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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流予剑出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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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玉窝在陈设简单的弟子居内,坐在榻边双手捧着一把崭新锃亮的长剑。此剑剑柄较细、剑身也是细长而锋利,重量极轻,但切割程度完全不亚于当世奇兵。这一看就是师父熔了一把奇兵随后给自己锻造出来的武器,因长剑轻薄一看就是给孩童握的,偏偏杀伤力并不因此而降,反而是师父寄予他的一份厚望。归玉有点想哭,颤抖着双手何其珍重地捧着那把剑,用自己干净的衣物反复擦拭着本就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剑身,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
相流间临走之前交代归玉,午时前往演武场参加问英大会的时候记得带上这把剑,并且给了归玉一个时辰的时间给这把专属于他的配剑起个名字。
如此神圣的任务交给归玉他实在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奇兵的名称一般都是由德高望重之人命名,再不济也是锻造奇兵者命名,总而言之怎么轮也轮不着他这个乞讨为生杂役为计的孤儿来起名,除非世界上其他人都死光了。
况且,武器的名字往往也决定了数年之后这武器生出器灵来之后的性格,虽影响程度不高,但若是出自沾染千万人血的奇兵器灵出世之后名字叫做'二牛',很难保证这个器灵会不会突然发狂把主人给杀了。虽然谁也不会给武器起这么离谱的名字,但还是仔细想想比较好。
归玉只觉得这一个时辰好紧凑,他想去问问师父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名字,但又不好因为这事去打扰他老人家,只好一个人不停在朴素的小竹殿里走来走去,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字。
忽然,他似乎福至心灵,一拍手道:“既时师父送我的武器,名字肯定要与师父有关的…唔,不如就叫流予吧!”归玉自言自语片刻,似乎很满意这个名字,于是轻轻抱起那把长剑,指尖抚摸剑柄与剑身连接处的凸起,心中默念'流予'二字,倏地,那剑身上缓慢浮现出了由古篆字书写的'流予',字体磅礴大气,宛若一道锻造时就设计好的装饰。
也许起了名就是给予了剑灵魂,归玉只感觉刚刚握在手中还极度冰冷的长剑此刻似乎稍稍有了些许温度,不过他觉得还是自己手掌捂热了剑柄的可能性比较大。
归玉握着流予准备更衣,又发现握着剑不太好换衣服,于是只好放下流予在榻上随后迅速换好了望鸣阁的弟子服。他身材瘦小、却四肢纤长,穿着最小号的弟子服虽还是有些不合身但至少不拖沓,纯白色的弟子服造型简单,腰上束着深蓝色腰封,腰封之上绕了一圈淡金色麦穗,垂落下来的流苏别着一个淡绿色竹叶,是竹灵宗的象征。
眼看快到了和相流间约定的时间,归玉风风火火地捻起剑跑了出去,刚至竹灵殿外就瞥见师父负手而立,连忙大声招呼道:“师父!”小小的身影跑到相流间身边,双手宝贵地抱着流予剑。
相流间道:“给剑起好名字了吗?”
归玉高兴道:“嗯!起名叫'流予',应该不会太难听吧…”
相流间眉一挑,一瞬便明白了徒儿起这名字的含义,不过并不想戳破小孩子的心思,抬手揉了揉归玉的脑袋,道:“可以,起的不错。你可以不用把这把剑抱得这么死紧,小心把自己划伤了。”他弯下身子抬手理了理归玉发皱的衣褶,弟子服的袖口系紧,并不是来去自如的宽袖,因此下方绑带束紧之后大臂处堆积的衣服格外多,显得大臂那一块气壮无比。相流间给他拉了拉,这才顺眼了一些,叹道:“徒儿,什么时候才能长高些,如此瘦小,背个剑跟驮了根柱子似的。”
归玉不由得红了脸:“师父!这剑这么细,还没我半人高,哪里像驮柱子?”
相流间摆摆手:“等你长高到师父的胸口再说吧,走吧,我们怕是最后一个到的了。”
仙鹊大道、龙啸风鸣,施了法诀的道路干净到无法留下一丝脚印,自竹灵殿通往演武场的路上稀稀落落,只有几个急匆匆的抱着卷宗的身影。相流间望见那几个身影腰间佩的粉色桃花吊坠,奇道:“桃溪宗这次居然来问英大会了?还这么火急火燎的,这是要做什么?”
