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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西出阳关有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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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和亲使团动身启程后,青杳才意识到自己此番才不是什么“去看一看大漠戈壁的风光”,她的顶头上司,鸿胪寺卿杨骎,早把她这一路要干什么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朝廷不养吃闲饭的人。”
他说出这句话时的的嘴脸真的很肉食者鄙,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青杳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想想,要是留在长安的话,现在顶头上司出了远门,学宫里也没什么大事,她蛮可以悠闲地收拾收拾准备过冬了,待到来年春闱结束,她就欢欢喜喜地出嫁就好。
青杳和罗戟约定,来年的春闱,他要考中进士自己才愿意嫁给他。
其实,说说而已啦,青杳喜悦的心情啊,恨不得明天就是草长莺飞的四月天。
青杳放下车帘,收回思绪,深吸了一口气跟阿闼婆说咱们继续吧。
阿闼婆此番也跟着和亲使团一起动身,不过她的目的地不是突厥,出了长安后不久,她就会往南进入蜀地,然后由那里进入吐蕃,最后经吐蕃回到她的天竺老家。
而青杳所要做的就是在她和使团分开之前把她所配置出的那些毒药的功效、用法、门类一一整理好汇总给杨骎。
因为阿闼婆的汉语水平似乎只局限在能听懂,会说多少要看心情,青杳的梵语虽然一直以来也没什么长进,不过阿闼婆对她足够信任,至少肯对她说,因此她就成了这桩差事的不二人选。
分别的时候,阿闼婆像第一次见青杳时那样捧住她的脸,两人额头相贴的时候念念有词了好一阵子。
尽管舍不得,但是几个月的相处下来,青杳深知阿闼婆有她的信仰和使命,她不得不走,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但那一日,阿闼婆的一个举动却让青杳感到很古怪。
起因是阿闼婆看到了杨骎塞给青杳的那把匕首,她用青杳从未见过的严厉和厌恶表情狠狠地说:“这不是你的东西!把这东西还给它的主人!不要拿着不该你拿的东西!它会给你带来血厄!”
青杳被她的表情吓到了,但是阿闼婆郑重的神色却让青杳不得不认真对待她的话。
“血厄只有血能解!”
这是阿闼婆临走前跟青杳说的最后一句话,任谁听了心里都要发毛的。
几次三番的,青杳都打算把那把匕首还给杨骎,也不单是为了阿闼婆说的那几句奇怪的话,而是实在没有收着这东西的理由。
然而,出了长安,虽然在同一个使团里,青杳甚至一直都没机会见到杨骎。
跟阿闼婆分别后,青杳有了新的任务,那就是陪伴隆真公主在路上学习突厥的风俗和语言,而杨骎则经常地要和突厥的摩思力和巴沙尔两位王子同行议事,除此以外,鸿胪寺的公务也会每十日由长安快马或飞鸽送来,他似乎有处理不完的公事和公文。
阿闼婆陆陆续续为杨骎配了二三十种毒药,青杳仔仔细细地把每一种的用法、用量、解法和注意事项都整理成文字,使团进入安西都护府境内的第一个黄昏,杨骎终于派人来叫青杳到他的帐中去。
青杳抬着一个红木的小箱子,里边都是阿闼婆留下来的毒药,也不敢假手于人,就这么哼哧哼哧地抬到了杨骎的帐子里。
帐中只有他们两个人,青杳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案上,垂手而立地喘了一会儿,胡天八月即飞雪,帐中没有生火取暖,白色的寒气呼出来,颇有萧瑟之感。
杨骎没有招呼青杳坐下,甚至连一杯热茶都没给她倒,只是开门见山地问:“让你干的事干的怎么样了?”
青杳在公务中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从怀里掏出一沓整理好的毒药明细恭恭敬敬地呈给杨骎:“都详细地写下来了。”
杨骎结果,皱着眉头翻看了两页,然后问:“这东西,你还给别人看过没有?”
青杳摇头。
杨骎立刻把青杳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凑近蜡烛付之一炬。
青杳虽然不解,但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只是看着那沓明细被烧成灰烬。
杨骎伸手掀开红木箱子的箱盖,然后指着里面的瓶瓶罐罐对青杳说:“你一样一样说给我听。半个时辰,够不够?”
