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她之外》也有橘子

2、chapter 02

　　相关词条的微博热搜爬上榜一时，程斯渺正趴在电脑前睡得格外沉，屏幕页面上是修了一半的图。
　　一阵急促的手机声音响个不停，她蹙眉，眯着眼睛摸索到旁边的手机，带着重重的鼻音，她朝着手机那头发出了一句，“喂。”
　　下一刻，手机宛如外放般带着无比放大的声音，冲着程斯渺喊着：“程斯渺！你去哪了你？”

　　这一嗓子把她吼得完全没了睡意，程斯渺抬起脑袋，将左手撑在了下巴上，抬起右手离手机远了远，迅速小声清了清嗓音，应着：“在家，怎么了？”
　　对方继续提高音量，“程斯渺，赶紧开门。”
　　手机传来的声音和陡然加重的敲门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合拍。

　　她一怔，看着右边的全身镜，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无比散乱，套着宽松的睡衣，下摆折了好几层，露出了白皙纤细的腰。
　　程斯渺对着镜子稍微理了理鬓旁边的头发，扯着衣服，光脚走过出去开门。

　　门外的盛蹊似乎没料到程斯渺会这么快开门，半空中的手直直的敲向了程斯渺，正欲碰到对方的额头时，女生抬手阻挡了他的拳头，站在他的对面，用目空一切且淡然的眼神，就这么看着他。
　　其实按理来说，盛蹊一米八七，程斯渺不过才一米六七，身高上他占上风，可偏巧，即便是俯视着程斯渺，他也能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程斯渺看他的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可真是傻子”。

　　“傻子”盛蹊在无声的视线交流中仿佛受到了挑衅，故意将拳头往前顶了顶，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
　　如他所想，程斯渺皱着眉，放下了手，以一种无奈的语气对着他说：“盛蹊，你真幼稚。”
　　女生说完就转身走向了饮水机处，给自己倒了杯水。

　　盛蹊跟在她的身后，右手把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屏幕上第一位就是何景裕的大名，外带后面一个鲜红色的“爆”，盛蹊带着不满：“哦，那个何景裕就不幼稚，那你和我说说，你俩加微信都聊了什么？”
　　程斯渺一点也不诧异，微勾唇角：“上热搜了？”
　　“废话！都热搜第一，爆了！”
　　女生仰头，喝了口水，似乎很满意这种结果，由衷的来了句：“那挺好。”
　　盛蹊快步走到了程斯渺正对面，格外愤怒，“好什么好，你不会真打算靠他青云直上吧？”
　　“你知道营销号都怎么说你的吗？”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咱们好歹也认识二十多年了，你的硬骨头哪去了？”
　　“还有啊，你这住的什么破地方啊，又小又潮湿，还没有电梯，爬个六楼真累死了！”
　　盛蹊边见程斯渺不说话，越说越干渴，夺过了她手里还剩五分之一水的水杯，径直喝了下去。

　　程斯渺看着他喝完，不自然的偏头，顿了好几秒，终是回了句：“老小区都这样。”
　　“那你就找好一点的啊，我估计这地方治安也不咋样，都没什么路灯，绕来绕去的，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整得像个迷宫，这白天都费劲，要晚上那还了得？”
　　“我有好几套闲置的房呢，压根没人住，给你吧。”盛蹊将钥匙搁在了茶几上，“就当盛哥精准扶贫了！”

　　程斯渺的表情没有一丝动容，捞起那一串钥匙，快步走过去揪住盛蹊的衣角，将钥匙往他的兜里一放，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的开口：“我不需要。”
　　她说完背过身去，盯着电脑上未做完的图，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得忙了。”

　　盛蹊的表情变得怪异，他瞧着程斯渺，忽然来了句：“程斯渺，咱们是从小长到大的交情，你有必要这么见外吗？”
　　“就因为你现在没钱，所以你不把我当朋友了？我就奇了怪了，每次你都会毫不犹豫拒绝我的好意，我以为你有傲气傲骨，没想到你也挺急功近利的，上个综艺就巴不得火，巴不得找个靠山东山再起是吗？”

　　程斯渺一听这话，不置可否。
　　盛蹊抿唇，盯着她，忽然想到了他们刚见面的时候。

　　那一年，盛蹊家刚买下大别墅，搬到了程斯渺的隔壁，正好是初春时节，院子里种了很多树，葱郁至极，阳光透过树梢，在门上折下了一片倒影，小女孩就站在大门口，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她抱着娃娃，看着盛蹊，表情里俱是高傲的神色。

　　那个时候的盛蹊还算乖巧，主动踏出一步，将手中的糖递了出去，老实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盛蹊，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可以一起玩。”
　　小公主看也没看糖果一眼，居高临下的抬手比了比身高，噘着嘴，十分不乐意：“你好矮啊，我才不要和你玩！”
　　少时的盛蹊，个头是比常人要矮些，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被这么明晃晃的当面刺激，瞬间面红耳赤了起来。
　　因为这糟糕的第一次见面，年少的盛蹊是极其讨厌程斯渺的。

