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章·五 墨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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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安将军府，岚丹园
适逢秋高气爽之际，园中红枫如火如荼，月桂星星点点缀满了枝桠，四散了芬芳，扑鼻而入的馥郁甜香不禁让人贪婪地深深吸气。彼时秋风拂面，微凉的风又抚过夹竹桃，竹般的绿叶衬着重瓣的红花，与一旁的金桂相映，令人陶醉不已。
此情此景已是美不胜收，小亭中更有金童玉女一双羡煞旁人。男子面如冠玉、气宇轩昂，眉宇间有着一展宏图的高远志气；女子亦是皓齿明眸、肤如凝脂、优雅端庄之止宛宛一派大家闺秀之范。两人谈笑风生间竟透露出相似的神韵，般般入画，仿若梦境。
由于凝寒执意不需千桓亲身迎接，坐上千桓差去的轿到达将军府后仅由其府管家为她接引。一路将那将军府的人与物看入心里，稍有感慨地想着一年未至依旧如前。未到园子便闻千桓兄妹说笑之声，迨到步入满园桂芳的园中亭前，千桓兄妹方觉凝寒已至，忙起身相迎，寒暄了几句，请凝寒于亭中石凳上坐了，他们才坐下。小竹乖巧地立在亭外，千桓微笑着示意管家，管家方微欠了身退了。
凝寒面含浅笑，薄唇微启：“方才我远远地见二位于这亭中，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如出一辙之感，当真是孪生兄妹呢。”
千桓笑而不语，其妹笑回：“凝寒小姐又在说笑了，我与大哥虽是双生，却自小性格迥异，趣味亦相差甚远，何来的如出一辙呢？”
凝寒莞尔笑道：“双生乃娘胎中便注定之事，便是两人外表完全不同，但骨子里……总有相似之处。”
“何处相似？”其妹追问，柳眉微扬。
“哦？”千桓英眉一挑，饶有兴趣地问，“所谓相似，还请凝寒小姐细细道来。”
凝寒依旧浅笑若风，清灵的眸折射出聪慧的光芒：“好比适才二位的反应，百嫣小姐最初便道得自己与千桓公子的不同，而千桓公子仅是笑默，眼神却是将信将疑，说明二位皆为两人间的不同之处所困而未注意到两人间的相同之处。再有一处，二位问我何处相似之时皆有挑眉的动作。”
千桓与百嫣听罢，双目相对片刻后同时笑了出来。
“凝寒小姐心细如发、观察入微，有着如此一双澄明的慧眼，令我兄妹二人不得不折服。”千桓赞许注视凝寒，若水星眸秋波脉脉。
凝寒与千桓目目相望，浅褐的眸中竟含了几分羞涩与柔情。
桂香过鼻，浓郁的芬芳携了甜蜜的气息，钻入两人心中。
百嫣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珠子一转，俏皮一笑，伸手指着不远处的墨菊道：“今个儿不是请凝寒小姐来此赏菊的么？怎成了谈论大哥与我了？”
百嫣话音落下，凝寒与千桓便迅速收回灼灼目光，空气中悠悠浮起氤氲的金桂甜香亦倏地散去。
千桓立了起来步至凝寒身旁，微欠身道：“凝寒小姐，请容千桓带您在这园中四处转转。”
“有劳公子了。”凝寒起身跟在了千桓身后，百嫣便与凝寒同行。
“若非公子指引，我怕是注意不到这墨菊。未想这花竟开得如此美艳，”凝寒不由微叹，“红至深处紫转墨，这般颜色，端庄而未显凝重，独特却未露锋芒，透露出与世无争、脱俗清绝之品格……难怪晋陶渊明独爱菊了……”
凝寒爱不释手地俯身轻触墨菊，翦水双瞳流转着欣赏与清傲，心中不觉对这墨菊感到亲切，她心想：这大方稳重的君子之花，兀自将花瓣伸展、绽放，淡淡释放沁人幽香。反卷花瓣若丝、玲珑花/径似掌、深邃花色如墨。端详其神韵，当真好比入了那孤傲淡泊之境，给人以“墨衣林下去，标致更凄清”之感。
“不似金桂大散芬芳，不同于夹竹桃尽展妖娆，亦不与红枫之高调夺目为伍，墨菊与这满园秋色截然而异。正应了岳檀的《墨菊》一诗：不争春/色不争芳，不媚时欢作紫黄。朵朵如拳深墨色，秋风舞罢斗寒霜。”
这便是君子节操呵……
“凝寒小姐若是喜欢，便差人运个几株回去可好？”千桓见凝寒眸中对墨菊的喜爱，便顺势说道。
“这……”凝寒起身望向千桓，微有些过意不去，“此花甚为珍稀，贵府亦仅有几株罢？若是赠予了我——”
“小姐不必在意，花卉本就是供惜花爱花之人观赏陶冶之用，凝寒小姐乃知花人士，且自古有花赠美人之说，我将这墨菊赠送与你岂非一举两得？”未待凝寒说完，千桓便道出理由两条，凝寒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此时百嫣亦附和：“正如大哥所言。凝寒小姐莫要推辞，家父虽是朝中将军，然家母陈氏原为富商之女，其亦是爱花之人，因而每半岁陈家都会送来几种稀花。所以凝寒小姐若是不嫌弃，便带几株回去罢。”
