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字回时》源川丸子

7、路途中闲谈

　　直到游岁竹扶着裴泷进了客房，霍川给完客栈老板赔偿，四人解决了一切麻烦之后总算重聚在一间房里，游岁竹才十分不可思议道：“刚刚那是什么情况…我、我有些消化不良了，玉儿兄你到底是如何打过那妖怪的？你也太厉害了些！！”
　　归玉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看你们俩都输了，想着我一定要把裴师兄救回来，其他什么都没想，打着打着那妖魔便跑了。”
　　游岁竹激动不已：“可是你的招式特别漂亮啊！！就是、就是那种，像是那种战场上驰骋沙场数十年的大将军一样，挥剑的时候特别果断，反正，特别帅！”
　　霍川：“我怎不知道你武功如此厉害，难不成在霍府的时候就已经有在修炼了？”
　　就连裴泷也忍不住道：“你、你这个小师弟，确实有点东西嘛。不过也就一般般，不如我，要不是我被偷袭———！”他虽被妖魔上身，但神智尚存，能够感知到自己身体上发生的一切，但就是无法操纵自己的身子，所以在眼睁睁看着妖魔敲开他们的房门之时都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夺回身体，一瞬间捏爆袖中唤灵珠的打算。不过归玉这个变数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了，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师弟居然有如此大的能量。
　　归玉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面容浮现出明显的薄红，道：“只是运气、运气！论实力，肯定还是你们更强一些，我只是运气因素！”他说话太过于谦虚，不过正好拍到了裴泷的马屁，裴泷也就美滋滋地收下了这句夸赞，其余二人也就不再追究，只当是归玉第一次面对妖魔，太过紧张以至于身体一瞬间爆发能量。
　　四人面对面坐在同一间房内，出了裴泷这件事后，他们谁也不敢再跑去隔壁房间一个人睡，就连裴泷也别扭地留下来了。归玉多点燃了几根烛火，整个房间近乎灯火通明，但灯火一接触窗外的夜色便被黑暗吞没，裴泷忽地打了个寒颤，跑过去关上了房间的窗户。
　　霍川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霜凝的剑刃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他冷凝双眸缓缓抬起，淡色瞳孔折射出摇曳烛火的焰光，淡声道：“所以，裴泷你被妖魔上身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近乎质问，不过也不怪他，毕竟他天生语气就这样。但裴泷可不这么觉得，刚想和他吵架但又想着此事严重、不能如此无理取闹，于是窝了一肚子火闷闷道：“我在更衣，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还以为是你们其中一人呢，我想着你不敲门就进来了，刚想转头骂人，就被一道黑气钻进身体了，然后就那样了。我靠，不是我说，我真以为是你们，我才放松警惕的，谁知道那个妖魔一团烟雾还能长手啊？？”
　　游岁竹忽地双手抱住了肩膀，时不时往后看一眼，生怕突然也有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边往归玉的方向瑟缩一边颤巍巍道：“这该如何避免被上身啊…简直是防不胜防。话说玉儿兄，你是怎么看出裴师兄被妖魔附身了的？”
　　归玉一边安慰地拍了拍游岁竹的脊背一边道：“嗯…应当是裴师兄性格使然吧，我觉得以裴师兄的性子若非遇到性命攸关的事，是绝不会委屈自己和我们同住的，于是就用了最老的办法检测他是否有被妖魔附身，就点了烛火，然后就发现他果然没有影子。不过不只我发现了，霍川应当也发现了。”他回想起自己刚要点燃烛火前，霍川圈住自己手腕拉扯的的那一下，于是便顺口提了出来。
