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章·四 缃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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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光似白驹过隙，转瞬之间距离弦来到霞露府上已过了一月有余。
然而让凝寒甚为不解的是，本该在半月之前便离开的离弦竟在霞露府做了凝寒的琴师并留在了府上。
“啊……”随着一声无奈的轻叹，凝寒将手中紫毫搁在笔格之上，面前几案上的画只有两瓣腊梅花瓣，清浅的缃色点出梅的淡漠，不难看出作画之人心如止水波澜不惊的心性。
一缕微风拂过，纸张微微动了动，一时间画中腊梅恍若活了也似，随风轻点头，连那阵阵幽香亦沁人心脾地散发出来。
“梅开半面香染画，缃色花娆颜半妆。只半朵梅却已透出梅之风骨，好画工！”
不期然打破宁静的嗓音，依旧润如暖玉。
哦？看似普通的一句诗，竟是回文诗么？
梅开半面香染画，缃色花娆颜半妆。妆半颜娆花色缃，画染香面半开梅。
意境优雅、与画相符，呵……还不错。
唇角闪过一掬不易察觉的笑意，凝寒心中对这喜欢卖弄文采的男子有了些许兴趣。
并未抬首，甚至连身子亦未移动分毫，仿佛早已料到，凝寒阖了眼睑淡然道：“先生此来并非夸赞凝寒之画罢？”
门口等候着来人的小竹闻见凝寒的话语，惊异地大喊：“你你……先生您是何时进来的？！”
只听得轻笑一声，凝寒觉着面前的光线被何物阻挡了，便缓缓睁开眼。
“小竹，取些西湖龙井来给先生沏杯茶。”凝寒纹丝不动地看着面前的离弦道。
“啊……是！”小竹闻言，慌忙小跑着离去了。
这丫头仍是太过莽撞……
凝寒不奈地想，随即默默打量了眼前的人儿。
离弦一身青色长袍，怀抱一琴，腰间束带上悬挂一翠色碧玉龙形玦，那龙张口露齿，扉棱饰背，龙身以勾撤云雷纹而饰，颇为精致，实属佳品。
凝寒心中有一丝疑虑晃过，但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少顷，见离弦并未坐下，凝寒不禁轻蹙了一下柳眉随后道：“先生请坐罢，无须过于拘泥礼节。”
听罢，离弦便将琴置于凝寒身旁琴架上，走过去在琴前椅上坐了，方开口笑曰：“凝寒小姐冰雪聪明，在下这小小琴师怕是没多久便无用了罢？”
凝寒不以为然地看着离弦缄默不语。
见凝寒无言，离弦便付之一笑，转过身去双手抚上了琴弦。
凝寒便眨了眨眼，将视线放于那双抚琴的白皙手上。
“叮——”
一声清脆的拨弦，离弦灵巧弹响了第一个音。
随之而来的是流畅悠扬的琴曲声，鸾吟凤唱、清耳悦心，云起雪飞之间听者不由含商咀徵，若身临其境。
“阳春白雪。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意。取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先生此曲了得，这知春和傲雪之情皆体现得淋漓尽致，凝寒不甚佩服。”迨乐曲终了，凝寒起身移步至离弦身畔说道。
离弦遂起身，温文尔雅地作了一揖笑答，：“凝寒小姐觉得在下有用便好，在下定会倾囊相授。”
凝寒闻之，柳眉又是一蹙，她似有不耐地嗔责：“先生请莫要再将无用一词挂于嘴边，父亲破例请您留下做吾府琴师，必有您的用武之地。”
一抹怪异的神色自离弦玉雕的面上掠过，却仍被心细如发的凝寒尽收眼底。
“丞相宽仁大度，能拥明月入怀，收留在下这身份不明之人已实属大恩，又许在下留府以琴师为职，此等恩情无以为报，只得将一身拙技皆授于小姐，还望凝寒小姐莫要嫌弃才是。”离弦文质彬彬地感谢，俨然一副文弱书生模样。
此人……极会隐藏……
凝寒将一切看在眼里，若无其事地接道：“先生此言过重了。霞露家向以‘兼爱天下’为旨，父亲更是将这一点在朝中发扬。先生若非恶类，霞露家定不会亏待与你。”
“凝寒小姐说得极是，在下定不会对贵府不利！”离弦低头一抱拳，铿锵而道。
此时倒像个真正的剑客了……这人，有点意思。
凝寒浅褐的凤眸中隐约有一丝笑意。
“先生！请喝茶。”小竹端了一白玉托盘而来，盘中摆着一盏青花瓷茶杯。
“呵呵……多谢小竹姑娘。”离弦朝小竹微微一笑，小心翼翼接过了茶杯。
凝寒却微颦了眉望着双颊泛红的小竹，心中又是一叹。
“小竹。”她唤。
沉浸在离弦笑容中的小竹方蓦然回神，措手不及之中手上托盘一个不稳，从她手中掉落了去。
没有预想中的碎裂声，离弦已在一息间出手迅疾去够那托盘，此刻他一手托着茶盏一手托住了那玉盘，稳稳当当优雅倜傥地站在小竹面前。