“二位既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凝寒便不再推辞了。多谢二位慷慨赠花。”凝寒掬了一朵空谷幽兰似的笑。
“小姐何须言谢。我们继续游园可好。”千桓接道，彬彬有礼地领着凝寒继续在岚丹园中继续游览。
园中不乏月季、菖蒲、茉莉等花卉，争相斗艳、姹紫嫣红，虽不及春日的五色盎然，却也是缤纷娇艳，赏心悦目。然而这些若同墨菊相较，都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墨菊孤绝幽远的气质神韵已深深拉拢了凝寒的心。
百嫣忍不住吟哦了几句诗词，千桓亦随兴作了几首，凝寒便也附和着借花抒情了些许。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千桓提议道：“凝寒小姐可累了？是否暂且回撷月亭稍事休息？”
“也好。”凝寒微微颔首，随千桓并百嫣回到了亭中。
“这是……”凝寒微有些讶异地望着亭中石桌上不知何时放上的一整套紫砂茶具。
千桓与百嫣相视一笑，千桓上前一步作揖请凝寒先行坐下，方解释：“千桓自小便听闻丞相对茶情有独钟，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其掌上明珠亦精通品茶之道。请恕千桓冒昧，今日我便想考一考凝寒小姐，不知小姐能否接受？”
凝寒云淡风轻地一笑置之，默允了千桓的考验。
千桓向百嫣使了个眼色，百嫣便知事地点点头，走到一旁轻柔地将倒扣在方巾上的茶杯摆正了，再轻轻拿起茶壶，小心翼翼往茶杯里头倒了半杯茶，再小心翼翼地将茶壶给放回去，站在一侧等待凝寒品茶过后的答案。
凝寒纤指轻拈杯壁，将茶杯托起，定定凝视了杯中茶片刻，又置于鼻前轻轻嗅了嗅，方将杯沿凑近了薄唇浅尝了一口，垂下眼睑细细品味。
“清甜中透出微苦，既有茶叶之清新亦有花卉之淡雅，幽远安宁之感于心中挥之不去，宁静致远、齿颊留香。这怕是……”凝寒缓缓睁开眼，清泠的嗓音如微风振萧，“婺源墨菊。”
千桓与百嫣闻之皆露出钦佩与赞许的神情，百嫣不由赞叹：“凝寒小姐果真厉害，竟一说即中。”
凝寒谦逊微笑，“百嫣小姐过奖，我只是受家父熏陶略知些茶道罢了。”
“不愧为‘京都凌霜梅’，名不虚传！花容月貌不说，才学过人、文武双全，当真是奇女子呵……妙哉，妙哉！”千桓连声称赞，看着凝寒的眸中竟毫不避讳地含了暧昧的情愫。
凝寒的面上不觉飞上两抹霞红，她微赧地避开了千桓直接的注视，轻声答：“都是些风流人士取的号，公子何必拿出来取笑凝寒……”
“凝寒小姐翩若惊鸿，有林下风致，仿若皑皑白雪中唯一的一枝傲雪寒梅，‘京都凌霜梅’之称小姐您当之无愧！”千桓动情地望着凝寒，款款道。
“……多谢公子抬举……”凝寒竟娇羞得不敢正视千桓，一向波澜不惊的心中被激起了层层涟漪。
世上女子都喜欢听赞美之辞，便是凝寒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特例，亦不外乎如此。更何况还是心仪之人对自己的赞颂，任换了哪个女子皆会动容。
“哈哈！……凝寒小姐，小妹，我们还是赏花喝茶吟诗作对罢？正所谓杯茶盏水也风流，莫负了、桂时菊候啊！”
千桓爽朗的笑声将凝寒的微窘驱散，凝寒这才恢复从容姿态。
三人在亭中嬉笑了一整个下午，凝寒的目光时不时便流连在那俊朗潇洒的人儿身上。
直到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三人这才惊觉为时已晚，凝寒方起身告辞。
回府后，凝寒遣人将几株墨菊于自家园中栽了，留了一盆在房内，便随心侍弄起来。
不过有一件事凝寒微有些在意，那就是……
无奈叹了口气，凝寒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小竹。”
一直在径自沉思的小竹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应了问：“小竹在！小姐有何吩咐……”
凝寒失笑望着她，伸手轻揉了小竹的头：“傻丫头，从将军府出来就一个劲地低头认真想什么呢？”
小竹受宠若惊地抬手摸了摸被凝寒揉过的头，不解地答：“回小姐，小竹在想……为什么小姐今天从出门到回来一直都在笑……”
凝寒微怔，随即挽起浅笑凝望那朵墨菊，轻声呢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小竹不懂……”小竹一脸云里雾里的表情。
凝寒转而看向她，眼神温柔：“你无需明白，小竹只要做好自己犹便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章·五 墨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