　　裴泷在一旁怒道：“喂！你这话说得我好像是那种很小气的人一样！”
　　霍川点点头：“对，我也是发现了一样的问题，所以提醒归玉小心为妙。”
　　游岁竹：“那妖怪到底是什么身份啊，竟然如此大胆，敢冒充望鸣阁弟子的身份来欺骗其他望鸣阁弟子。”
　　裴泷：“他能在上我身的一瞬间大致掌握我平常的言行举止，骗一些与我不大熟的人，说明至少是拥有高等智慧的妖魔，至少是个'害'级，为何要来招惹我们这就不得而知了。”
　　被列为'不太熟'名单的游岁竹干笑两声，道：“哈哈，这不证明了妖魔无处不在吗？甚至连望鸣山脚下都无法幸免于难。”
　　霍川蹙眉：“望鸣山下明明是有镇山石的，能护佑山下方圆百里内不受妖魔侵扰。怎么会有妖魔能够突破镇山石的封印而闯进来？”
　　裴泷道：“镇山石每逢五年便要加固一次，每次都是阁主大人亲自加固的。阁主大人已经消失了好几年了，满打满算应该至少五年，所以封印松动了很正常。”
　　霍川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刻已然过了子时，窗外天色黑得宛若一只沉睡的黑兽，正值百鬼当道之时，隐约可听见窗外呼啸的风声。归玉道：“先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众人应允，于是四个纤瘦的少年宛若夹饼似的挤在一张床上。归玉和游岁竹被挤在中间，裴泷和霍川近乎半个身子都在床沿外，稍有不慎就要掉下床去。
　　裴泷忍不住一直发出烦躁的气音，最后游岁竹实在受不了了和裴泷换了位置，于是裴泷便挤到了中间去，不过好歹身下是实心的了，就是一张小床更挤了些。
　　烛光熄灭，房间重归黑暗，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缓慢均匀、绵长起来，再次睁眼时眼前已然是窗外倾洒下来的日光，刺眼的光线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几人收拾了一下行李便打算继续赶路，因东风国距离望鸣山还需要三天车马的时间，于是裴泷早早约好了车夫在客栈外等着他们。既是裴泷挑选的马车，舒适度与豪华度是毋庸置疑的，宽敞的车房之内甚至还有软榻与软椅，桃木长桌上摆放着新鲜糕点与水果，车窗上甚至点缀着花柳似的水晶吊坠，看起来夸张极了。
　　游岁竹摇着羽扇，不由得惊讶道：“这阵仗，和我父亲出游时差不多了。这…这真的不会预算超标吗？”
　　裴泷翻了个白眼：“就这点钱，还够不上容冉随便一件衣服上一颗纽扣的。快点上车吧，早点到早点解决。”他似乎并不喜欢容冉，于是称呼容冉就没有用敬称，而是直接称呼全名。放在其他弟子身上可能会有些没礼貌，但放在裴泷身上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几人上了车，裴泷率先甩了鞋履爬上了榻，舒舒服服地靠在靠枕上闭目养神。他一个人占了一大半的位置，也没有人想去和他抢，游岁竹坐到榻边去捻了颗晶莹剔透的小葡萄吃，归玉和霍川则是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因为马车造价昂贵的原因，一路上并不怎么颠簸，所以时间便过得飞快，一盘糕点还未吃完窗外便已近了日暮黄昏，风景从阡陌交错的村庄到葱葱郁郁的丛林———再到现在，已经驶入了东风国外的郊道，比起称为东风国的郊道，其实更算是东风国与灵风国的交界处。
　　这处长道荒凉偏僻、杂草丛生，路上多磕绊，若是普通马车驶来定是要颠簸个死去活来的，好在裴泷眼光独到，挑选的马车优质，因此几人并没有感到十分不适。只是此处鲜少有绿植，一拉开窗便是扑面而来的滚滚黄沙，空气恶劣到让人有些窒息。
