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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误入 ...

  •   再见林修远是在租住的院子外。
      这天陈伯纶照例早起开料——顾府祠堂修缮的活儿做完了,他又接了几桩小活儿。
      既然喜欢溪镇,那就在这里多呆一阵子吧,陈伯纶想。
      直到一根大料磨完,田二才打着呵欠从屋里出来:“早啊师弟。”
      “早。”
      田二看了看一地的木屑,知道陈伯纶这是又早早地起来忙活了,不由道:“唉。不是我说你啊师弟,咱干嘛放着好日子不过,非来这儿遭罪啊。”
      这好日子自然是指入赘了。
      陈伯纶把磨好的木料放在地上,优哉游哉道:“好日子。你所谓的好日子,就是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田二被陈伯纶噎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他兀自顺了口气,转头仍是劝道:“哎呀我的好弟弟哎,你不要这么一根筋嘛。人何员外都说了,只要你娶了他姑娘,就给你开一间木器社。这么件一劳永逸的事,傻子才不干。”
      “这么件一劳永逸的事,你怎么不去干。”
      “我倒是想,这不是……”
      田二还要再劝,忽然听到隔壁院门口传来吵嚷声。

      他们租住的这处院子隔壁住着两口子,男人春叔是个酒鬼兼赌鬼,脾气恶劣;女人春嫂刚生完孩子,但她性子软弱,还未出月子就每天给酒鬼洗衣做饭。
      醉鬼恶声恶气地在门外叫嚷:“老子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不是让你去喂外边儿的野孩子的。”
      紧接着是摔碗声和女人的哭嚎声:“一碗奶而已,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不至于?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到底至不至于!”
      “放手!你放开我!啊……”
      “放开她。”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
      陈伯纶听不真切,但他直觉不对,怕是要出事。
      果然,院外的醉鬼怒火更胜:“操!你个狗日的敢撞我!我……我要砍了你们这对奸夫□□!”

      外面乱糟糟一片。
      陈伯纶拧眉道:“怎么又闹开了。”
      摊上这样的邻居是他们原先没想到的。
      “没办法。春嫂这男人太不是个东西。喝上两口猫尿就撒酒疯。”田二道。
      陈伯纶放下锯子,起身向外走去:“出去看看,别闹出事儿了。”
      小镇的早晨景色清丽,但人们无暇欣赏,都只顾着凑眼前的热闹。
      隔着人群,陈伯纶看见了那天的那个蓝衣青年,只不知怎的,他仿佛也卷在这事儿里了。
      人群里的青年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他对摔在地上的春叔道:“我只是来为我的孩子讨口奶水喝,请您不要这样黑白不分。”
      “别说了……别说了……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去的。”春嫂捂着脸,声音听起来十分可怜。
      陈伯纶叹口气,拨开人群走近:“喂,我说。这大清早的,闹什么呢?”
      “陈师傅。”
      “陈师傅早啊。”好事者中有认识陈伯纶的,三三两两地跟他打起了招呼。
      “诸位早。春嫂。”
      “陈……陈师傅……”春嫂瑟缩着应了声,抬头看见春叔的脸色越发难看,便再没敢吭声。
      “哟春叔,大冷天的您怎么跟这儿坐着呢?”
      陈伯纶平时就看不惯这人,话里便不由地带了些刺,引得周围人发出一阵哄笑。
      醉鬼此时酒已醒了大半,红着脸恼道:“陈伯纶,你一个外乡人管什么闲事。”
      “哎呀,春叔,您看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陈伯纶态度陡然变了一变,还上前将春叔从地上扶起:“来,先起来再说。”
      他看了眼怀里抱着小人儿的青年,见那人身上并没有什么被扭打过的痕迹,语气愈发柔软:“这闲事呢,确实不归我管。不过……”
      他有意拉长了声音,果见那青年也朝他看过来,于是满意地继续道:“我啊这是怕您误会了春嫂,所以出面澄清一下。”
      “哼,误会。狗屁的误会。要不是他俩有私情,她能饿着老子的儿子去喂那个野种?”
      春叔的酒算是彻底醒了,但他也知道自己醉酒时闹了个没脸,恨不能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那边的青年闻言,双目几欲喷火:“我的孩子不是野种,请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
      陈伯纶偶地朝青年一瞥,而那青年恰巧也在瞪着自己——得,自己这是被连坐了。
      他无奈道:“哎呀春叔,你真的误会了。这人昨天才进的镇,我亲眼看见的。”
      谁会记得一个外乡人到底是哪天进镇的?陈伯纶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
      “真的?”
      “真的。叔,您看外面这人越聚越多,传出去对您也不好。咱要不还是先回家去?”
      春叔乐得坡下驴,只是面上却不显。他装模作样地朝春嫂道:“还不赶紧滚回家!丢人现眼的东西。”
      “知……知道了。”知道男人酒醒了,春嫂这才敢往回走。
      身后的青年向她略作一揖:“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她向青年摆摆手表示没事,又在路过陈伯纶身边时跟他道了句谢,然后才迈着小步回到自家的院子里。

