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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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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之前,林行露设想过很多二人重逢的场面,她无数次在深夜幻想,自己一定要让江括后悔,最好是追悔莫及再次爱上自己,然后自己再毫不留情面的拒绝她,换自己做那个斩断一切的人。
但如今沧海桑田,再次见到江括时,林行露只剩下心疼,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头发因为没有完全擦干的缘故,经过太阳的烘烤,这会儿正在往下滴水,洇湿了林行露的衣服。
“把头发吹干吧,别感冒了。”江括望着林行露,既陌生又熟悉。
重逢的第一句话江括只是关心她的头发有没有干,似乎他们根本没有分手一样。
“谢谢,我喜欢这样。”林行露没有出去吹头发,只是又拿起手上的毛巾揉了揉。
然后装作没看见江括一样,绕过去帮老人烧火。
“奶奶,那我先去堂屋修风扇。”
老人笑着应了,林行露坐在灶台前,一言不发。
屋里光线不是很好,江括把风扇拎了出来,在院子里把风扇拆开。
扇叶和罩网上积了很多灰,江括拿着罩网走向水井旁,路过厨房时看见林行露正在往外看他。
两人忽一对视,都慌忙移开目光,像是做了亏心事之后谁都不愿意承认一样。
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很响的水流声。
“你快去帮他看着点,这水管不能弯,一弯就会从水龙头上掉下来。”
林行露仰头看着老人,思索良久,不愿意去,但是她不去的话,就得老人去。
老人今年已经七十三了,弯腰对她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
林行露又往灶台里塞了满满一把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出去。
在厨房旁的水井边找到了江括。
因为刚才突然喷出的水流,江括的裤腿湿了一片,被他卷上去,漏出来的肌肤比脸白很多,一道刺目的缝合伤口在他的小腿上。
林行露忽然生出一股无名火。
两步跨过去,帮他扶住水管。
绿色的橡胶水管尽头缓缓流出如绢的细流,顺着石板缝流向小水沟。
水流、鸟鸣和远处公鸡的啼叫,伴随着袅袅的炊烟,林行露忍不住骂了一句:“你贱不贱啊?”
江括有些迟钝的抬头,似乎是在确认这句话是不是从林行露嘴里说出来的。
“你就是在作践你自己。”林行露眼里满是悔恨。
可江括却通过这悔恨看见了隐藏更深的东西——心疼。
林行露眼眶没出息的开始湿润。
江括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的看林行露:“露露……”
“别叫我!”林行露拔高了声音。
江括站了起来,想触摸林行露瘦削的肩膀却收回了手,“这是我的选择,我知道这伤害了你,你怎么骂我都行。”
林行露擦了一把眼泪,冷哼一声,“这话你五年前就说过,我来不是听你废话的,你也省省力气,我已经二十八了,这些话我不需要从别人的口中学会。”
听完这些,江括似乎释然了,他并没有因为林行露的狠话而生气,竟然笑了出来,“我知道,你远比我想象的更好。”
江括继续蹲下去清扫罩网,二人之间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全化作一汪清水。
罩网洗好后,午饭也做好了,林行露本以为江括会拒绝留下来吃饭,毕竟现在二人的关系是不适合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他们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没想到,江括竟然当做自己家一样开始擦桌子端菜,悠然自得的坐在林行露的对面吃饭。
明明五年前还是那个林行露一撩拨就脸红的人,五年的变化,脸黑了,也厚了。
饭桌上的气氛是有些尴尬的,江括和奶奶说话时,林行露从不插嘴,反而是林行露说话时,江括会自然的接上几句。
这样倒显得是林行露还耿耿于怀一样,再加上自己刚在他面前哭过,来之前的思想建设现在全面崩塌,她需要在这次饭桌之上扳回一局。
林行露开始装作没事人一样接江括的话。
刚刚正聊到,江括带领山区人民种果树的事,话题一转,江括问起了林行露的工作。
林行露眼也不抬的夹了一筷子米饭塞进嘴里,“现在做导演了,自由度更大些。”
五年前,林行露还只是褚华的一名寂寂无名的小职工,那时候她每天和江括说自己很羡慕台里的导演,可以自己写剧本,跟演员进组,拍出自己满意的作品,白驹过隙,林行露已经不是那个仰望别人的年纪了。
“恭喜你,完成了你的梦想。”
“梦想不是用来完成的,是用来激励自己的,完成之后,那叫现实,梦想永远是下一步。”
江括笑的更盛了,笑的令林行露心烦,“那也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路。”
“那你的路呢?”林行露放下碗筷,望着江括,“是当一辈子的老师栽一辈子的树吗?”
