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女儿》嘒其小星

16、第十六章：热闹闹，红缨台开市

　　到了八月二十这一日，红缨台开市，昨儿晚上庄子里的人就忙起来了，因要赶着开市前将各项货品都装点好，三公主送来的人早已就位，各铺子里的掌柜的、伙计等亲点打扫到半夜。

　　黛玉一早上起来便问道：“潭二叔送来的伙计可到了？”雪雁笑道：“姑娘问过几遍了，昨儿就到了，二老爷家里几房管家房里的都领了差事，分别进了工坊与红缨集市里。”

　　鹦哥便说道：“只是如此，林二老爷家里的内外管家都来了这边，到底是叫他们府上不便了。”

　　雪雁便笑道：“这里也有我们自己家里的人，我们老爷叫他们先跟着二老爷，只等我们姑娘哪一日用的着了。”鹦哥这一下惊着了，忙去看向黛玉，见她只是笑着，便也不在说话了。

　　入秋了，因着前几日都下雨，官道虽然是翻修好了，只是到底积水。文阳公主袍脚上溅得星星点点，便在这里重新洗漱了换衣。

　　城里各府的太太姑娘们都收得了文阳公主的帖子，荣宁二府里也是一早吃了饭就套马车来了。因着路上到底颠簸些，贾母到底有些不喜，王夫人却是攒着气来的。

　　巳时一刻，贾府的车马到了地方，贾母叫人往庄子里去，并没有停在红缨台外歇马的地方。

　　谁知这一下却是难进去了，庄头早已不是原先的王五子，外院正门口站了两列女兵，竟是锯嘴葫芦一般问什么都不回话。贾母、王夫人在马车里抿着嘴不说话，凤姐也不敢做主。就在众人皆不知如何是好时，晴雯匆匆赶来，行礼告罪说：“请老太太、太太、各位奶奶姑娘们随我来。”

　　遂任叫前头驾车的林之孝赶车往红缨台去，晴雯在贾母车前解释道：“因庄子里巡防的是文阳公主的府卫，一向不理人的，老太太莫要怪罪。我们姑娘听了这边回话便急急叫我来了，因着离那边还有一段路，特意吩咐我叫老太太坐了车来。”

　　贾母听了这才觉得顺意。偏王夫人撩开帘子，瞧见晴雯穿着一身杏红裙子，越发衬的她唇红齿白，立时气又盛三分。

　　一时到了红缨台，早有外围的管事娘子来牵马，各家太太姑娘等皆有年轻姑娘们领着过门进去，赶车来的家下人自去歇马饮水。

　　众人才下马车，见一婆子大闹，骂道：“我们小公子将三岁，金尊玉贵，凭你什么东西也敢拦住！”

　　此处巡防的更比庄子里的锯嘴，任这婆子大吵大闹，竟是一言不发，只是将长矛横在身前，叫那婆子寸步不能进。站在巡防女兵后面的引路娘子笑道：“还请嬷嬷待小公子回府，府里太太姑娘们若要进来玩，下晚了或在这挑可心的客栈住一晚，或我们着人送姑娘太太们。”那婆子任大吵大闹。

　　王夫人见那马车上写着“吴”，一时想起来是四王八公里的庄国公吴家。后面几辆马车里显然坐的是庄国公家眷，便当做没看到跟着晴雯走了。

　　贾母等转过石碑，只见两排街道人来人往，红灯笼高挂，到处是一派和乐景象。只是令贾母感慨的是，来往诸人皆是女子，有似她们一般接了帖子来的，也有走街串巷里发红帖子讨吉利的小女孩儿，就连各商铺里的掌柜、伙计，都是女子。

　　晴雯笑道：“老太太随我来。”说着领着众人往前走，走在后头的几个小丫头，还没等走几步，就被小女孩塞了不少用红纸包的瓜果点心。

　　见晴雯领着进了东街临河的一家客栈里，贾母见一楼已经客满，不少姑娘点了茶水点心，边吃边笑谈，个个脸上都是轻松笑容，不由得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晴雯将他们领到二楼靠河的包间里，晴雯引她们依次坐下来，便推开窗说道：“我们姑娘便在那桥上，老太太、太太、奶奶姑娘们都等等，还有一刻钟便开始了。”

　　探春向外看出去，只见贾幼青正站在桥头，穿着竟然是一身红色对襟立领小袄，手脚的袖子都高高束起，头发也挽起来，周身一个装饰也无，却显得分外利落。在桥下方并排放着两条小船，船上已各坐了六个姑娘，手里都拿着船桨。

　　惜春突然惊喜的说道：“这两边楼上楼下都是姑娘！”