      “好了诸位,都是误会。大家伙儿都散了吧!”
      将看热闹的人打发走后,陈伯纶又忍不住凑到青年身边寒暄道:“嘿!又见面了!”
      他实在是对这个人有些好奇,却谁知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好不容易讨要到的奶水被春叔连着碗一块儿摔在了地上,而怀里的林传家已经饿到哭不动了——林修远急着给奶娃找吃的,扔下一个嗯字便匆匆走了。
      陈伯纶尴尬地碰了碰鼻子,热闹从头看到尾的田二却不干了:“哎这人!多大的脸呐,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我呸。”
      他由衷地觉得,这位师弟虽然是半路入的师门,且平时也不见得对自己这个师兄多恭敬,但师父死了,照顾师弟的责任总要落在自己头上的。
      陈伯纶不知道此时的田二“师兄爱”泛滥,只道:“行了,回去干活儿吧。今天还有十几堂大料要开呢。”
      “不成。”田二难得顶撞陈伯纶一句,这次却十分强硬。
      他冲着林修远道:“喂!你是不是在给小孩儿找奶?”
      “是。您知道哪里有乳娘?”林修远道。
      “那里头,有个门头上挂了木牌的人家,你去敲那家的门。”
      林修远匆匆道了句谢便一头扎进巷子里去了。
      陈伯纶鲜见地开始对田二刮目相看:“行啊田二,来了不到十天连谁家有奶娃都知道了?”
      “您高看我了。这种事我上哪儿知道去。”田二摆摆手道。
      “那你怎么……有木牌的……你给他指的哪家?!”

      田二给林修远指的是一处隐秘的私窝子。
      林修远不疑有他。
      他照着田二的话寻到一处小木楼,而楼外围墙的门头上果真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写着“今日无客。”
      “应该就是这家了。”林修远一边想着,一边敲响了门。
      不一会儿,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着一身水蓝色的旗袍正盈盈向他笑着。
      林修远下意识地蜷了蜷刚刚敲门的手指,有些紧张道:“您……您好……”
      女人的一只手还扶着门边,她看着林修远和他怀里的婴儿,心里不由得有些打鼓——带着尚在吃奶的婴儿来私窝子寻乐子的,她还是头一次见。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女人收回自己的想象力,扯出笑容对林修远道:“哟……客人您这是……”
      林修远察觉出女人语气里的犹豫,忐忑道:“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您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的,我去别家问问。”
      眼见到手的恩客要跑,女人顿时急了:“哎……别介……这有什么为难的。先进来再说吧。”

      林修远跟着女人走进门,院子里过浓的水粉香味冲得他鼻子发痒:“阿嚏!”
      “客人是第一次来我们这种地方?”
      “嗯。”
      女人笑了笑:“难怪呢。”
      “什么难怪?”
      “没什么。凡事总有第一次嘛。”

      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未及细想,林修远便被女人带到了二楼。
      “到了,就是这儿了。快进来吧。”女人推开门,示意林修远进去。
      他忽然有些不想进去,不对,这太不对了。
      可是林传家——林修远看着怀里躁动不安的婴孩儿,捏紧指尖走了进去。
      “砰”地一声,身后的女人竟是把门关上了。
      “等等……你关门干……”林修远白着脸道。
      “小人儿给我。”女人依旧笑脸盈盈。
      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解下襁褓将林传家送到女人手里,女人看着粉嫩的奶娃当即爱不释手:“真可爱。”
      “可以开始了么?”林修远有些不耐烦。
      他想尽快离开这个逼仄又诡异的房间。
      女人闻言脸色变了变,心里暗道这人真猴急,莫不是家里看的严?
      但干她们这行,探听客人隐私是大忌,是以她立刻止住自己的遐想,将小孩放在木桌上,口中还抱歉道:“姨姨这里没有睡篮,只能委屈一下你啦。”
      林修远正疑心她的举动,却见女人已经开始解外衫的扣子,还未等他出言阻止,女人竟又褪下身上的外衫丢在一边,并款步走到他身前:“客人……您不宽衣吗?还是说要奴家替您……”
      林修远顿觉五雷轰顶。
      难怪,难怪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
      眼前……眼前这人哪里是什么奶娘,这分明就是私窝子里的姐儿。
      他被人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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