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废话稿》春水十三度

9、婆婆不好当

　　芊芊在回家休息时，嫂子已经从外地回家休养了。嫂子涵身材削瘦，肚子微微凸起，因为怀孕脸庞变得有些圆润。性格安静，对任何事情都不怒不悲，走路也无声。

　　吃晚饭时热情的母亲把一碗腥臊的猪腰汤端到嫂子面前让她喝下，芊芊看到她不容易有表情的脸上有表情了：眉头紧蹙，腥臊的味道让她把手放在鼻子前，大口吸气，胸脯随着吸气呼气颇有起伏，感觉下一秒就会忍不住捂着嘴呕吐。

　　她看看母亲，母亲脸上笑嘻嘻地劝着她喝下那碗腥臊的猪腰子汤。嫂子不言语一只手捏住鼻子，另一只手端着碗直接灌下去，苦臊味让她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迅速跑到垃圾桶边弯腰准备呕吐。

　　母亲说是迟那时快，闪身到垃圾桶旁边，跺脚厉声对着嫂子说：“这可不能吐，吐了就没效果了，吃了这个补身子。”闻言嫂子直起身子转头端了一杯水往嘴里灌，和着腥臊的腰子吞下去。

　　芊芊当时心里对嫂子竖起大拇指，竟然能忍着喝下去。

　　芊芊甚至还反思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大，换做是她早就撂下筷子走人了，哪还能吞下那腥臊味。

　　还有几个月，嫂子还得忍受几个月。

　　晚上睡觉时母亲玉英辗转难眠，左转右转，转的老实父亲春生耐心全无，忍不住问：“怎么了？这么难耐。”

　　“现在儿媳妇回来，也是难伺候，这不吃那不吃，都不知道做什么饭菜合她的心意，婆婆也难做啊。玉英摇摇头继续说，“你看晚上叫她吃碗猪腰汤都那个样子，感觉谁要杀了她似的，我好吃好喝供着还落不到好，真是难伺候。”玉英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她不喜欢吃就别强求啊，做她喜欢吃的就好啊。又不是一定要吃腰子，再说......”父亲迟疑一下小声说，“其实我觉得那味道挺难闻的，我也不吃。亏人家还吞下去了。”

　　父亲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端斋饭敬菩萨求保佑，因着这一点小小的信仰，他不吃内脏。他不吃妈妈不做，家里也就不吃，如果不是因为嫂子怀孕内脏这道菜应该不会出现在餐桌上。

　　玉英有点生气了，气鼓鼓说道：“那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我还吃力不讨好，真的是。”说完转个身把春生的被子卷走。

　　春生也不恼转身对着妻子说：“时候不早了，早点睡觉吧。你就当她是你的孩子，多点耐心多多包容。”

　　玉英哼了一句语气轻蔑地说：“我对她可比对女儿们好多了，她现在可是我们家的祖宗。我把她当祖宗供，还指望她为我们家生个金孙呢。”

　　玉英瞌睡全无开始谈论琐事：“小龙前几天打电话来说儿媳妇想买房，说是生了孩子要让孩子以后有个好的读书环境。”指尖轻戳丈夫的肩膀:“我问他存了多少钱准备买房，你猜他说有多少？”

　　春生若有所思，“他们应该也没有多少钱，小龙出社会前几年供养芊芊读书，后来又结婚付彩礼，应该是没有存款。”

　　“芊芊的学费每年就6千，生活费是我们出的。结婚的彩礼12万，媛出了2万，我们出了8万，他自己就只出了2万。其他三金酒席都是我们俩出的，收的礼金也全部给他们小两口了。”

　　玉英不服气，越说越来气，唾沫星子往外冒：“八成他的钱谈恋爱的时候花在涵身上了，她家那个弟弟外加一对懒父母简直是个无底洞，多少都填不满。”玉英的头摇的更厉害了，那个亲家简直就是吸血的水蛭，甩不脱弄不掉。

　　春生觉得妻子越说越过分，再说下这个爆炸筒估计会气的睡不着觉，连忙安慰：“好了，好了。小两口的事情我们俩少掺和。赶紧睡觉吧。”

