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远山》冻冻桔

3、第 3 章

　　江括不说话，又擦了几下杯子后转身去倒水。

　　林行露本身就是想要逗逗他，所以也没逼着他回答，看见他紧张就够了。

　　一杯温水被递了过来，这个杯子是之前他们出去旅游的时候买的，一人一只，林行露没想到他还留着竟然还带到了静水。

　　“为了省钱，没换新的。”像是察觉到林行露的目光，江括自己解释了起来。

　　林行露咕嘟咕嘟喝完一杯水，把杯子递给江括，吩咐道：“再来一杯。”

　　等到林行露喝饱了，俩人才开始正经坐下来聊一聊。

　　“我这次来，是出差，我们电视台想在你们这里拍一个纪录片。”

　　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出差的话不会只有林行露自己，江括没有拆穿他。

　　“什么样的纪录片？”

　　“褚华卫视，你也知道，始终以贯彻爱与自然为理念，选在静水村就是因为这边不仅风景优美，而且民风淳朴。”

　　林行露聊起专业的时候，异常专注，会散发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魅力。

　　“我能帮到你什么？”

　　“我是这部纪录片的导演，初步想法是以山区儿童的生活为主题，山区的风景为辅，让更多的人了解山区，了解这些孩子，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还有这样一群孩子的梦想。”

　　“所以到时候会在教室拍摄是吗？”

　　“对，但我向你保证，不会影响你们的教学效果。”

　　江括看着林行露无比认真的脸，“我知道你的想法，纪录片是最能呈现山区本质的一种方式，而且如果播出不错的话，可以带动山区发展，引导更多的人关爱山区儿童，发展山区。”

　　林行露点点头。

　　“我没有意见，但是纪录片是以孩子们为主体，我们要问问孩子们的意见，还有他们的父母是否愿意。”

　　林行露浅笑，放松了下来，“那是当然。”

　　说话间，没觉得时间过的有多快，上课铃响了起来。

　　“我得去上课了。”

　　林行露挥挥手和他再见，“去吧。”

　　江括走了的话，林行露当然也不好再在办公室里坐着，她打算在校园里悄悄的逛逛。

　　“你想去看看吗？”江括在收拾课本的间隙问她。

　　“看什么？”

　　江括已经拿好了上课要用的东西，“在教室里面更全面的了解孩子们。”

　　“我不会打扰他们吗？”

　　江括很确定的回答：“不会。”

　　林行露就这样阴差阳错的跟着江括走了。

　　走廊上静悄悄的，即使教室里面没有老师，学生们也一言不发的坐在教室里。

　　刚才没有仔细看，虽然江括的教室破破烂烂的，但这些教室里面却异常整洁，桌椅板凳都是新的。

　　看来是把钱全花在了刀刃上。

　　江括领着林行露走进了三年级二班，这节是数学课。

　　孩子们看见林行露的时候都很好奇，因为她和这里格格不入，台下学生的脸上都灰扑扑的，江括也是，一堆泥点子里面混进了一朵雪花。

　　“她是新来的实习老师，这节课会坐在后面陪着你们一起上课。”江括把林行露介绍给大家。

　　林行露被莫名其妙的安上了实习老师的身份，又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鼓掌声中稀里糊涂的接受了。

　　“老师，你坐我的凳子。”一个过道旁边的小男孩拿出自己的凳子递给林行露。

　　“谢谢你，但是……”林行露刚想拒绝，就被江括打断了。

　　“我上课用不到凳子，林老师坐我这个就可以了，你好好听课。”

　　刚说完，江括就把凳子搬到了班级最后面，林行露跟在他的后面，忽然没来由的心酸。

　　在还未正式讲课之前，孩子们总是偷偷的往后看林行露，但一当林行露和他们对视并微笑时，他们就会赶紧转过头去。

　　正式上课后，那些本来很好奇的孩子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分心去看林行露，全都全神贯注的盯着黑板，没有一个人开小差。

　　曾经令林行露厌恶的教育竟然是他们不可多得的珍宝。

　　一节课之后，江括并没有休息的时间，学校的教师少，基本上都是连轴转，他足足上了一上午的课。

　　“要在这里吃中饭吗？”

　　回办公室的路上，江括问她。

　　“这里还有食堂吗？”

　　江括摇摇头，转到了林行露的另一边，这样可以更好的帮她挡太阳，“没有食堂，但是有几间房子可以让老师们平时休息煮饭。”

　　“为什么不回家吃？”

　　江括笑了笑，阳光太过刺眼，他眯了眯眼，“回家吃和在这里吃没什么两样。”

　　因为都是一个人。

　　林行露突然不走了，没有了江括的遮挡，她完完全全的暴露在阳光中，“我回家吃了。”