　　从记忆里缓过神来，这些年，程斯渺除了外在的变化，似乎没什么不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他厌恶的傲气，似乎没什么不同，但又似乎都变了，他沉思片刻，走到门口时，还忍不住丢了句，“如果你自己一个人不行，非要找靠山的话...”
　　圆润白净的手指放在门把手上，少年沉默了几秒，喉咙微涩：“你可以找我，我很乐意。”
　　话说出口后良久，程斯渺也没有任何反应，盛蹊只觉得莫名的凉意从背脊处侵入，席卷至全身，他挺直背部，打开了门。

　　关门嘭的一声，在狭小的楼道里发出了巨响，邻居将门打开了一半，故意将电视的声音调大，嘴里骂骂咧咧的。
　　程斯渺的目光散漫，没有落在一处。

　　其实，怎么会不变呢？
　　原本的人生一眼望过去，走的路一帆风顺，路上全是鲜花和赞扬，每个人都羡慕她有这么好的身世，从没吃过苦也从不会委屈自己，意外到来的前一天晚上，她仍然做着美梦，一觉醒来，全都变了。
　　大到她名下的豪车别墅，小到妈妈送的生日礼物，她都留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东西不再属于自己，最后抓住的，无非也就是，七岁盛蹊送给七岁程斯渺的那一个怪物小人。
　　它咧着嘴，似乎在嘲笑程斯渺，他说：“程斯渺，给你你就收着吧，你这辈子也就只能接受施舍了。”

　　难堪吗？
　　也不尽然，这短短的几个月早已磨掉了她的傲气，什么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受过也一笑置之，这也不算什么了。

　　——

　　盛蹊走了。
　　门关上后，程斯渺打开行李箱，开始检查明天化妆要用的物品，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响个不停，列表里的朋友个个叫她看微博。
　　程斯渺这才想起盛蹊说的热搜，点开微博，热搜第一#何景裕综艺对视#的词条后面直接是个鲜红的爆。
　　虽然在这之前她也大概知道何景裕的影响力，不过对方毕竟不是娱乐圈的人，按道理来说没什么粉丝才对，可偏巧吧，就这么爆上了第一名，连明星夫妇结婚生子的热搜都给远远压了上去。
　　程斯渺只能在心里暗暗给何景裕点了个赞。

　　这次的热搜和她也没多大关系，营销号把他们的互动剪成了一个小视频，配上热门BGM，格外的扎眼。
　　她盯着视频，看着何景裕的镜头特写，只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但细想之下却没有一点印象，热门视频底下的评论多达6w条，无一不是夸赞何景裕年少有为，高学历高颜值高情商，为人温和有礼，丝毫不像别人口中的那样无法接近很难讲话。
　　倒是极少有人提她，最多也就是带了一句“这个女生真幸运”，“长得还挺清秀的”诸如此类的算得上的称赞罢了。

　　程斯渺也没想过能靠着这个走红，能在几十万人面前刷个脸，说不定也能对之后的工作室有益。
　　她这么想着，轻松耸肩，确认好化妆品都带齐后，合上了行李箱。

　　—

　　这次的化妆对象是某平台上的网红甜蜜蜜，因为要拍摄古风剧情，所以要画符合人设的妆容。
　　程斯渺前一天做过功课，根据对方的脸制定了妆容，刚好是上午时分，她翻出了对方给的地址，一手拿着手机导航，一手提着化妆箱进了地铁站，站内自动扶梯的两旁贴满了广告，最中间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是上次采访综艺宣传样片，正放着何景裕的精修照片。
　　她不由的多看了几眼，照片上的男人冷着一张脸，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睫毛密集且卷翘，双眼狭长，眼尾微微向上挑着，唇峰稍带棱角，嘴唇又紧又薄，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妆容不是很贴合他，没有突出五官的优势，要不是天生的脸好看，这效果估计得打十分之七的折扣。

　　当向来守时的程斯渺根据导航提示到达地点时，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拍摄地点是在一个小区，小区的一楼是工作室，场地不算太大，程斯渺进去时，工作人员还在忙着布置，她推着行李箱，对为首的负责人礼貌打了个招呼，“您好，我是前两天约好的化妆师程斯渺。”
　　负责人是个穿着蓝色西装的年轻男人薛凯，和市面上规矩的西装设计不太一样，领口一长一短，可能想显得有点个性但委实有点不伦不类的意味，他看到程斯渺后，原本严肃的脸上立刻挂上了笑意，朝后指了指，道了句：“化妆间就在后面，甜蜜蜜等会就到。”
　　程斯渺颔首，应了声好，朝里头走了过去，所谓的化妆间也只是稍微用深色布帘隔开了一个狭小的空间，由于遮挡了大半部分，里面阴暗暗的，她眉头微蹙，抬手直接拉开了布帘，一下子就透亮了。

