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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及笄礼 ...


  •   日日苦练,日日艰辛,汗水是证明努力最好的方式。

      关致波曾说晏蘅并不是最有天赋的,但一定是最努力的。

      她身上有一种埋藏在骨子里的疯狂,一种摧毁一切的狠劲。

      关致波心里清楚,他绝不是因为那个所谓承诺收下她。

      他第一次见她,便觉得这是个柔软而坚韧的丫头,她胸中有沟壑,往后的路不会太差。

      虽然他如今只是个安于田园的闲散老头,可他欣赏那些有野心、有能力的人。

      那天他在晏蘅身上见到了当年奚秋的影子。

      虽然随着年岁渐长,奚秋的锐利早已被他藏了起来,可是关致波看得出,它们并没有消失,只是以更加隐秘的方式存在于他的生命里,等待着在某一刻崭露峥嵘。

      晏蘅在木人的喉间狠狠一划,然后冷漠地将匕首入鞘。这一瞬,寒光一闪,若是寻常人恐怕尚未看清她的动作便已中招。

      晏蘅对关致波说:“师父,我同旁人不同。旁人苦学,是为了习得武艺,我只为杀人。我拿起这柄匕首,便是为了杀人的。”

      她的确很努力,学得也很快,只是一招一式之中都是直取人性命的狠辣。

      关致波曾让她选一样武器以作常用,她毫不犹豫选择了身侧的匕首。纵然关致波再三告诉她使用匕首的诸多弊端,依旧无法改变她的心意。

      这柄匕首,是父亲亲手打磨的。

      她在心中默默道。

      再好的武器,也比不上亡人的礼物。因为只有它,才能在划破仇人喉咙的时候,让她拥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一晃时光匆匆过,已是新春。奚秋早已离开春河,晏蘅并不觉得难舍,心中反倒有些庆幸。她总觉得,在奚秋那双眼中,自己的心事总是明明白白,无甚遮挡。

      这些时日,她除了关在园中练武,还关注着苡仁的动向。

      苡仁并不常来,大抵一月一次,在镇东一户人家休憩。住得也并不久,少则一夜,多则两日。

      晏蘅曾跟踪过他,只是他身旁那位叫做阿若的侍从敏锐得很,她从不敢走近,只是远远看着。

      渐渐的,倒也发现了一些端倪。比如,他身患先天之症,来到春河镇便是为了寻医诊治。而那位良医,至今也并未找到治疗的方法,只用些奇巧的丸药压制他的痛苦。

      晏蘅就像一条毒蛇,藏在角落里,窥伺着他的一点一滴。

      她如今在春河镇学武,横竖耽搁在此,若是能给他添上两分苦痛,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也许不是武艺最好的那一个,也不是最会杀人的那一个,但她的耐心是最长久的。

      她有得是时间,一点一点跟他磨。

      机会很快便来了。

      照例的一月一会,苡仁在镇东人家诊治。

      紧掩的大门内另有高手守卫,晏蘅曾尝试着靠近,却险些引来门户内的关注。而通常阿若会守在门外,有时到镇上的春河客栈吃茶、休憩。

      他是个沉默少言的人,多数时候只是遵照着苡仁的安排去做。只是,再冷清的人也有偏爱。晏蘅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却唯独知道无事时他喜好坐在窗边远眺,手捧一壶热茶,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也许他已有了妻儿,也许那些亲眷此刻便在遥远的京都艰难过活。晏蘅想,他时常望去的地方,便是他的家,和那些温暖的家人。

      她面不改色地朝那茶壶里添了些“料”,小二并未发现,照常端到他的面前,“客官,还是老规矩。”

      他来的次数不多,但像他这样特别的客人,足以让人难以忘怀。所以小二清楚地记下了他的长相和喜好,每一次相见倒像是老朋友闲谈。

      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锭赏银,“拿去给家人买些好吃的。”

      小二千恩万谢地收下,自去了后厨。

      晏蘅想:“从某些方面来说,你倒是个好人。只可惜,跟错了主子。”

      她看他惆怅地举杯,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

      晏蘅结了帐,自回了关府。

      没有人知道,今天,原是家中预备为她筹办的及笄礼。

      她用自己的方式,送给自己一份礼物。

      阿若死了。

      死在春河客栈里。

      他嘴角的鲜血顺着桌角流下来,一直蔓延到大厅里。

      他不能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心,便注定被躲在暗处的毒蛇狠狠咬上一口。这一口,是致命的。

      苡仁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很平静。

      他只是轻轻答了一声,“哦。”

      似乎那个陪伴他整个少年时光的人就像是一缕青烟,散了便散了。

      “好生安葬,好生照料他的家人。”

      属下人领了命自去了,只留下他一个,在这方漆黑的屋子。

      那一夜,苡仁的屋子没有亮起烛火的光。

      他想,痛苦与难过只适宜在黑暗之处默默咀嚼。

      可他终究还是失却了那个唯一关心他的人。

      在他灰暗的幼年生活里,只有阿若陪在他的身边。阿若说,“主子,你应当走出去看一看这世间的好风光,便不会为了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抱憾终身。”

      阿若似乎没有烦恼的时候,他总是笑着宽慰他,总是沉默地守候在他的身旁。久到他快要忘记了能说出这一番话的阿若,他心中所求是什么呢?

      如今他走了,苡仁却想明白了,阿若想要的是自由。

      每一次离开宫廷,每一次来到春河,他连发梢都是带笑的。可是苡仁舍不得,他舍不得阿若离开自己。

      如果连阿若也走了,他又该怎样独自承受这不见天日的黑暗呢?

      可是,这世上最后一个爱他的人终究也离开了。从此,他便只能独自承受这没有边际的寂寞了。

      “去查,究竟是谁害死了阿若!”

      他明明是在吩咐着,却又像极了恳求。

      那一夜,同样不眠的人,还有晏蘅。她躺在床上,看月光透过纱窗洒落在地上,望着那清冷如雾的月亮,她笑出声来。

      “阿娘,阿爹,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你们会喜欢吗?”

      她原本在笑,一双笑眼却又流下泪来。

      像是喜极而泣,又像是在为那个逝去的自己落泪。

      “会越来越多的。往后,这样的礼物会越来越多的。”

      她闭上眼,进入到那个家人闲坐的梦里,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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