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废话稿》春水十三度

16、我要做绿茶

　　两人还维持搂抱的动作，柿饼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放下。

　　夜深露重，芊芊站起来，示意继续赶路。路灯幽暗，周围阴深深一片。他们已经下完了阶梯，走在羊肠小道上，再走几十米就下山了。

　　芊芊走在前面，忽然转身，龇牙咧嘴做鬼怪样，尖细着声音，“我是女鬼，拿命来。”两个手掌屈成魔爪手在空中乱舞。

　　柿饼笑笑。忽然笔直站立严肃起来，咳嗽一声，下巴一抬，对着芊芊漫不经心道，“你后面站着个穿白衣服的人，正瞪着大眼睛在看你。”

　　芊芊定住，不敢往后看，惊恐十分，试探道，“真的假的？我害怕！”说着说着都想哭。

　　坏人做到底，柿饼认真回复，“是真的，你看他的手已经放在了你的肩膀上，你没感觉到吗？”气氛再渲染一点，更夸张惊呼，“哇，好一双纤纤玉手！”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芊芊气死了，大胆往后面瞧一瞧什么都没有。张牙舞爪，手脚并用跳起往柿饼身上招呼，恶狠狠，“叫你骗我，吓死人。我以为是刚才的校长神找上门了。”大喘一口气，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柿饼一边笑一边用手挡着头，“我没骗你，是真的，快跑！”立马抓住芊芊的手，伴着夜晚呼呼的风声，任细密密的凉风穿过他们，疾驰向山下而行。

　　芊芊跟随着他的脚步大跨步拼命往前跑，越跑越觉得轻松，越跑越觉得快乐，风灌进她的喉咙里，让她的心涨起来，像个气球轻飘飘往上飞。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两个人站在山脚明亮的路灯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笑着，傻瓜似的大喘气。

　　柿饼走到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递给芊芊一瓶。他喝完一口水对这芊芊说，“对不起吓到了你，但是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芊芊嘴里含着水，一听这话，气鼓鼓的河豚嘴立马消下去，嘴角翘起假装生气，“我没有，我快要被你吓死了，现在说对不起晚了。哼！不讲武德！”

　　灯光撒在女孩明亮的脸上，像一层亮纱折射出千万根细碎的光芒，朦朦胧胧却又明亮万分，“是你在照亮灯光而不是灯光在照亮你。”柿饼暗想。

　　知道她不生气了，他诧异，“真稀奇，你还怕鬼啊？”

　　芊芊更是觉得稀奇，“怎么不怕？我们寝室的人都不看鬼片，又没有谁规定学医的不能怕鬼？再怎么我们也是女孩子。”

　　又想起一件搞笑的事，“我有一个室友家里信佛，我们上解剖课看尸体，下完课她在寝室门口点三根香请佛祖保佑，神灵别找上门。”

　　柿饼嘴角微微翘起，“你们的脑回路真奇怪，不过真可爱。”

　　哈哈哈，被夸了，芊芊心里心花怒放。

　　两人一起并排走向停车场，芊芊牵起了柿饼的手。这次很平常了，心不加速，手不抖。心里高兴，嘴角上扬，互相牵着的手悠悠荡荡。

　　摩托车还是缓缓行驶，柿饼看着周围的美丽夜景：马路上的车子川流不息，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流动的金丝线，一直走向耀眼的光明处。真好看。

　　忽然间他感到一双手抱住了他，带着头盔的脑袋轻轻靠他的背上，那缕清新淡雅的气味又飘进来了，他僵了僵，将背挺直了些。

　　经过牵手，芊芊不再害羞，她慢慢地靠近他，感到很安全。与其和相亲男纠缠不如和他在一起，她非常相信他是个可靠的男生，和他在一起真高兴！

　　就算此时此刻分开以后不相见，她也会记住今晚：记住漆黑的夜，记住凌厉的风，记住宽厚的手掌，甚至记住纯白的鬼。

　　她不害怕，只要在他身边她就不害怕。她浑身上下都是胆，一颗心里装的都是勇气。“我要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和他在一起。”芊芊在心里加油鼓气。

　　很久很久之后，朋友听说了芊芊的故事，都竖起大拇指赞她为恋爱脑。哈哈，恋爱脑就恋爱脑，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所不辞。

　　为什么恋爱脑?因为没有得到过关爱，没享受过温暖，一旦遇见一个对她好的人，便会牢牢记住，想要付出，想要回报。穷苦人家的女儿不产钱，产恋爱脑。

　　风一直伴随着他们，轻柔地流动，车子也停下来，风也不动了。芊芊将头抬起，下车取下头盔，将头盔递给柿饼。直勾勾盯着鞋看，右脚不停地左右画着小半圆。

　　柿饼放好头盔，开口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上去吧，有点冷了。”

　　芊芊停止动作，抬起头，神情明亮，双手摆动，“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柿饼微微沉默，而后缓缓开口，沉重道：我应该对不起你才是，我没有办法让你从你妈妈的漩涡中挣脱出来。你这么真诚，乐观，又那么大方。