　　果然两边临街的商铺里，一楼二楼窗户边都挤满了人，都在往贾幼青看过去。

　　王熙凤突然指着贾幼青身边说道：“那不是林妹妹？”众人果看见黛玉，贾母见黛玉穿的一套银杏黄的对襟褙子，头面、首饰皆没有出错，一时也放下心来。

　　鸳鸯捧了茶碗与贾母，晴雯笑道：“我们姑娘特意叫的小吊梨汤，请老太太、太太姑娘奶奶们润润嗓子。”贾母又见桌上新摆的各色瓜果点心，看着都是新鲜酥软的，心下便更有些喜欢了。

　　惜春一时又指着外面喊：“那不是文阳公主！”众人忙隔了点心往外看，果见西边巷子里走出来一列巡防兵，为首的竟真的是文阳公主司徒雩，穿着与贾幼青相同的对襟小袄，只是却是石青色。

　　湘云与在隔壁房里听着了惜春的声音，忙忙的过来相认，史侯家里两位夫人并姑娘们都来行礼，一时众人见完礼落座，探春与湘云两个嘀咕，这才发现那两条小船，船头各自挂了杏红与石青的坠子。

　　有一健壮的小娘子，也走上桥，指挥着两边的姑娘们放鞭炮，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等两串鞭炮放完了，那小娘子便拿了大锣一下“磅”从河流下游传出去，众人皆安静了。

　　小娘子扯着嗓子说道：“我们东家与三公主多谢各位太太、奶奶、姑娘们捧场！”

　　晴雯便解释道：“那是这里的管事卫青萝。”
　　两边商铺的伙计掌柜们齐齐叫好，卫青萝又说到：“三公主是女中豪杰，我们东家大家可能不认识。”

　　两边立刻传来笑声，旁边的小女孩又敲一锣，待安静了卫青萝说道：“我却要感谢我们东家，给了我和我女儿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深深的向贾幼青拜了一礼。香菱忙把她扶起来了。

　　贾母等人都还不解，晴雯便说道：“卫管事有两个女儿，她夫家嫌她，便另娶叫她下堂了。”

　　卫青萝又说道：“我也谢谢今天所有到来的女子们，这里叫红缨台，我们东家说‘这里是大周女子们能轻松自在的地方’，可这里也给我这样的女子一个明天的希望！”

　　这几句话叫贾母都有些动容了，迎春、探春、惜春与湘云都是泪眼萌萌，宝钗虽还强撑这，到底也是背着身偷偷拭泪。

　　卫青萝见众人都有动容，便又笑道：“今日我便托大了，三公主与我们东家赛舟，若三公主赢了，西街所有商铺里花费由我们东家买；若我们东家赢了，三公主便请在东街的姑娘们花费！”

　　这一下便叫两边的人都笑起来了，那些规矩不大的人家里，竟是叫小丫头去窗边起哄了。西街的喊：“东家胜！”东街的喊：“三公主！”
　　贾母起了兴致，竟是叫迎春等的丫头们也去喊，倒把王夫人都惊了。

　　卫青萝喊：“请三公主与东家上船！”她家小丫头又是一锣敲下去，贾幼青与三公主一起跳下桥上船。那船头各有一面鼓，两人都拿起鼓槌，卫青萝叫众人一起大喊；“三！二！一！”小丫头又是一锣，三公主与贾幼青一起击鼓，两边的人划桨，两条船飞快的往前游去。

　　看的两边人都是兴致高昂，贾母一时站到窗边，与探春等几个一起往下看，船经过时，惜春忍不住喊一声：“青姐姐加油！”惹得凤姐骂道：“你喊青姐姐做什么！喊三公主加油！三公主赢了我们才有便宜。”

　　一时惹得贾母都哈哈大笑，只骂她是：“两只眼珠子里都是银子样。”

　　先时还好，两边的人都是只喊加油，待过了第二座桥，人群里竟是有往船里扔花的，有喊：“青姐姐”的，也有喊：“三公主！”

　　惹得贾母都往外伸头看，探春等恨不能下楼跑到岸边看。

　　待过第三座桥，岸边已经站满了姑娘，幸好早有巡防女兵拦着，姑娘们一边喊加油！一边跟着船往前跑。

　　待过完第四座桥，再往前二百米，两条船竟然同时到达！

　　那岸边也有一个管事娘子站着，见船到达立时叫小丫头敲锣，又是两串鞭炮乓乓响，东街西街已经是吵起来了，一时说三公主快了一点，一时说分明青姑娘先到，越吵越大声，一时投果子，摔花瓣，吵着吵着倒要笑起来了。

　　三公主见了也笑，叫过那管事娘子说道：“西街的花费仍是我包了。”西街的姑娘们一时还没缓过来，贾幼青也跟着说道：“那我便也学一学三公主的豪气，东街的花费我也包了！”
　　这下两边的姑娘都听清了，几个来回跑的小丫头们掉头跑回去传话，一路的小丫头传回去，卫青萝又重复一遍道：“东西街今日花费全免！”