青杳也不废话,开始将那瓶瓶罐罐一样一样拿出来给杨骎介绍,颜色、气味、用法、用量、用什么容器装、多久见效、如何解毒……间或偶尔,杨骎会就着青杳所说追问一两句,青杳明明白白地解释了又再接着继续,待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青杳已经口干舌燥了。
杨骎伸手再把箱盖合上,对青杳说:“行了,没你事了,回去吧。”
青杳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办事得周到一点:“大人要是哪一样记不真切了,随时问我就行。”
杨骎本已经开始着手处理书案上已经摞了一尺来高的公文,听青杳这么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极为平常、平淡的一眼,却给青杳看得头皮有些发麻。
那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像此时无声胜有似的,仿佛在说“我怎么可能会记不真切”。
一眼看完,杨骎又低下头埋首公文:“回去吧,辛苦了。”
出了帐子,青杳才想起来忘了还刀,调转头回去,守帐的侍卫却说杨大人公务机密且繁忙,非请不见,隔着一帐帘子,明明知道人就在里边,青杳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刀鞘上镶着宝石,是贵重的东西,青杳不敢假手于人,也不敢随便往杨骎桌上一放就走。好在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青杳心想,那就再找机会。东西是人家亲手给的,自己也得亲手还,大不了也选个风大的日子,大氅撞一下大氅,怎么也都还回去了,还不落人挑理。
过金城一路向西,武威、张掖、酒泉、嘉峪关,一路行来,那些边塞的诗歌和传说从青杳的脑海中幻化至眼前,茫茫戈壁滩,路两旁时而可见白骨,诗歌带来的豪迈情怀迅速被悲凉所取代了,真如海未来要生活的地方只会更荒凉、更萧索,青杳默默地想着,她要在这里终老了,再也回不去繁锦绣丽的长安了。
出了敦煌郡没走多久就进入突厥的境内,伽毕可汗派了盛大的队伍迎接他的两位王子和隆真公主的和亲使团。青杳很不起眼地隐没在鸿胪寺一众官员当中,看着两边的人马乌央乌央的一群,听说还得再走半个月的路程才能抵达伽毕可汗所在的突厥王庭,就快要到了和真如海分别的时候了。
又是分别,总是不得不分别。
但相比青杳,真如海倒似乎不太有离愁别绪,抑或是她隐藏得太深,连青杳都骗过了。
自从送走阿闼婆后,青杳和真如海是同吃同住同行同车同帐,真如海跟伽毕可汗派来伺候她的侍女学会了突厥的女孩打扮,便兴高采烈地要拿青杳来练手。
突厥的姑娘会把一头秀发梳成一根一根的小辫子,据说讲究的话几岁便分成几股,青杳一方面觉着新鲜,一方面不想扫真如海的兴致,于是就乖乖在镜子跟前坐了,让真如海给自己编辫子。
“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再梳姑娘头呢。”
青杳十四岁嫁人后就把头发挽成了髻,早早地转变了身份,如今再看着镜子里自己把头发放下来的样子,就很觉得新鲜,忍不住想要搔首弄姿地美一美,耍一耍。
“我觉着我要是说自己十九岁,应该还算能蒙混过去。”
这样,她跟罗戟的年龄差距就没那么大了。
哪怕是骗骗自己也好呢。
怕老,却还是要老。
一想到老,青杳的思绪一下飘到真如海要嫁的伽毕可汗身上,那可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啊,说老不老,但……真如海嫁他,怎么不算是红颜屈从枯骨呢?
老,都是比出来的。
“把你留下来替我,我跑了去,好不好?”
“跑?跑去哪里?”
“跟小伙子私奔去。”
青杳透过镜中倒影看真如海,她和她一样梳着满头的小辫子,穿着一样式的赭色圆领棉袍,她和她身量相当,年龄相仿,只不过真如海丰润一点,青杳清痩一点,但是裹着冬天的衣裳,一般也看不出来。
很多人说过她们相像,她还假扮过真如海,真要是想的话,青杳是满可以以假乱真的。
“好!你跑吧。我在这里替你,我可以假装睡觉,明天早上他们发现的时候你已经跑了一宿了。”
青杳答应得武断而又认真,真如海看着她那双杏眼,有时觉得她聪慧敏捷,有时又觉得她天真得可笑。
“你可想清楚,我跑了,你留下来是要掉脑袋的。”
青杳缜密的时候可以很缜密,糊涂的时候也糊涂的可以:“你先跑,掉脑袋,也是杨骎带头先掉,跟我关系不大!”
真如海把青杳的身体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握着青杳的肩膀笑了,笑出一串哈哈哈。
青杳试图从真如海的眼睛里找到她隐藏很深的悲伤:“我是认真的。”
但是她没找到,真如海藏得太深,藏得太好。
“你要是想跑,你就跑。偷一匹马,带点干粮,豁出去跑一宿就到大唐边境了,我把我的鱼符给你,你用我的身份回去,就说是鸿胪寺有紧急公务,入了关,你就把马一扔,衣服一换,去南边或者北边躲一阵子,到时候再从长计议。”
真如海看着青杳非常认真地去怀里摸出了半块铜制的鱼符往自己手里塞。
“你没有钱吧?我出门时候家里给我带了一些,我都给你,你等我一下,我怕丢,出来前缝衣服里了……”
青杳站起身找剪子,一边找一边絮叨:“不过,你回去就当不了县主了,但肯定能想方设法和家里联系上的吧?大长公主娘娘和驸马大人肯定不会不管你,到时候把你往家里一藏,深居简出一些,总比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消磨掉余生要好,是不是?”