　　“而我好像一点也帮不上忙，我甚至连叫你不要去相亲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短暂地停顿他又继续，“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痛苦。明知道你那么喜欢我。”

　　芊芊惊讶地瞳孔放大，尴尬地捂着嘴偷偷笑，又往前小蛙跳一步到车前“我喜欢的这么明显吗？”

　　“嗯，”柿饼点点头，“你高兴的时候眼睛很闪，会放光。神情特别丰富。你和我在一起时大部分时候是这样。”

　　哇哦，是谁说直男不懂女孩子的喜欢的，谁说他们看不出来，简直不要太懂了哇。

　　“那你喜欢我吗？”

　　柿饼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直接，毫不扭捏。他也直说“如果是别人我会说不喜欢。但是我想你这么坦荡直接，我也打直球告诉你。如果说没有，那是骗人的，没有的话我接到你的电话不会那么高兴，不会想着约你出来看夜景，不会见到你的时候会高兴，不会关注你的一丝一毫......”

　　怎么这么多前缀，芊芊等不及了，在心里怒吼，直接速度给我说重点。

　　话题比较庄重，他从车上下来与芊芊面对面。喝了口水润了润喉，腰板挺直，学她坦然的样子直视对方的眼睛，郑重说道，“喜欢，很喜欢！”

　　“我想在我的生命中再也不会遇到你这么可爱，有生命力又乐观的人。作为普通人欣赏你也好，作为异性也好，对我来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吴芊芊女士。’”

　　哇哦。芊芊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得最有诚意，最甜的话。谁说直球不行？太行了。

　　芊芊又想起运动会那天柿饼投中的那些球，今天那些球依然正中她的心框，正正中中。“咚”地一声砸在她的心上，让她的心不再漂泊，不再起伏，安安稳稳地放在那里。四平八稳，除了他，不再为谁心动过速。

　　于是她张开双臂轻轻又迅速拥抱了一下柿饼，挺起胸膛，眼睛里有银河在闪烁，“太甜了，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得最甜的话。”

　　而后又略带悲伤，“我不要长长久久，也不要你的承诺，更不要成为你的负担。我要你作为普通人的喜欢就好。太甜了我怕会是梦。”

　　又有几分傲娇，“我要做绿茶，让你喜欢我。不拒绝你，也不接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我都不敢做这样的美梦。谢谢你！”泪水湿了她的眼眶。

　　柿饼不是不懂，目前这样是最好的结果，真是个好女子。哽咽道，“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还能约你出来玩吗？”

　　芊芊惊醒，“当然可以，我也很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们现在是普通朋友里关系最最好的。”

　　柿饼抬头看看，白色明亮的月亮高悬在空中，遥远处几颗星星闪闪烁烁，他想今日也有银河闪动。

　　依然是柿饼等着千千上楼，看到3楼有个脑袋伸出来，然后一双大摇大摆的手探出。他的嘴角翘起，互相道别之后离开。

　　空气是甜的，风也是甜的，甚至现在下一场秋雨柿饼都觉得是热的，是爽快的，他像一只快乐的气球迅速飘动，混入金丝线人流中。

　　芊芊刷着手机等着柿饼到家消息发过来，手机显示收到一条消息。她知道是他发的消息，忍不一秒翻开手机，简简单单的“到家了”三个字，她仔仔细细盯着看，誓要定盯出花来。躺在床上左右翻滚，太幸福啦，简直太幸福啦！

　　冷静下来之后，她看着手机信息，扫到媒人侄子发来催促和鸡肠男联系的几十条信息，“姑姑？姑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只鸡。

　　再点开鸡肠男的对话框，一溜信息一眼看不完，不知道几百条，一律“在不在？”同样是三个字，这三个字是一盆冷水，将芊芊身心淋透彻。

　　闭上眼睛，冷静一下。

　　芊芊觉得不能让事情在这样发展下去。给侄子打语音电话，“磊，你赶紧帮我处理下你表哥，你叫他别发癫了。我说了不喜欢他了，还找到我家来。也别让他威胁我，我们这么多年同学，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是好欺负的，大不了你死我亡，我豁得出去。”

　　侄子连连点头，“好的，姑姑我知道了。别生气，我现在就说他。”挂断电话，侄子大呼一口气，这小姑姑的脾气可不是好惹的。

　　旁边的侄子老婆听全了他们的对话，连连指责，“我说你们两个人在搞什么？你那表哥是猪头吗？有这样追女孩子的吗？换我也不待见，追女孩子要温柔，哪有一来就上大招，叫家长，还上门的？雷死所有人。”

　　媳妇大吼，“你快叫你表哥给你姑姑道歉，放低姿态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快去打电话。”说完又拿起老公的手机发消息，“姑姑我骂了他一顿了，他说以后会改，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和他联系一下？”

　　不消一会，对面发来一个“ok”手势。媳妇想这个小姑还好讲话啊，不像传说中的难沟通啊。

　　鸡肠男发来一连串的道歉鞠躬表情，一连串的：“美女，我错了，饶命吧。”

　　芊芊回复：别发了，有事说事，如果你要道歉那我接受。其他的不要说，闭嘴！”

　　鸡肠男：哦(闭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