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问道望鸣阁 ...
-
望鸣阁，一片仙气缭绕、春晖相应。
周围此起彼伏的山峦近乎触及到了轻浮的云层，平日里门庭冷落的山道此刻挤满了人，不少是牵着自家孩子的中年人，甚至有抱着尚未能走路的幼儿的人，皆是迫不及待地往山上挤。但这山实在太高，山顶和半个山腰都已突破云层触及天际，身无法力的普通人上山腰之后是很难维持正常呼吸的，不少人止步于中途，但还是有身体强劲亦或是不信邪的人纷纷往上挤。
若是外人见这一幕疑惑，随便揪一个爬山的人询问这是在做什么，是要被周围人笑无知的。只因今日是望鸣阁六年一次的问英大会，说通俗一点，便是望鸣阁招纳外门弟子的日子，不少人可就盼着这一天把自己的孩儿送上山去当仙人，若是成功了在街坊邻里都能耀武扬威许久了，失败了也不稀奇，毕竟每年送上山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真正能够进入望鸣阁的不过寥寥十几个。
说是百里挑一也不为过。
望鸣阁外，充斥着喧闹纷扰的人间烟火，嵌着金箔的红墙与高百丈的巨门阻隔了内外之距，而望鸣阁内，则是地广人稀、静若寂夜，填满了数个山峰、磨平了数个山头而搭在一起的望鸣阁占地极广，内部宫殿也是不要钱似的坐落密集，近乎每个弟子只要稍微有些建树了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鎏金宫殿，可谓奢侈铺张至极。
不过，能有这个财力如此挥霍，也是因为望鸣阁天下第一门派的位置，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国主都愿意为拉近与望鸣阁的关系而挥金如土，金条和天材地宝不要钱似的乱砸，也就造就了望鸣阁财库极其富裕的现状。
长鼓巨击、百鸟齐飞。数不清的乐器齐奏，汇成壮观悦耳的交响乐，望鸣阁沉重而煌然的巨门缓缓打开，带来一阵沉重的轰鸣。真正到达望鸣阁大门的比我山脚下那些芝麻般的人群要少多了，一眼扫过去不过数百人，也是因为具备了一定的能力所以格外有素质，并没有一窝蜂涌进望鸣阁，而是有序地按照顺序排好了长队。
望鸣阁内，某一牌匾为'竹灵宗'的鎏金殿上站着两个身影，一高一矮，其中一个是不足十岁的小儿，而另一个则是年约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师父，我要不要去和他们比一比？若是不与他们竞争就直接进来了，别人会不会嚼口舌？”小儿仰头问道，说出的话稳重而疑虑，丝毫不像这个年纪的孩童能说出来的话。
“怎么，被我收为徒儿就可以如此狂妄了吗？”中年人笑道，揉了揉小儿的柔软的发旋。他身着青绿长袍，肘上挎着一拂尘，面容清俊、身姿挺拔，随意束起垂在肩侧的长发上别着一个竹叶似的发饰，也象征了他的身份，竹灵宗宗主相流间。
而那小儿名为归玉，名字是相流间起的，身份也是相流间给的，若是两人相貌之间毫无相似之处，望鸣阁中的其他人怕是要认为这孩子是相宗主的私生子，否则怎会随意从皇城抱回来一个又脏又小的孩子，还不经过门规直接认为徒弟？实在荒谬。
“徒儿不是狂妄，只是不想让师父被他人非议……”归玉双眸望向远处的望鸣阁大门，隐约可见山道上那些努力攀爬的人影，叹了口气。
“屁大点孩子还挺懂事。”相流间不由笑起来，抬手又将归玉本来杂乱的头发当作玩具似的揉弄，“望鸣阁上下谁敢非议你师父？小心我喝一口酒喷死他们。”
“师父您别喝酒了…！”
“我这不是没喝吗，小屁孩别管大人的闲事。”