　　一时两边人都沸腾了！

　　皇后娘娘在西街书店的二楼，一时看完了全程，笑道：“三丫头从小鬼点子多。”

　　她身边管事嬷嬷却说道：“娘娘瞧着公主点子多，奴婢却着实要夸公主宅心仁厚，宫里多少到了年纪的宫女们没去处，到底是娘娘亲教养的，与娘娘竟是一脉的心善又能为。”

　　皇后也是欣慰，也是感慨，一时想到了又问：“你瞧着今日来的能有多少人？”

　　吴嬷嬷回道：“奴婢瞧着，京里的贵人们，竟是一多半都没来。”皇后冷笑道：“怕是明日又要传话说不守规矩、不合礼仪。”

　　吴嬷嬷便回到：“都是些文人脾气，经年作惯了，娘娘倒不必在意。”

　　皇后笑道：“他们倒想把我儿困在后宫里绣花，不拘找一位驸马成亲去侍奉公婆、相夫教子，竟是白日做梦！”

　　而那边两条船慢悠悠的回程来，贾幼青与三公主亲自摇浆，原先的几个女兵们都下了船，沿岸上来几个姑娘，三公主换了大船，里面的是她外家的堂姐堂妹并几个武将家里姑娘共十来个人，贾幼青船里的是迎春、探春、惜春、湘云与黛玉。晴雯刚引几个姑娘去玩时，王夫人还不肯，叫贾母说了她：“拘束她们做什么！”这才放了人。宝钗便笑说：“我坐不惯船，一时晕了扫兴，你们玩去吧。”

　　王熙凤在岸边瞧着，说道：“可见还是在家做姑娘的好。”一时瞧着了贾艾被晴雯与香菱两个抱着沿岸追船玩，又笑骂他们：“仔细摔着了！”

　　惜春与湘云两个还小，躲了贾幼青的船桨与对面船里的姑娘们闹，那是皇后娘家的几个侄女。圣人登基时，并没有加封皇后娘家，皇后两个兄弟都调去外任，几个姑娘如今都养在祖母身边。

　　皇后娘家大姑娘李金钩、二姑娘银钩、三姑娘铜钩、四姑娘铁钩，李银钩随身带了短鞭，此时解下来就要与湘云一决高下，谁知被铁钩的□□勾住了，一时短鞭甩出去缠在岸边的大树枝丫上，带着小船一偏进水了！

　　迎春惊呼道：“快，快来我们船上。”黛玉与探春都伸手要拉他们，贾幼青却笑道：“她们大船不翻了沉底，怎肯来我的小船上。”

　　王夫人与邢夫人两个端坐，贾母却一时来了兴致，要四处走走看看，凤姐忙跟着搀扶。贾母道：“宝丫头也跟她姨妈出去逛逛，只叫凤丫头鸳鸯两个陪我就成。”

　　薛姨妈便笑道：“老太太疼她，只是她一向不爱凑热闹，便叫她陪着我们几个坐坐好了。”
　　凤姐便笑道：“我也叫平儿去玩玩，难得有一日这样清闲。”

　　贾母下了楼，见满街的姑娘女子们来来往往，手里提着吃的、玩的，每个脸上都是笑盈盈的说说闹闹，自己也跟着开心，对凤姐道：“往日都说你能干，今日瞧着你妹妹这场面怎么样？”

　　凤姐道：“真真是我们妹妹有本事！”鸳鸯接了路边小摊上送来的一盒子点心，打开一看见像酥饼一样的，只是更小也更圆。贾母看了一样喜道：“这是苏州的月饼，难得他们这里能弄出来。”便催促凤姐与鸳鸯都尝尝。

　　凤姐尝了一口，外皮酥软，里面却是肉馅的！凤姐惊奇了一声，说道：“这竟是肉馅的！”贾母哈哈大笑，说道：“他们苏州的就是肉馅的月饼！”说着也自取了一块吃了，说道：“还是你姑妈与我说的，说苏州的点心精致，肉馅也是甜口的。”

　　凤姐见老太太伤感，便说道：“见林妹妹今日的气度想必姑妈必定更不凡，老太太随我们往前走走看，这匾额不少都是林妹妹题的呢！”
　　邢夫人坐不住，老太太出去不久也跟着出去了。王夫人脸上不见喜怒，自等着贾幼青亲来请自己这个亲母。

　　西街里的皇后叫身边的宫女嬷嬷们都出去玩一日，大公主、二公主也在，因着她们已有驸马，各自带了驸马家里女眷来了，此时来请了安又说说笑笑的自去玩了。

　　这一日大家都尽兴，也有留宿客栈的。王夫人白等一日，只在老太太要回城时等到贾幼青来，只是连话也没说上，贾幼青告了罪，说实在今日忙，改日专请了老太太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