归玉道:“师父,什么意思啊?桃溪宗以往是不参加问英大会的吗?”
相流间点点头,这才想起把归玉招进来之后完全没有为他介绍望鸣阁的其他宗门,只顾着一直夸赞竹灵宗了。他不由得轻咳两声有些心虚,道:“望鸣阁四大宗,分别是竹灵宗、兰亭宗、桃溪宗和剑梅宗,我们竹灵宗自然就是以修炼为主,总体实力最强;兰亭宗掌管望鸣阁财库,弟子服饰和待遇比其他宗更好,不过跟纸老虎似的不经打,他们主要是炼药,你别看容冉那家伙好像很年轻的样子,其实都七十多岁了,靠着灵药才维持的年轻容貌。桃溪宗嘛,就是一帮子文官,也能打,不过比较弱,一般不在问英大会上挑弟子,而是从人间国家的私塾学堂中挑选有天赋的孩子;最后嘛,这个剑梅宗,宗如其名,负责锻造兵器的,你身上这把流予,便是出自剑梅宗宗主之手。”
归玉听得认真,听到流予二字后摸了摸背上的长剑,那长剑有灵魂般翕动了片刻。相流间似乎观察到了这一点,不由得奇道:“咦?流予居然会回应你,这明明是才锻完不到半月的神兵啊,怎会如此灵动。”
片刻后,又道:“也许这流予真的与你十分契合,已经会简单地回应你了。”
归玉道:“师父,您别取笑我了,这只不过是我手抖了些许罢。”
“手抖?为何手抖,我刚有说到什么令你紧张的事情吗?”
“没有,只是我太喜爱流予了,碰一下都觉得紧张。师父,不说这个了,我其实有些好奇阁主大人,似乎从来没看你们提过他。”
相流间停下了脚步,看着身旁十分好奇的徒儿,道:“阁主大人行踪飘忽不定,问英大会也许能看到他的身影,接下来也许每天都能看到,也许十年八年都看不到一次。”
归玉问:“那、那阁主大人几岁了啊?随便消失个十年八年的,这么能耗的吗?“虚岁十岁的归玉不由得讶异,虽听说修为达到圆满境的道士可以长生不老、永生不灭,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例子。
相流间道:“这个嘛,我不知道,可能三五百岁了吧?阁主他老人家生性洒脱,消失的时间都是去云游四海了,虽然这天下他早就走遍了,但是人一无聊起来嘛,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师徒聊着,眼前俨然出现一座巨大的椭圆形建筑,建筑上方是镂空设计,墙面上绘着繁复斑驳的龙凤纹,雕梁画栋、掘地而起,这便是望鸣阁的演武场。入场之后,可以看到场内已然坐满了人,以中间一道横梁为分割将观众分为两派,一派是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是山下的人;另一派则是一片规整有序的白,这便是望鸣阁十分出名的'望鸣白',只因望鸣阁弟子作风规整、身着白衣,到哪都是一片净化土地般的洁白,因此被称为望鸣白。
相流间带着归玉坐到竹灵宗的地盘,竹宗宗规不似梅宗和桃宗那般严谨,弟子们皆以战为荣、嗜战为瘾,此刻是兴致勃勃地盯着台下演武场的动静,似乎很期待这一届问英大会那些资质上佳的孩子。相流间偏头看了眼隔壁正襟危坐的梅宗弟子们,忍不住心道:就阁主大人那么洒脱不羁的作风居然能养出这么多规矩方圆的弟子,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师父,您来啦。”倏地,归玉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少年音,只见一个二八少年笑嘻嘻地坐在后排仰着头喊,他身旁还坐了一袭弟子,纷纷朝着相流间喊师父。那些便是相流间近些年来在问英大会亦或是其他地方招收的极其优秀的弟子们,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便是归玉,每个人身上都萦绕着一层深深的灵光,那是灵气充沛、资质上佳的象征。竹宗的弟子比起旁宗要少上几十个,不过每次宗内的论剑大会都是竹宗拔得头筹,以至于无人因为人数而瞧不起竹灵宗。
相流间点了点头,道:“恩,你们挺准时啊,以往不都拖拖拉拉的。”刚刚第一个打招呼的少年便抢着开口:“师父,这不是想来看看您老人家新收的弟子嘛,毕竟是破格录取的,让我们都很好奇啊。”语毕,少年的视线转移到归玉身上,不加掩饰地上下扫视着归玉,眸中呈的情绪不好推敲,不过肯定算不上好。