　　裴泷刚睡醒，掀开草草盖在身上的薄毯，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眸，眸光扫过一旁打坐修炼的霍川，不屑道：“还以为是什么天才呢，看来就是勤奋了些。”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马车上的氛围可以说是十分融洽，他一醒来，整个车厢内登时变得硝烟四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拳脚相见。
　　霍川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从鼻腔中哼出一道气音以回应了裴泷的嘲讽，面色冷若冰霜。归玉一边吃着盘中残余的桂花糕一边含糊开口道：“裴师兄，睡眠挺好的啊，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裴泷挑眉：“有什么东西吃？先说好，小爷我不吃你们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话说，你吃的那个桂花糕都凉透了吧？”
　　归玉咽下最后一口软糯的糕点，道：“刚刚在路上霍川去买了些卤味和肉干。”
　　裴泷：“那我不吃了。”
　　霍川闻言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似乎是不想看见裴泷，随即继续潜心修炼。游岁竹在旁一边拿着个牛肉干嚼一边看戏。
　　霍川在上山之前也是霍府掌上明珠般的独子，霍府财库富可敌国，平时自然也都是山珍海味伺候着，挑选食物的眼光也不会差。这不，游岁竹手上拿着的那个肉干便是价值不菲的牦牛肉干，此刻散发着浓郁的咸香味，裴泷虽嘴上说着不吃，但睡了一天起来肯定是饿得不行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这一声在寂静的车厢内实在太刺耳，以至于其余三人的视线一同望了过来。裴泷恨不得此刻立刻打个地洞钻进去，同时也悔恨自己在望鸣阁上修炼为何不修炼辟谷之术，现在真是丢脸丢大发。
　　游岁竹试探道：“那个…裴师兄，分你一个？”他从包装袋中拿出一片最大的牛肉干递到裴泷面前。
　　那牛肉干香气扑鼻，裴泷强忍住了咽口水的欲望，眼神飘忽到窗外，坚决道：“不要！”
　　霍川：“他不要你自己吃了就好，别把食物浪费给不珍惜食物的人。”
　　归玉：“哎不是…”他话音未落，裴泷便率先爆发，他指着霍川“你你你”了半天，随即气愤到无话可说，也许是因为一天没吃饭了所以脑子转不动，想不出什么骂人的话，于是抬手就想召唤银色长弓。
　　竹灵宗座右铭，能打架绝不动口，能用武力解决的事情绝不用言语。虽然这是弟子们编撰的。
　　见状，游岁竹和归玉二人急忙扑上来拦住了裴泷，游岁竹着急道：“裴师兄！这是在车上！你不要冲动啊！等会儿马车解体了，我们就要走着去了！”
　　裴泷：“操，一辆马车的钱我是出不起了吗？这辆没了，我还可以再买五辆、十辆，一百辆！”说罢，搭箭上弓，一刹那剑拔弩张，可见隐忍许久的霍川此刻也青筋暴起，抬手抓起一旁冰冷的霜凝就要抽刀。
　　归玉用身子挡在二人身前，大声道：“停停停，你们别急，千万别打。等到地了想怎么打都行，现在打只会耽误我们行进的时间！那个，裴师兄，你不想吃霍川买的东西，那你就吃这个吧，马车上自备的糕点和水果，霍川你继续修炼，啊，没事啊。”他的身材夹在霍裴二人之间显得太过弱小，但又让人无法忽视。毕竟归玉与强大妖魔对战的场景历历在目，他虽自称是运气因素，但肯定绝大部分还是因为实力傍身。
　　裴泷：“你要吃那些剩饭剩菜？！你不如杀了我！”
　　归玉：“那你继续睡觉吧！”他拿起榻边的毯子盖在裴泷身上，似乎是有些烦躁了，语气都变得不好了些。
　　裴泷：“诶你这小师弟什么态度啊？”
　　游岁竹：“我天，裴师兄你是有起床气吗？这样，大家都冷静一点，实在不行，过了这段路要是有卖吃的小店，我去给裴师兄买，别吵了别吵了。”
　　游岁竹一番话好歹是安慰了裴泷些许，后者这才平静下来没有继续发疯无差别攻击，拢了拢身上的毯子靠到榻上从袖口掏出那颗唤灵珠来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