归玉还是有些担忧地扬起头，拉了拉师父冰凉修长的手，相流间没搭理他，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阁门外纷纷走进来的少年。修炼到他这份上法力已经充裕至极了，只不过是境界无法圆满的问题，随便用点法力给自己安个千里眼完全不是问题，甚至如果他想，百里之外的灵风国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归玉见他看得起劲，不由得问：“师父，您还要收新的徒弟吗？”
相流间道：“废话，我竹灵宗座下四十个弟子，个个都是每届问英大会选拔出来的精英，这届当然也不例外，其他三个宗的老狐狸也别想了，嘻嘻。”
师父他老人家打着自己的算盘，归玉也不好多嘴，只好顺着相流间的视线朝底下看去，不看还好，就这么一看，刚好看到了一个自己认识的人。
平心而论，归玉是土生土长的皇城人，但他自幼丧父丧母，自力更生乞讨为活，基本上三天吃一个馒头就算很好的情况了，也算是他天生体质好、根骨好，才没落下什么严重的病根子。而五岁那年，他在大街上捡了一个富贵人家公子丢掉的糖葫芦吃，自此，他就被招进了霍府打杂工。这些都是题外话，想表达的意思就是，归玉认识的人很少很少，能叫得上名字的更是不超过十个，能在这里碰到一个几乎能算是极其的巧了。
“你认识？”相流间见自家一向对交际迟钝而淡泊的徒弟竟然盯了一个人许久，不由得起了兴趣。
“…不熟，也不是，嗯…有恩怨吧。”归玉思索片刻，小声道。
相流间好奇：“哟？啥恩怨啊，说来给师父听听，师父给你作主，给这家伙穿小鞋！”
归玉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他…只不过是天生性格使然，被宠坏了罢了…他父母居然愿意送他来望鸣阁这里修行，或许是和家里闹矛盾了吧。”
师徒二人还未说完，倏地，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地板的嚓嚓声，似是穿了很沉重拖沓的衣物。既是有权限直接拜访竹灵宗，又喜爱花里胡哨的漂亮衣服，用脚趾头上的指甲盖想都知道是谁。
“容宗主，不请自来，想必没什么好事吧？”相流间头也不回，自顾自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
身后男子身着白色宽袖，衣料边袖着繁复精致的银色凤纹，纹路细腻、点缀着极其耀眼而昂贵的银饰，拖地的衣摆施了点法术，即使接触地面也不会染上尘埃。头束银冠白带，面容清俊又带着一丝阴柔，也许穿着简单点干练点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此人便是望鸣阁四大宗之一，兰亭宗的宗主，容冉。
“呀，这是什么语气，相宗主，难不成是还怨我上一届问英大会抢走了你最欣赏的徒儿吧。”容冉不出声倒还好，一出声那故意捏得极细的嗓音和阴阳怪气的语气差点没恶心死相流间，就连一旁低头装死的归玉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相流间怒道：“你他妈是不能好好说话了吧，信不信老子把你舌头拔了，有什么屁事赶紧放，废话憋着不要说，小心我打你。”
竹宗与兰宗针锋相对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由两位宗主带头对立于是弟子们也悄咪咪挑起了无声的硝烟，你看不起我我瞧不起你的，关系从未缓和过。
“没有啦，就是想和你说说，这届最有潜力的弟子，诺，就是那个，”容冉走上前来，随手一指望鸣阁仙鹊长道上悠悠走来的少年，他是外来人的排头，也就是第一个登上望鸣阁的人，“叫霍川，已经被我预定啦，哈哈哈哈哈哈，你竹宗等着被我们兰宗踩在脚底下吧！”
