼又急。此刻苏叶在一旁催促他前去厅堂议事,他亦是无心安抚啼哭不止的凛,振袖离开。
凛又独自抽泣了一阵,似是受了打击,步履艰难地回到自己的住所。待到独自一人时,她才收起了委屈的模样,即刻止住了哭,打起了精神。
次日议会时,凛才得知,瞳不仅得到了南疆三族的出兵支持,中原各州也表示会全力抵抗从北边来的“异兽”,甚至失踪许久的原智也在第一时间联系上了瞳,表示愿意相助。
听到父亲的消息,凛不由大吃一惊。若不是这半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演戏,始终披着一张虚伪的面皮示人,恐怕此时面对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她定会掩藏不住真情,露了破绽。
一旁的瞳仔细观察着此刻凛的神色变化,似要窥破她可能的不忠。见她始终不动声色,又不怀好意地问道:“神主有何建议?他界伸来的橄榄枝,我们该不该接收?”
凛只得站在瞳的立场,违心道:“没有永远的敌人。眼下的情境,或许可以考虑与他界合作。”
瞳点头道:“确实,我已经应下了。”
见瞳如此莽撞地答应与原智的合作,凛颇为不满,可也不敢将不悦之色流露在面上。
待到二人回了寝殿,凛才道出了心中的担忧,又问:“如今天堺已封,原智打算如何进登陆?”
“他界联军先前在南疆逗留期间,并未全力投入作战,原智预料到了攻占隐岛无法一蹴而就,这首次的战役他界并不占优势,最终必定会以失败告终。他劫持了几位白岩氏族人和梶氏族人,协助他建造一条全新的隐岛通路,为日后两地的往来做准备。”
“若是让他界军队进入隐岛,如何能保证他们在事后不反攻?”
“那是日后再需操心之事。”瞳笃定道。
“经由先前的战事,他界之人已亲眼目睹了法力的存在,也见识到了隐岛内神兽之可怖。这两年他界各国大肆宣传法力之可怕,将隐岛称作‘被恶魔诅咒的地方’。原本保持中立态度的诸国,如今皆应了舆论的需求,预备与A和D国合作,共同摧毁隐岛。这样轻易放他界进入,怕是会后患无穷。”
瞳寻到了她话中的破绽,挑眉问道:“你如何知晓他界的动态?”
凛明白此时无需再隐瞒余末城与他界往来之事,便坦白道:“余末城与他界相通,能得知他界的讯息。”
“先前吩咐你打探,既然探出了结果,为何不及时告知我?”
凛抬脸望着瞳,满眼无辜道:“先前我被道闲蛊惑,没能将此事及时坦白。现下以为你早已知情,便未再提及。”
瞳看似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道:“我也有一事未告知你。”瞳稍作停顿,又道,“原智提出合作建议的同时,也提了一个要求。”
凛心头一紧,颤声问道:“什么要求?”
“作为合作的条件,他要我将渊儿交出。我已经允了。”瞳淡淡道,口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凛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瞳,怒道:“为何你不跟我商量,便将这事应允下来?”
“相信原智不会伤害他的孙儿。”瞳似是不在意道,“当年你、我在他手上皆安然无恙。”
凛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险些脱口而出冲他吼道:是啊,原智只会精神控制和折磨,不像你,非得将人赶尽杀绝才罢休。
凛稳了稳情绪,尽可能平静地问道:“渊儿预备何时离开?”
“明早千禾会来接他。”瞳回道,声音干巴巴的。
凛气得五内俱焚,实在无法再与瞳虚与委蛇,急急冲出屋,朝渊儿的住处赶去。
瞳本以为凛会想法子将渊儿送走,赶忙加派了人手,预备在门外拦阻。未曾想凛此去似乎仅是作别。
凛先是简单地嘱咐了几句,又陪着渊儿嬉戏了一下午。傍晚,渊儿似是累了,懒懒的打不起精神,凛便唤来了夕夏帮忙照看,自己则撇下渊儿,独自回了南殿。
夜里瞳回屋时,桌上的夜白石已被遮盖了大半,室内一片昏暗。床上的凛似是早已睡下,侧着身,隐约间能够看到她圆润的线条。瞳不由分说地将她从睡梦中捞起。
凛似是睡眼惺忪,抬手缠绕住瞳的脖子,懒声道:“你可回来了……”
瞳伏在凛耳边道:“我不能再等了,我要你彻底归顺于我。”
凛腻声应道:“你既然要将渊儿送走,那就快快再给我一个孩子。”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妖娆,听得瞳心驰神往,迅速依言而动。
凛缠在他脖上的双臂又紧了几分,柔声呢喃道:“亲我。”并抬首将唇舌送上。
瞳凑首上前,欣然受了。可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的,并非记忆中的香甜滋味,而是一股陌生的苦咸味道。瞳以为是她泪水的滋味,欲抬首看她的面庞。可凛似乎彻底动了情,按住了他的脑袋不放,又将舌送得更深了些。
瞳渐觉唇舌失去了知觉,一阵酥麻感迅速传至全身。紧接着,一股剧烈的疼痛感袭来,从舌尖蔓延至五脏六腑。
瞳这时才终于回过神来,心中暗道不好,奋力挣脱开凛的纠缠。他欲张口质问,可肿胀的喉咙使得他无法说出任何一词。
凛抬手抚着瞳的面颊,望着他即便在愤怒中依旧美丽的眼眸,歉疚道:“对不住了。”
瞳怨愤地瞪大了双眸,双手掐住凛的脖子。可还未来得及使劲,他便颓然卧倒。
为了计谋能够得逞,也为了惩罚狠毒的自己,凛用了极大的剂量,远远超过她能够承受的量。巨量的毒充斥着她的整个口腔,只因平日里养毒,她才没有即刻中招,挨到了此刻。眼下她的身子亦无法继续承受,终是毒发,暗红的血液自她唇角滑落。
凛张开双臂,拥住瞳,神思逐渐模糊。恍惚间,她忆起往昔的种种美好,不禁潸然泪下,慨叹无情的命运最擅捉弄人,将人变得面目全非。从前她总将瞳视作黑暗中的烛火,而今却不得已,亲自将这火光熄灭。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刻,凛想到了道闲,心中万般不舍,默念道:我做了我能够做的一切,接下去就交给你了。
不多时,凛也闭上了双眼。
***
千里之外的营帐中,道闲惊叫一声,骤然惊醒,忽觉心口一阵剧痛。他坐起身,扶着额大口地喘息,回忆着方才有关凛的可怕梦境。
侍卧在床下的江蓠被他的动静弄醒,急声问道:“发生何事了?”
道闲迅速平复下心绪,调整了呼吸,摆手道:“无碍,做了个噩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