凝寒秀眉微挑，将方才离弦的一招一式皆印入心中。随后她轻抚掌，眉间终是舒展开了一些，难能地赞叹：“先生好身手，方才四式动作幅度皆不小，而先生手中茶盏竟未洒出半滴茶水。佩服，佩服。”
离弦将托盘还与小竹，谦逊有礼地笑道：“雕虫小技，凝寒小姐过奖了。”
凝寒云淡风轻地微挑了挑嘴角，撇过头向小竹道：“小竹，你去外头候着罢。”
“是。”小竹乖巧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先生，请赐教。”凝寒将头转向离弦，不紧不慢道。
离弦谦虚地回应：“不敢，在下献丑了。”
“小姐，先生，太阳快下山了，休息一会儿吧。”小竹走进来说道。
凝寒方惊觉暮色已至。
俯身指导凝寒的离弦直起身看了看屋外的天色道：“凝寒小姐，今日就到此吧。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凝寒默然颔首以示同意。
“在下先行告辞。”离弦抱起琴，微一躬身行了礼，便转身踏云而去。
凝视着离弦颀长的背影，凝寒的眼中不觉多了几分柔情。
总觉得……意犹未尽呐……
当真是个有趣之人……
“小竹。”凝寒忽地轻笑出了声，柔声唤了一旁的丫头。
小竹大吃一惊地望着笑了的凝寒，支吾了半天才道：“小……小姐你……你你笑了……”
“呃呵呵……”凝寒偏过臻首依旧微笑，“今日我心情不错。”
小竹怔愣在原地半晌。
小姐的笑容……原来这么耀眼……好美呀，像满树绽裂的梨花一般清冷而惊艳！
“小竹，”凝寒不知何时已归复淡泊常态，“你忽然进来是有何事？”
小竹惊讶得叹道：“小姐你怎么会知道？”
凝寒但笑不答，径自问：“说罢，所为何事。”
小竹点头回答：“回小姐，千桓公子来了。”
心中咯噔一下，脑中晃过一熟悉的儒雅身影。
“他人呢？”凝寒扬眉。
“回小姐，在兰芷厅。”
“走，去会会他。”
说罢，凝寒便拂袖起身，快步向兰芷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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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露府，兰芷厅（客厅）
还未走至兰芷厅，便已依稀听到那熟悉的嗓音。
“……哈哈……世伯言重了，这些茶叶是今趟圣上御赐大军凯旋之物，千桓知世伯对茶叶极为钟爱，便带了来孝敬您。”
风一般飘飘然，他的声音依旧未变啊……
“这……可是洞庭碧螺春？”霞露茗惊喜地问。
“世伯果是慧眼识珠！正为产自洞庭之碧螺春是也。”如风嗓音再度响起。
“那真是多谢世侄了！今年的碧螺春老夫正觉不够呢……”
霞露茗语中的欣喜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出来。
“父亲。”凝寒立在门口听了片刻两人的对话后，转身踏入厅内。
厅内除却正座上的霞露茗，另有一名容姿翩然、玉树临风的贵族男子坐于客位，眉宇之间透出的贵气与举手投足中可见的儒雅告知着人们，此人定是个有修养的官家子弟。
霞露茗见爱女来到，忙笑呵呵向凝寒招手。
凝寒轻挽起一朵澹然浅笑向霞露茗走去。
“凝寒，”霞露茗起身揽过爱女的肩，面向他客座上那位翩翩公子道，“千桓世侄去岁一整年都在外带兵打仗，俨然有了其父当年的风姿啊！昨日他方回凌安将军府，今日便携礼登门拜访。当真是将你放在心上啊！”
霞露茗说话间，凝寒已与那位公子对视已久。
迨霞露茗话了，那翩翩公子便立起欠身作了一揖，对凝寒笑了道：“凝寒小姐，久违了。”
凝寒点点头，神色之间竟透出一分娇羞，她柔声道：“公子为国领兵征战，冲锋杀敌，辛劳数月实属不易。承蒙公子如此挂念，凝寒不胜欣喜。”
“小姐过奖了，”唤作千桓的男子从立于其身畔的小厮手中取了一黄缎礼盒递与凝寒，“此乃文房四宝，分别为善琏湖笔‘玉兰蕊’、廷珪之墨、‘丹凤朝阳’易水砚、澄心堂纸。千桓知小姐淡泊心性，定不喜那庸脂俗粉之物，便特意将此物带予小姐，还请笑纳。”
“湖笔甲冠绝天下，廷珪似玉纹如犀。荆轲易水留绝唱，李煜澄心匀如一。多谢公子费心，凝寒这便收下。”凝寒向小竹点点头，小竹便知事地上前接过礼盒。
“凝寒小姐果然文采过人！过几日正是寒舍墨菊开放之日，若小姐肯赏脸，改日可否请小姐移驾将军府，与家妹吟诗作对、一同赏菊？”千桓欣然一笑，倜傥风姿现。
凝寒微一踌躇，终是颔首应允：“那凝寒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时，屋外一抹青色身影不着痕迹地闪离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章·四 缃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