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箱[无限]》洛东徘

11、神庙侍女

　　“任先生，那家伙向着这边去了。”安德烈带着任嘉从斗兽场旁边绕了一圈，最后到了个场地背面与街道不毗邻的冷寂角落来，“……我看见他了。那里怎么还有——”

　　安德烈看清那里的场景时，顿时微微一惊。任嘉及时拍他的肩头，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噤声，安德烈看他示意，顿时乖乖捂住了口鼻，连呼吸都屏住了。两人这才躲在一道高大的拱门之后，窥视着那角落里发生的事情。

　　方才的阿托勒行色匆匆，任嘉只是看丢了一瞬，就再也找不着了。好在安德烈自告奋勇，一路顺着细小的痕迹和所谓的气息追踪而去，如此折腾一番终于找到了阿托勒的行踪。

　　任嘉不免在心里感叹这手段有些玄幻，不过怎么说，这个所谓的时区迷宫的主题还是什么“神明沉睡之岛”呢，实在不需要计较太多，当成小说设定接受就是了。

　　然后他们就撞见了阿托勒，在这里与一名少女私会。
　　而那位少女的穿戴披挂，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位普通人。雪白的长裙，优雅昂贵的金色饰品，长长的如同海藻般的黑色卷发，让任嘉和安德烈同时回想起了之前在街上见过的游行队伍中的成员。

　　不会错的，这样的衣饰，一看就是神庙中人。

　　“尼娅，怎么这么晚才来？”他们探出头的时候，正好听见阿托勒低声问着，他的声线里没有责怪，只有担忧，“今天我没有在神庙派来的祭司中看见你，我很担心。”

　　“没事的，只是昨晚神庙内出了些意外，我被大祭司留下来准备祭奠需要的香料，现在才跟瑞亚她们换班。”那少女背对着他们，轻声回答了阿托勒，“抱歉，阿托勒，今天明明是你的成年仪式，一生只有一次的跳牛，我却没能来给你祈福……”

　　“你能赶到这里已经足够了。这次海神祭因为意外提前开始，你们肯定很辛苦。”阿托勒安慰她，“侍奉神明之人需要远离世俗，你现在还愿意来见我，我已经足够幸运，一定是得到了海神的庇护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任嘉和安德烈忍不住同时眨了眨眼睛。他们看了看彼此，心中同时不确定地想：难道我们在偷窥一场有情男女之间的幽会？

　　阿托勒可是帮过他们的，这可有点不太好。还是趁被发现之前溜走吧。

　　任嘉向安德烈使了个眼色，小孩似乎是看懂了，两个人一起小心地向外面退去。等走到外面一点的拱门那里的时候，安德烈小声地开口问道：
　　“任先生，我们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去询问那位少女的身份？因为还有别的方法。

　　任嘉笑着对安德烈摇摇头，制止了他的提问，在旁边的地面上找了找，捡起一块碎石，扔了出去。

　　“谁？”

　　警惕的声音，从声线上来判断，来自少女。

　　安德烈一惊，任嘉却冲他点点头，并未放轻脚步，而是直接走了过去。

　　“阿托勒，你可让我们好找。”任嘉环视一圈，看见站在那里的阿托勒时，明显松了一口气，笑着走过去，“刚才没事吧？我本来还想找你问些事情，可你一眨眼就不见了。”

　　然后他看见阿托勒身边的少女时，立刻一怔，然后才反应慢一拍似的露出了苦笑：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这一系列自然的反应让旁边的安德烈看得目瞪口呆。他稍微落后了几步，低头掩饰自己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那倒没有。”阿托勒笑着摇头，丝毫没起疑心，反而拉住少女给他们介绍，“任，这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尼瑞德。我们都叫她尼娅。尼娅，这是我这次出海认识的朋友，他们是海上漂流的异邦人。”

　　“尼瑞德·安菲特里忒。”原本在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们的少女，听到他们是阿托勒的朋友，脸上的表情顿时缓和了不少，她对着任嘉和安德烈行了一个看起来很有异邦风格的高贵礼仪，“这是我的全名。”

　　“真是高贵又美丽的名字和姓氏。”任嘉由衷地赞美道，他笑着回礼，在场的人都看不出他回的是哪里的礼节，但任嘉脸上自然的表情让任何动作都显得风度翩翩，“我在您的芳名里嗅到了海风的气味，这些音节真是犹如海鸟的鸣叫声一般悦耳。”

　　阿托勒听完愣了一下。这对少年少女对视了一眼，忽然没忍住都笑了起来。

　　“任这么说也没错。”阿托勒面上的笑容明朗了许多，少年笑得腰间的红绸都在跟着那头卷发微微抖动，“尼娅是祭司大人也就是我们的先知大人的血脉同族，她现在可是神殿里地位仅次于那位的神侍哦。”