没什么迟疑,江括正欲回答,口袋里的手机却震动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
林行露拿起碗筷继续吃饭,不做回答。
简单说了两句之后,江括从外面回来了,“奶奶,你们吃吧,学校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老人颤颤巍巍的放下碗要起身送江括,被江括拒绝了。
江括走了,林行露连头也没抬,似乎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使劲的扒拉碗里不剩多少的米饭。
今天是周三,林行露请了五天的假,去掉花在路上的时间,林行露只有大约三天的时间待在这里。
她并没有着急去周边采景,静水村哪里好看哪里不好看她心里十分清楚,虽然过去了五年,但周围树林基本上是没什么变化的,依旧保持着原始的自然风貌。
她来的重点是考察静水村的学校。
经过一夜的休整,昨天颠簸许久的疲惫终于如潮水般褪去,林行露伸展身体,从摊开的行李箱里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
白色衬衫搭配修身牛仔裤配上一双运动鞋,很适合下乡的装扮。
学校不在村里,要走一段时间才能到。
不过不是山路,考虑到学生上下学的安全,学校建的地方十分安全,远离了村庄后,安静的环境更适合孩子们学习。
这是一家小学,初中则要到镇上去读,路程遥远,是寄宿学校。
这所小学就是当年为了解决村里人压力建起来的,学费比镇上的学校便宜不少,而且小学生一般年纪都比较小,不愿意住校,家长也不放心。
所以村里小学的成立,对静水村来说像是干旱已久的一场及时雨。
学费低,教师的工资也低,学校的基础设施也很简陋,很少有人愿意来这里任教,基本上都是山里走出去的孩子回来反哺大山。
林行露原本白净的运动鞋,此刻已经蒙上了一层黄土,牛仔裤裤脚上也布满了尘土,几栋破旧的白色建筑出现在林行露面前。
学校的大门是锈掉了的铁栅栏,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
学校的主格调就是灰白,路边还有不知名的零落杂草,看样子是被人为除过,学校唯一的色彩就是那面鲜艳的红旗。
这里的一切都是破旧的,只有那面红旗崭新如故。
林行露没有走大路,她没有打扰孩子们的早读,悄悄的听着。
稚嫩的声音融汇在一起,竟真的让林行露听见了春天的声音。
“小燕子带了它的剪刀似的尾巴,在阳光满地时,斜飞于旷亮无比的天空……”
林行露倚在白墙上,细细感受朗读声。
嘹亮、认真,他们是山区的燕子,会在下一个春天来临时带来希望。
林行露听的入迷,不知不觉就打了下课铃。
等到老师出去之后,孩子们才一窝蜂的冲出来玩耍,先跑出来的孩子看见林行露后停了下来。
他们没见过林行露,山里的孩子大多羞涩,不敢和林行露说话。
林行露悠悠的举起手冲他们摇摆,没有一个孩子回应她。
“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括刚上完课,出来的时候看见林行露站在那里,就朝林行露走来。
“来看看孩子们。”林行露并不惊讶于他的出现,她本就知道自己会遇见他,也不打算逃避这场相遇。
“你的办公室在哪?”
江括没想到林行露会愿意进去坐坐,一时有些惊愕,“啊,我带你去。”
教师办公室的建筑比教师还要差,小小的房子里摆了好几张破旧的木桌子,桌角下堆满了教科书和试卷。
江括从别处搬来一张凳子,用纸巾擦了又擦,生怕弄脏林行露一尘不染的衣服。
“别擦了,我没那么矜贵。”
江括把凳子摆好,低低的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林行露不嫌弃这里,他只是本能的想把最好的东西给林行露,即使这最好的东西也不怎么样。
“有水吗?”
早上老人做的饭不小心放了太多盐,林行露来的时候都已经灌了好几杯水,这会儿又渴了起来。
“有,但是没有杯子……”
学校平时没什么别人来,所以没准备过招待客人用的杯子。
林行露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彩的一生会因为没有水喝而渴死。
“你用我的杯子可以吗?”江括坐在林行露对面小心翼翼的询问。
林行露看见他正在无措的捏手指,这人以前也这样,紧张的时候就会搓手指。
“可以。”
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江括拿起自己的杯子走了出去。
林行露不解,明明饮水机就在屋里,他要去哪里倒水。
过了一会儿,江括拿着湿漉漉的杯子回来了,开始拿出纸反反复复的擦杯子上的水渍。
“你有病吗?”林行露忍无可忍,不等江括回答,林行露继续说:“我看你身体挺健康的,应该没感冒,你刷那么多遍杯子干嘛?”
江括又开始搓手指了,“因为……”
“之前和你恋爱的时候你也没有口臭,不用刷那么多遍。”林行露面无表情的调侃。
说到这些,江括的脸搜一下的红了,他以前也爱害羞,但也不至于别人说两句就脸红。
“我知道,可是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你平时也会用男同事的杯子吗?”
听起来傻里傻气的话,其实也是江括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招对从前的林行露管用,她绝对会气急败坏的上钩,但现在的林行露是一个导演,看惯了别人演戏,自己演起来也如鱼得水。
林行露盯着江括的眼睛,神情自若,用像是聊家常一样的口吻说:“会的,我们还会在家里聚餐,会团建玩小游戏,有时候玩累了就倒头就睡。”
江括哑口无言,搓手指的动作更快了,“我觉得男女之间还是要保持距离的,比如说喝醉了就该回家的,毕竟男女有别,你是一个女孩,难免有些不怀好意的男的会……”
江括像念紧箍咒一样,林行露从中提取出重要的信息,打断了江括的施法,“那你是不怀好意的男的吗?”
这相当于在问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