闻言相流间有些好奇地顺着容冉手指看了下面一眼，瞥见那少年容貌之时才发现这是归玉刚刚盯着的'有恩怨'的少年，许是为了给徒弟出气或是想气一下眼前这家伙，道：“不过如此。这少年虽气度不凡、精气充沛，但细看他眉目之间积攒阴沉黑气，周身磁场紊乱，虽是天纵奇才，但极有可能走火入魔，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身旁的归玉和容冉听闻此言皆是脸色一变，竹灵宗宗主本就通晓观星占星之术，此言一出即使有些荒谬但还是有八分可信度，搭配上青衣男子那一脸严肃和深沉简直就让人不得不信服。
“师父，这、这当真？那，那能看看我的吗？”归玉奇道，随即迫不及待撩起额发给人看。
相流间心道：傻徒儿看不出师父是为了给你出气瞎编的吗，一边又扫了半信半疑的容冉一眼，随即打算继续演下去。弯下腰去抬手托起归玉的小脸仔细察看，时而凝眉时而舒展，搞得归玉都忍不住紧张起来，垂在身侧的小拳头缓缓握紧，生怕自己也是个什么不好的命格。
相流间本是打算随便编几个褒义词夸赞一下自家徒儿的，但托着那张冰凉苍白的小脸越看越不对劲———虽然徒儿长相清秀、眉目俊朗，但这长相并没有带给人舒服的感觉，反而是冰冷、静止、跳动、血液…总而言之，一堆乱七八糟不太好的词汇，胡乱涌上了相流间的大脑，他连忙松开了归玉的脸蛋，暗道一句脏话，又故作无事道：“武学鬼才、资质优越——！真当是我阁的荣幸，哈哈、哈哈哈哈。”
容冉脑子不好使，倒也没怀疑太多，只是多看了归玉几眼，眼中带有欣赏之意，又有些愤恨地看了相流间一眼，似乎在怨恨这家伙又把资质最好的孩子挑走了。但归玉心头却埋下一颗狐疑的种子，他忘不了师父刚一瞬瞳孔中倒映出的惊恐，棕色瞳孔微微收紧、眉毛微蹙，那种表情归玉绝对不会看错，但眼下他还是闭嘴为好，于是归玉也开心地点了点头，天真道：“无论资质，徒儿若是能让师父感到骄傲那才是最好的。”
相流间点点头，一边赶走容冉这个不速之客一边推着归玉让他去准备准备换个衣服一齐去问英大会。随着竹灵宗楼阁只剩下相流间一人，他才探出两指摸出宽袖之间暗藏的檀珠，闭上扣子默念掐诀，似乎在卜算着什么。
他一袭青衣，俊朗面孔染上薄汗，双眸阵阵发黑，即使灌注全身法力还是无法看破归玉的命格，仿若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他的念力，不让他窥探天机。相流间不愿放弃，直觉告诉他只差一点，憋着一口气将法力尽数集中在大脑之后似乎听到了微弱的破碎声，但是玻璃被打碎，随后眼前出现一片摄人的血红，似是血，又像是别的什么。
相流间倏地睁开双眸，瞳孔是用力过度之后的涣散，他长舒一口气后想站起身来，摇摇欲坠差点从竹灵殿上摔下去，吓得他立刻清醒，意识也回流了不少。
那片血红以为这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家徒儿出生那日的天象乃是太白食昴———太白食昴，白虹贯日；秦赵天兵，茫茫九州乱。这是大凶之相，当日出生的婴儿若不是久病早夭，就是气运极差全家遭殃，只有命格足够硬的体质才能扛住这般凶相。不过扛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逢太白入宿、天象奇诡，不管再怎么清修，终究也是背负了灾星的命，这才是真正容易走火入魔的命格，且一旦修魔，就必定成王。
他突然急促喘息了几下，以至于胸腔剧烈起伏，归玉离开的背影似乎还在眼前，少年身躯瘦小而挺拔，似是因为身世悲惨所以早慧，也因此绝不向命运低头，才会被自己赏识、收为徒弟。
如此看来，相流间垂眸沉思，似乎在思考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否正确。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问道望鸣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