　　身后穿着jk制服的女生背着粉色的公仔包走了过来，她绑着双马尾，脸上肉肉的，个子不高，看向程斯渺后，皱着眉头，“你就是过来给我化妆的那谁吧，我先打把游戏。”
　　甜蜜蜜看起来挺小，她以娃娃音出名，声音甜糯糯的，加上一副大眼睛，稍微嘟嘴就显得挺有萌感，五官整体平淡，没什么立体感，程斯渺应了声好，便在旁边坐着，就这么有耐心的等着，直到甜蜜蜜打完游戏，她打开了化妆箱，开始上妆。

　　当打开化妆箱的那刻，甜蜜蜜的脸微变，盯着行李箱的那堆她看过听过却没用过的贵妇级别化妆品，嘴巴也无意识的张大了些。
　　旁边的助理见状，也不禁愣住。
　　毕竟，化一次妆也才五百啊，可放在桌子上的那些化妆品，单拎一个出来远远超过五百块。

　　只片刻，甜蜜蜜就收起了惊讶的神色，撇了撇嘴，十分安静的让程斯渺给她上妆。
　　一小时后，程斯渺完成了最后一笔，语气淡淡，“好了。”
　　甜蜜蜜都被这软绵绵舒服的化妆刷刷得快要睡着了，她睁着惺忪的大眼睛，眼底闪过一抹亮意，忍不住惊诧叫唤：“妈耶这次的妆也太好看了吧！！”

　　甜蜜蜜拿起手机慢悠悠的对着镜子自拍了几十张，直到举着手机的右手微酸，这才清了清嗓音，开口：“没想到这假货的效果还挺好的。”
　　程斯渺蹙眉，反问了句：“假货？”

　　甜蜜蜜低头开始P自己刚刚拍的照片，看也没看程斯渺一眼，“别装啦！你一个化妆师既然带着伪劣化妆品给我化妆，就代表你不尊重我，你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贵的化妆品啊，这些肯定是假的啊，我也不介意，画的还行。不过，五百就有点高了，给你二百五吧。”
　　程斯渺倒也不恼，“我从不用假货，这是违背行业规则的事情，这样吧，但凡有一个是假的，按照合同的价格，我直接百倍赔付给你，如果都是真的，麻烦你照价支付化妆费。”

　　甜蜜蜜一听这话，修到一半的图也不管了，答应了下来。
　　双眼冒星星，内心在想，这个化妆师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多昂贵的化妆品，这钱我肯定赚大发了！！
　　和旁边的小助理婷婷使了个眼色，两人一手拿着手机，疯狂的扫码验真伪。

　　半小时后.....
　　两人瘫在沙发上，甜蜜蜜累得不行，面子上挂不住，故意噘着嘴说：“现在的假货做的可真高级啊，你这种人买的肯定是能够扫出来的，明知道我们扫不出来是假的还要给我们下套，把我们当猴耍呢，要不然就是真假混着来呗，这二百五你不要就别要了，给你钱就算不错了。”
　　程斯渺微蹙眉，“除非你能明确指出我哪里违约，不然就应当按照合同上的费用付给我。”

　　甜蜜蜜嗤了一声，“哼，这还不够明显吗，像你这样的穷光蛋才会对这点钱斤斤计较，你要是真有钱买得起这些化妆品，随便一个都五百了，还在意我的这点小钱？这可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我都不稀得说你了，你还有脸在这谈权利谈资格谈违约？像你这种没有职业道德的人还是别当化妆师了。”
　　甜蜜蜜说的不过瘾，半带威胁式警告了句：“你再这样狗皮膏药似的缠着我不走，我会在全网封杀你的。”

　　“我是工作的，不是来做慈善的，正当要求我的工作报酬并不过分，”程斯渺靠近了一步，“你是真的不给了？”
　　“我就不给怎么了？！”甜蜜蜜特别高傲的说，“哼，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你这些化妆品都是真的，我也不会给你钱，就冲你这服务态度，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化妆的是服务行业，你有点服务的意识吗，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吗？我是叫你来这给我化妆的，不是请你做客的，还敢给我脸色看。”

　　程斯渺的视线落在了粉底液旁边的卸妆喷雾上，眉毛微挑：“既然你没有合同精神，那我也没必要遵守合约了。”
　　避免卸妆喷雾会喷到甜蜜蜜的眼睛上，程斯渺冷淡的来了句：“闭眼。”

　　甜蜜蜜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跟着指令照做，程斯渺快速用刷子蘸取了卸妆水，就着右脸从上往下刷的一下，在右半边脸上顺着滑落下去，伴随着甜蜜蜜的一声尖叫，程斯渺掷地有声：“既然给一半的钱，那就画一半的脸，给您一半的服务，没什么问题吧。”
　　甜蜜蜜气得直跳脚，扬手指着程斯渺，“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憋着一肚子火，看着程斯渺走出化妆间，在原地握紧拳头。

　　身旁的小助理看着甜蜜蜜的脸，嘴里嘟囔着：“早知道她那么爱钱就给她了，白瞎了刚刚那么好的妆了，这样可怎么拍摄啊？！！”
　　甜蜜蜜盯着已经被糟蹋完的妆，咬牙切齿道：“今天不拍摄了，改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