　　江括已经走到了树荫下，回头看林行露，他只是微微的点头，看着林行露的身影渐行渐远。

　　林行露说江括犯贱，在作践他自己，林行露又何尝不是，她作践了自己五年，明明喜欢，明明心疼，却非要装作不在意。

　　到底是在折磨谁呢？爱与不爱的，最爱与深爱的，折磨了林行露五年。

　　接下来的两天，林行露都没有再见江括，她一个人再次走上那条已经干涸的泥路，坐上大巴再转车，回到市里，再奔向机场。

　　飞机缓缓升空，和来时的思绪完全不同，林行露再也忘不掉那个小山村，忘不了那面红旗，忘不了那个和记忆中大不相同的人。

　　落地之后，林行露直奔公司。

　　因为过不了几天自己还会和主创团队一起再来，林行露索性就把行李都放在了老人家，自己一个人回了褚华。

　　直奔办公室，林行露打开陪伴了她多年的电脑，开始着手写脚本，虽然还未完全征询家长和孩子们的意见，但是林行露已经走访了一部分家庭。

　　他们都很乐意拍摄纪录片，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损失。

　　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后面的是否有困难，林行露就不得而知了，这得过几天后的交涉。

　　脚本和剧本不同，脚本是故事的一个大概走向，确定故事的发展方向。

　　纪录片的脚本和影视的脚本又不同，纪录片是纪实的，林行露只是根据自己这次考察，确定一个大概的流程，确定纪录片所要记录的大概内容，以便团队理解她的概念。

　　已经是深夜，林行露终于停止了工作，把精修过的脚本发给同事。

　　这样至少在几天后的考察时，大家可以有个方向，知道应该关注什么。

　　在褚华的这几天，林行露开始往南贵寄行李，她已经做好了长久战的打算。

　　再次前往南贵的那天是个晴朗无比的艳阳天，这次林行露的高跟鞋再也不会陷进泥了。

　　“露露，你什么都不用带吗？”说话的是副导演，姜雨，也是林行露的好朋友。

　　不用早起的林行露神清气爽，伸了伸懒腰，“我都寄过去了。”

　　姜雨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你在南贵还有熟人吗？”

　　“当然有啊，是个大美女呢。”

　　姜雨的表情黯淡了下来，自己作为林行露的朋友竟然不知道她在南贵还有朋友，“我竟然都不知道，她多大了啊？”

　　林行露装作苦思冥想的模样，装神弄鬼的伸出三根手指，“七十三了吧。”

　　姜雨装作气恼的锤了林行露一下。

　　不知道飞了多久，飞机上的人都开始昏昏欲睡，只有林行露还在盯着窗外发呆。

　　在一团绵云飘过之后，飞机降落在南贵大地上。

　　鉴于林行露有来过南贵的经验，大家让她在前面带路，从市里出发的路还算平整。

　　直到车子挨了黄土，颠簸就来了，姜雨在大城市长大从来没坐过这样颠簸的路，忍不住吐了，神色蔫蔫的倚在林行露的肩膀上。

　　车上的人都被颠的五荤三素的，只有林行露始终不动如钟。

　　“如果不是和你一起工作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怀疑你不是褚华人。”姜雨这样评价林行露。

　　“睡会儿吧，越说话越想吐。”

　　姜雨听话的闭上眼睛，还没睡着就下了车，换上了一辆更颠簸的车，这下颠的她睡也睡不着，只能无精打采的盯着窗外的玉米地看。

　　本以为这趟车之后就能到地方休息了，没想到还有一段山路需要他们自己走。

　　林行露两手空空，就拿了一个行李箱过来，帮同事分担。

　　不下雨的南贵异常干燥，行李箱滚过尘土飞扬。

　　周边除了玉米地，他们看不见一个活物。

　　正抱怨着，身后一辆三轮车开了过来，在林行露的身边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戴了一顶草帽，穿着短袖，结实有力的胳膊上淌着汗珠。

　　“捎你们一程吧。”

　　是江括。

　　“啊，太谢谢你了，大叔。”

　　江括没开口否认，林行露替他说了出来，“他不是大叔。”

　　姜雨擦着汗，更不解了，“啊，你怎么知道。”

　　“听声音挺年轻的。”

　　江括配合的抬起了头。

　　“我去，哥，对不起。”

　　那是一张粗糙但又精雕细琢的脸，虽然此刻布满了汗珠和尘土，但依旧封不住身上的男性荷尔蒙。

　　“没事，确实是长的有点着急。”

　　江括下车帮他们把东西放在了车上，幸好人不多，主创团队没有全来，只是来了一些主要的工作人员。

　　“你坐前面吧。”江括和林行露说。

　　多年以后，林行露没想到自己还能坐江括的“副驾。”

　　“其实除了路颠了点，这里还是很不错的，就这样兜兜风确实很放松。”姜雨这会不晕车了，开始欣赏起沿途的“风景”。

　　“那你趁着这两天多兜一下。”

　　“好嘞。”

　　江括开始没话找话，说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我刚刚去山上的果园了。”

　　“哦。”关我什么事。

　　“南边的山上种了很多橘子。”

　　林行露喜欢吃橘子，江括一直记得，每次回静水都会带很多橘子回去。

　　“挺好的。”

　　林行露觉得江括今天怪怪的，和上次的卑怯完全不同，他急切的想要在他们俩之间开个口子，看看林行露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帅哥，你有女朋友吗？看你应该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在农村的话一般孩子都好几个了吧。”

　　这下林行露不说话了，看似在看着别处，实际上一直留耳朵等着听江括的回答。

　　“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