　　玉英气死了：“你个笨蛋脑子，你儿子和你一样笨，被人家耍得团团转。”末了她想起刚才问题还没有回答，火冒三丈，憋不住这口气，“小龙今年30岁，每个月工资8千，涵每个月工资5千，结婚2年只存了5万！5万！买房子钱从哪里来，还不是要从我们这里出？”

　　旁边的丈夫无心听她的愤怒，已经开始打呼噜睡着了。

　　对门房间的涵还在和丈夫煲电话粥，声音有气无力，丈夫听出异样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涵听到这句，心里有点责怪丈夫好半天才听出他的异样，又有点高兴他听声音就能听出来自己不舒服，一股酸涩在心口荡漾。

　　半晌才慢吞吞委屈地嘟起嘴吧诉苦：“吃晚饭你妈让我把猪腰子汤喝下去，我憋了一口气吞下去，腥臊味好半天下不去在我胃里打滚，人有点不舒服。”

　　丈夫上班忙了一天，漫不经心：“你可以拒绝不吃的，妈做这些菜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和孩子好，你多体谅体谅她吧。”

　　涵一听来火了：“我怎么没有体谅她啊？她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又没说她做猪腰子不好，我自己不喜欢吃，忍不了味道，和你抱怨一下也不行吗？”

　　越说眼泪越往下掉，越委屈，“谁和我一样啊，结婚不图房不图车就图你这个人，结果呢？在外面打工和你租房子伺候你，回家和公婆小姑子一起住。人家现在的姑娘就精明要房要车，我什么都没有。”

　　滔滔不绝一顿输出，说完意识到自己情绪太激动了，暂停几秒，慢下语气，“不管怎么说，在孩子出来之前我们一定要买房子，外面买不起那我们就在县城买，我一定要在孩子读一年级之前买一套属于我和你的房子。”

　　丈夫听完这一段大段话头都晕了，知道不顺着恐怕还有一长串的经在等着他，立马求饶装孙子，点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你嫁给我确实受委屈了，买房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得从长计议，一句两句说不清，你好好照顾自己，放宽心。”

　　感觉到手机对面的人放松了警惕立马愉快地结束话语：“老婆，时候不早了，早点睡觉吧，好好照顾自己，别想那么多。”

　　挂掉电话，长吁一口气，打开电脑玩起了游戏。老婆不在身边没人拘束自由自在。

　　涵可没感到轻松反倒觉得郁闷，但凡自己娘家靠谱一点自己也能过得轻松一点。

　　弟弟要上学，还不知道要读多久。这么多年自己咬着牙自考本科文凭还考了个初级会计，就这样才在一家私人爆竹厂找到份会计工作。

　　私人工厂哪有那么好做，老板娘动不动克扣工资，恨不得一人长八只手给她干活。会计她巴不得你还要做文员的工作，苦和累都是家常便饭。

　　按照计划孩子本来没这么快生。老公30岁了，婆婆待在家没事干就像那热锅上团团转的蚂蚁，三天两催。

　　催的人心发烦，一不注意就怀上了。

　　现在房子说什么也得买了，村里的人各个都在城里买房，孩子都到城里读书去了，她可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孩子寄托了涵新的希望，怎么也不能让孩子走她的老路。只有读书，唯有读书才能出去见天地，有更好的工作机会，赚轻松钱。最不济也能像她的小姑子们一样有份稳定工作，别像她连考试资格都没有。

　　涵也曾经雄心壮志有一个发财梦。在跨境电商如火如荼发展的时候她看好这个板块，开通速卖通半托管，业余小打小闹赚了点钱。

　　后来怀孕被孕反折磨，自己也没心思去管。最近一单浙江出口到中东的绵绸大丝巾，老公这个蠢货为了省钱发经济类小包物流走海上运输。走到半路，包裹丢失了。
　　钱货都没了，人都会气吐血。