　　安德烈闻言，却是目光闪烁，抬头仔细打量了名为尼娅的少女两眼。

　　那少女对于阿托勒的介绍只是露出坦然的微笑，显得落落大方。

　　之前在神庙里确实听那个名叫琵西雅的女人叫过“尼娅”这个名字。
　　安德烈不需要很费力就回想起了昨夜的细节，这些与他们刚才从这对男女的对话中偷听到的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安德烈又看了尼瑞德一眼，从少女明艳的面容上依稀看出了几丝令人疑惑的熟悉感。

　　这落落大方的模样，可跟昨夜在神殿里安德烈对尼娅这个名字留下的印象毫不相似。那应该是个对那位祭司唯唯诺诺的小姑娘才对。

　　怎么感觉面前的这家伙看起来不应该是这种软弱的性格。
　　还是说，这是在心上人面前和上司面前的区别？

　　安德烈不确定地回想着昨夜偷听到的那个慌乱中甚至还隐约带着些哭腔的慌乱声线，完全没办法跟面前这个面容明艳自信微笑的女孩儿重合在一起。还是说那个叫琵西雅的女人远比表面看上去可怕，只要面对她这样性格的女孩儿都会害怕得判若两人？这可能吗？

　　安德烈一边思考着，一边有些狐疑。

　　不过也不能完全否认这个可能性，他想，毕竟我现在也是这样。为了某些目的在其他人面前伪装出不属于自己的性格也是有可能的吧？比如说，东西没买到，只能装得可怜兮兮的试图让祭司谅解什么的——

　　安德烈的心情烦躁起来。

　　要不是我想要找到那家伙的线索，我何必现在还装成乖孩子跟着占星师。

　　虽然对习惯了用外表和伪装欺骗敌人的我而言不算什么，但装太久记忆里的乖孩子，也是会烦躁的。安德烈碧色的眼睛变得有点黯淡，他想起了很久远的过去，忽然有些不确定。

　　镜子里的我，现在是不是跟“她”……极其相似呢？

　　在金发少年走神的期间，任嘉已经轻轻松松与那对少年少女调侃了好几个来回，用俏皮话逗得这对漂亮的年轻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什么话这么好笑？安德烈心想。反正我是一点没听到，占星师哪来的那么过剩的幽默感？

　　“……神庙里还有些事务。”没聊多久，尼娅就表示要告辞了。她施施然行了一礼，将提起的裙摆放下，笑吟吟地对他们说，“既然对于阿托勒的祝福已经送到，我便先行回去了。你们好好聊。”

　　客气了几句，少女便离去了。

　　阿托勒没有送她，而是缀在后面，与任嘉还有安德烈同行。

　　少女披上披风遮掩住身上显眼的衣饰，身影很快消失在混杂的人群中。

　　阿托勒与他们一同向着斗兽场的内部走去，行走在拱门与拱门的回廊之间，阳光穿过建筑在少年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谈起海神祭的话题，叹了口气，表情有些遗憾：

　　“之前在仪式中来不及细说。原本叫你们在海神祭开始前离开这里的，但却是来不及了。”

　　“是的，我们本来准备在第二天就乘船离开的。”任嘉也装模作样地微微叹息，露出不似作假的忧虑神色，“谁能料到海神祭居然提前开始了，看来我们也只能留在这里了。”

　　“确实，神庙那边出了变故，也是没人能预料到。”阿托勒说到这里，抓了抓脸颊，向来沉稳的脸上，露出了符合年龄的羞赧，“不过这次的情况可能没有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么严重。这次事出突然，祭典提前开始，很多异邦人跟你们一样没能来得及离开。祭司大人默许了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他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说着，然后看向任嘉和安德烈，认真地告诫道：
　　“不过有一点还是要遵守的：记得晚上请不要去往火焰照耀不到的地方。”

　　任嘉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这个忠告。

　　阿托勒又与他们说了几句话，比如说晚上有宴会可以来参加之类的，就离开了。

　　安德烈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着，扮演着任嘉尽职尽责的小挂件，心里却很在意阿托勒说的“不要去火焰照耀不到的地方”的话。虽然不至于愚蠢到无视本地人、特别还是与神庙牵扯颇深的帕萨里斯家的少主的忠告，但安德烈知道他们毕竟不是真的被迫滞留亚特兰群岛参加祭典的异邦人。

　　他们是玩家。

　　所谓的玩家，为了破解时区迷宫，得到这样的忠告之后，当然是要反着来。

　　不能去，也就是说，夜晚黑暗的地方会有线索。

　　安德烈记下了这条信息，准备有空的时候去试试。

　　那厢任嘉却已经在询问他的意见：
　　“怎么样，安德烈，阿托勒可是邀请了我们哦。要不要去参加晚上帕萨里斯家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