其他竹宗弟子也纷纷将视线投到归玉身上,这让归玉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去,相流间道:“裴泷,你若是无聊,便去将阁规再抄写十遍。不要拿那种眼神看你小师弟,还有其他人也是。”虽然相流间平日里爱和弟子们嬉笑,但真正拿出威仪的那一刻自会让人感到害怕,毕竟是四宗之首的宗主,在望鸣阁的实力几乎仅次于阁主大人,想捏死一个弟子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裴泷连忙低下头,又瞥了一眼归玉,不知道这个瘦瘦小小跟乞丐一样的家伙凭什么得到师父的青睐。竹宗的每一个弟子都是凡间的天之骄子,不是天潢贵胄也是世家公子,再不济,也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例如裴泷,他便是凡间某国的四皇子,因出生之日恰好是望鸣阁阁主突破大圆满之日,那日百凤争鸣、万鹊齐啼;流霞衔金、长虹贯日,国主大喜,自裴泷一出生便封他为景王爷,为了他连太子之位都尚未过继,身份何其尊贵。
但再尊贵,上了山,就是一视同仁,管你是皇帝还是太子,该遵守的规矩、该接受的惩罚,样样都不能少。裴泷有些怨恨地偷偷瞪了归玉一眼,在归玉没来之前,他才是这竹灵宗最炙手可热的亲传弟子,眼下一看,其他弟子见师父如此维护这新来的家伙,本不善的态度纷纷动摇起来。
归玉见状点了点头,礼貌道:“师兄。”裴泷平日里哪可能搭理他,若是在山下,这种乞丐的命给他十条都不够玩的,但此刻也只能看在师父的颜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咬牙切齿道:“师弟好啊,以后多多关照啊。”
其他弟子蠢蠢欲动,相流间随意甩了下怀中的拂尘,弟子们便立刻低头闭嘴了。霎时,演武场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鼓奏,观众席上所有的目光都被拉去,只见一名老者抬手劈断了场上飘着的红色缎带,这便象征了这一届问英大会正式开幕。观众席上那些山下来的人爆发出剧烈的掌声,纷纷激动地喝彩,丝毫不掩饰对问英大会拔得头筹的渴望,返还另一边望鸣阁的弟子们,只是随意拍了拍手传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敷衍之意溢于言表,不过也不怪他们,'望鸣白'便是出了名的脱世,只要入了望鸣阁,甭管你上山之前是多么热情奔放的孩子,锻炼一年之后必定变得对凡尘一切失去兴趣。
归玉道:“师父,这便开始了吗?没有什么仪式之类的吗?这…这问英大会是个什么流程啊。”
相流间道:“嗯,阁主大人不爱搞繁复的形式化,之前的问英大会啥仪式都没有,这次还特意剪了根红带子,已经是违背了阁主的意愿了,哈哈。这个问英大会的流程嘛,就是打架,第一轮是抽签,三三组队,第二轮是单打独斗,结合总分评选出有资格进入望鸣阁的人。”
归玉不禁愕然:“啊?他们都未曾修炼过,怎会打架,若不是让他们拳脚相见?”
相流间嘻嘻道:“嗯,对呀,徒儿你还是太天真了。问英大会说的好听,其实是一个很残忍的地方,让你一个天之骄子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你在山下再牛逼又怎么样呢,来了这里还是人人平等。”
归玉悻悻然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抛向台下。刚刚那名手劈红带的老者此刻正在将签子分发给候场区的少年们,抽到同一个颜色签子的人便是同一个组的。也许他们之中有些人在山下就认识了,所以分组之后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不同,有的兴奋,有的失落,甚至有的是嫌弃,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