说着她已经开始拿剪刀豁衣服的领子:“太仓促了,你要是多给我点时间,我能给你设计个更好更周密的方案,我还能给你弄两条假路线迷惑去追你的人,明天天亮的时候你就自由了……”
真如海摁住了青杳的手:“别忙活了,我跟你说着玩儿呢”
青杳抬起眼睛,闪过一丝迷惘和惶惑。
青杳知道这种大事,越像说着玩,就越是真。知道得多不如知道得少,知道不如不知道,左右她不是看着公主的人,真要有什么事,自己顶好就是个一问三不知。
可是,真如海好像真的就是开了个玩笑,又随便把话题给岔开了,午后易倦怠,青杳喝了一碗热奶茶,昏昏沉沉的竟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冬天白日短,所以使团每天只赶半天的路,过了未时就安营扎寨地整顿休息,青杳在帐中干坐了一会儿,真如海不见影踪,也无人来找她。
看来是真跑了。
跑得好。
跑远点,千万别给抓住。
心里这么想着,青杳觉得自己应该为真如海做点什么。
不都说自己和她长得像吗?那她就李鬼装一回李逵,走出帐子在营地里来回来去地走了一圈,她们长得像,衣服也像,那些突厥人不仔细分辨看不出来。
尽可能晚的、让公主不见了这件事被发现。
青杳甚至还套了一匹马,趾高气昂地出去遛了一圈。
这一路骑马的机会多,青杳自己都觉得骑术精进了。
天光一丝一丝被夜幕吞没,还没到星星露面的时候,一弯月孤挂着,离使团的营帐越来越远了,耳边静得只剩下风声,青杳觉得天地间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青杳勒了一把缰绳,□□的马心灵相通似的收了步伐,四蹄带着愉悦地小幅跃动,马是有灵性的动物,能够感受到骑者的心境,如果它的感受准确的话,青杳现在是有一些小小的兴奋的。
她自认不是个有着天下格局的人,比起看得到的真如海的自由和幸福,她的出逃会给突厥和大唐的关系带来什么天崩地裂的后果她不是不能想,而是想了也就这样了。
凭什么家国天下的事情,要让女人来交换。
去他的吧,青杳心想,我们女人,不伺候了!
马毫无预兆地停下了脚步,打了个响鼻,青杳在仅存不多的天光里看到前方不远处也有一人一马,和自己一样,茕茕孑立地在天地间披星戴月。
青杳催马上前,离得近了,越觉得这人的身形眼熟起来。
看着像是……崔深崔浅双胞胎里的一个,至于是哪一个,她向来有些分不清深浅这两兄弟,眼下更是看不出来。
是了,真如海说,会有小伙子带着她跑,原来是双胞胎,想不到他们的情义如此深,可以一路西行,追到这里来。
青杳骑在马上,远远地问:“你是哥哥还是弟弟?”
风把青杳的声音送过去,马上的人显然是愣了一下。
青杳又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俩呢?”
这回离得近了,青杳才看清楚,这马上的人既不是崔深,也不是崔浅,单就只是身形像,远远地看,像而已。
此人一身黑色的劲装,外面罩着突厥人常见的皮袄御寒,看长相又是个中原人的样子,有一点眼熟,难怪青杳刚才会把他认成双胞胎。
这让她有一丝后怕,还好她没说什么,没有透露任何有关真如海的消息。
这个人的眼睛亮亮的,但是他的目光却叫青杳不怎么舒服,应该不是使团的人,青杳不记得见过这张面孔。
“你是谁?”对方说的是汉话,率先开口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青杳觉得多说无益,道了声对不住:“我认错人了。”
说完调转马头就往营地的方向往回赶。
那人驱马追上来:“喂!你叫什么名字?”