　　涵的发财梦到此结束。现在也只能老老实实待产一切等孩子生出来了再说吧。

　　玉英第二天早上醒来还是为昨晚和老公不欢而散的谈话生气。

　　在瓜子脸不被认可的的年代她因为锥子脸被婆婆指着高挺的鼻子骂刻薄，生不出儿子。因为这句话玉英记到现在，直到婆婆死了都没原谅她。

　　你说我生不出儿子那我偏要生，生一窝气死你。在生下芊芊之后英勇无惧的玉英想趁机怀第四个，争取再生一个儿。奈何计划生育，生完三胎之后被计划生育人员拉去在肚子上切了一道结扎了。

　　她痛恨她的第三个孩子不是个儿子，又庆幸自己肚子争气头胎就生了个儿子，不像村里那谁生了三个女儿都是赔钱货。

　　女儿是赔钱货啊赔钱货只有嫁出去收一笔彩礼才能连本带利赚回来。

　　玉英怨归怨早餐还是继续做给儿媳妇吃，祖宗还是要稳稳当当伺候好不得有半点闪失。

　　过了段时间玉英又接到了儿子的电话催买房，顾左右而言它最后又是绕到钱的问题上。玉英拗不过问要多少，儿子说：“还没看好房子先保守估计要20万吧。”玉英脸黑下去，低沉回复一声哦就把电话挂了。

　　电话挂断玉英继续砍着排骨，“20万！嘴巴一动上嘴唇碰下嘴唇脱口就出20万？再掏下去这钱袋子又空了。”一腔火气无处发泄，刀当当乱砍排骨，砍的骨渣四溅。

　　给儿子办完婚礼家里没多少钱了，存款也花的光光的。

　　老头工地上一个月大概5千来块钱，好的时候有6千。大女儿二女儿每个月硬性给她们规定交伙食费1千元，自己家种田剩余的能卖点，除开花销这两年紧打紧算攒了15万。再加上儿子自己的5万钱也差不离了。

　　这样算算玉英对自家经济状况还是挺满意的，两个女儿也能赚钱贴补家用。实在没钱也能让女儿补贴下哥哥，毕竟哥哥还供养妹妹上学，现在也是回报的时候了。

　　想起女儿她才反应过来大女儿已经26岁，小女儿24岁正当花开娇艳时，正正好找对象。两个女儿，大女儿她不操心，小女儿嘛叛逆性子毛躁，就怕她找错对象走错路。

　　玉英想着有机会再给小女儿介绍对象。

　　怎么说也是个实力派说干就干。玉英开始在村里推销自己的小女儿，从前她嘴里诋毁女儿的话现在改为赞美之词：人老实，性格好啊，心肠软啊。以前属于大女儿的套话现在又套到小女儿身上，一套一套又一套比俄罗斯套娃还多。

　　说来也巧，11月初玉英陪着儿媳妇去城里产检时，在公交车上碰到个熟人。熟人见面分外热情，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最后扯到孩子身上。

　　那人问玉英：“你有几个孩子啊？”

　　玉英答道，“三个。一个儿子两个女儿，这是我儿媳妇，我陪她去产检。”

　　那人盯着涵上下打量一圈，眼光又瞄回到玉英身上，裂开嘴笑：“两个女儿多大了？可否婚嫁？”

　　“没呢。大的找了对象，小的24岁在卫生院上班还没......找呢？”汽车颠簸，玉英的回复气势也渐弱。

　　那人大呼惊喜拍手鼓掌：“哎呀，真是缘分呐，我有个外甥在广州上班，就现在最火的那个为公司，做手机的你懂吧？月工资可高了，长得一表人才，真的是很不错。就是吧……”那人故意卖关子，玉英也跟着一惊：“咋啦？”

　　有个捧哏的，那人奸笑一声十分娇羞说到，“就是太优秀了要求高才拖到30岁还没找。这不刚好碰见你家女儿，大6岁那是正正好，阴差阳错的缘分呐......

　　那人说着说着脸色又变了，严肃地说，：“也不知道他要求这么高能不能看上你家女儿？你先给我个电话号码，我到时候让他联系联系。”这阵势颇有一番能看上你家女儿那是你的福气。

　　玉英一家庭妇女，哪见过这阵势。那人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玉英被哄得一愣一愣两眼冒星光，恨不得现在就认女婿。

　　于是乎欢天喜地在那人手上写下了二女儿的电话号码。

　　写下了二女儿残忍的人生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