青杳觉得这个人的眼神有点奇怪,语气也有一点轻佻,假装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夹了一下马腹催马快跑。
董骙觉得自己被一个女人无缘无故给无视了,心里浮出一些想要玩一玩的心思。
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策马追上这个不肯告诉自己名字的女人,然后纵身一扑,把她扑到了地上。
抱着她在草地上滚了十几个圈,董骙从她身上闻到了久违的清新洁净的味道。突厥的女人热情奔放,但她们因为种族和饮食习惯的关系,天然的就比中原人体味重一些,董骙来突厥有半年的工夫,什么都习惯了,但女人他还是喜欢大唐的。
把这个女人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了,董骙突然被勾起了饿意和馋劲儿,他扯开女人的领口,把头埋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皂角干净的味道,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冽香气,他的欲望从火苗一下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青杳莫名其妙地遇见了一个蛮子流氓,气得她直蹬腿,要把流氓从自己身上给甩下去,但流氓不作脸,还来了劲,硬往自己身上凑。
“滚开,我是使团的人,你敢碰我?”
董骙笑着一挑眉毛:“不是使团的人,我还不碰呢!”
整整一个夏天,青杳都在和公孙大娘学习剑舞,只可惜她起步得太晚,又没有天赋,公孙大娘念在她曾遭受不幸,便传授青杳一些防身的技巧。
其中有一招,就是使劲攻击对方的太阳穴或者下颌角某处,如果力气足够大的话,那么足以一击将对方击晕。
青杳知道自己和这个不作脸的流氓胚子体力悬殊,没有指望一下将之击晕,但能让对方露出个破绽来也行。
趁着这流氓胚子俯下身来的时候,青杳一拳挥在他的太阳穴上,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她力气太小,反而激怒了对方,惹来了一句咒骂,然后被对方掐住了脖子。
青杳被掐得直翻白眼,发不出声音也使不上力气,模模糊糊感觉对方在拽自己的裤子,她又绝望又生气,脑子里瞬间划过为什么自己老遇上这种破事真是倒了血霉的想法。
趁着流氓一只手掐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只手在窸窸窣窣地脱裤子,青杳腾出了手,拔出了别在蹀躞带上的匕首,贴到了流氓的脖颈上。
这是公孙大娘教的第二招,一刀下去,瞬间毙命。
董骙只觉得项上一凉,余光瞥到寒光一闪,他停下了动作,举起了手,没有必要为了打一顿野食搭上自己一条命。
青杳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慢慢地坐起身来,摆脱流氓胚子的压制。
董骙看到了刀鞘上的宝石,目光陡然被刺痛了。
“你是谁?”他问,“这把匕首是哪来的?你和杨骎是什么关系!说!”
青杳被问得眉头一皱,心想这流氓胚子跟杨骎还认识?
她顾不得回答,因为流氓胚子已经上手来夺匕首,青杳扬起手肘,一下稳准狠地砸在他的颧骨上,这一下打得好,让对方一趔趄,青杳把匕首别回腰间这点工夫,流氓胚子缓过神来又要来摁住她。
出门前,青杳给罗戟演示跟公孙大娘学来的这两手,罗戟看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我再教你一招吧。”
趁着流氓胚子扑过来,青杳用罗戟教的第三招,抬起膝盖踢中了他的□□,非常之狠,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我是杨骎八百岁的老祖宗!”
说完青杳发了疯似的就跑,连滚带爬地翻上马鞍子,快马加鞭地往营地跑。
一路上,青杳都在骂杨骎这个王八蛋,骂了八百多遍,又想起阿闼婆说这匕首是个不详的东西,青杳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把这玩意甩到杨骎的脸上!
可是回到营地后,迎面看到杨骎那张皱着眉的面孔,青杳从马鞍上滚下来,拽着缰绳,除了大喘气,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跑哪去了?”杨骎面色不善,“到处找你都找不着。”
青杳气喘不匀,手指着身后的方向:“我……我……”
杨骎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再说:“不用跟我解释。公主等着你吃饭呢,特地杀了一只羊羔子,要给你涮暖锅。”
青杳这下更乱了……公主?公主不是跑了么?
“快去吧,公主等你等了好一阵子了。”
青杳脑子里跟开了锅似的一团乱套,平时条理明晰的她此刻不知该先说哪一句。
杨骎显然不打算再跟青杳废话,转身欲走。
“我刚刚……”青杳一边喘一边组织语言,“刚刚遇见……一个奇怪的人……他……”
青杳觉得流氓胚子的出现很奇怪,正要跟杨骎详说,却听见真如海远远地喊她。
青杳回过头去,心想,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回来了?
看看真如海,又看看杨骎,青杳觉得还是真如海那边更重要一点,于是牵着马,晃着两条软绵绵的腿向着她走过去。
见青杳走得远了,杨骎才背着双手往自己的帐中走。
一掀帘子,就看见董骙坐没个坐相地盘卧在火盆前伸手取暖。
杨骎知道凭骙郎现在的功夫,等闲的侍卫都察觉不到他的行踪,因此意外也意外地很有限,何况,他知道他今天要来,是自己叫他来的。
董骙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杨骎,为什么父亲送给你的匕首在一个女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