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女儿》嘒其小星

14、第十四章：谣言起 贾府慌张张

　　贾政这一日乎得了上官青眼，点了名叫他负责京城外官道的翻修，工部侍郎李远大人难得一张冷脸挂了笑容，说道：“如今倒是借存周兄便宜，也叫我们能得见未来上柱国。”

　　贾政这一下惊得不轻，怎么回的家也是不记得了，待找来兄长贾赦，东府里的珍哥，这才慌慌的将上官的安排都说了。

　　贾珍先时听了，暗笑这二叔实在是胆子小，翻修官道向来是担责少油水又多的差事，只需将原本的砖块翻过来，摊掉工费，剩下的还不都进腰包里，怕是二叔多年不担事，这一下肥差砸下来也不敢接。

　　可待贾政下一句‘上柱国’三个字出来，贾珍也是魂也吓掉了。急急去看贾赦，却见贾赦也是一脸骇然。

　　这‘上柱国’本朝乃至前朝皆未有此爵位，却是前朝之前北魏八柱国之一的独孤信三女皆嫁给皇帝，为天下文人所不齿。

　　贾政得上官这一句评语传出去，贾家怕是立马要被抄家流放了！

　　几个人正惶惶然，先头外出办事的贾琏回来了。瞧见这般情景，忙问出了什么事情，一时也愣住了，万幸他脑子活，又前两天先去过景园庄子，知道那边有个‘红缨台’，便猜测着把话说了，又总结道：“三公主与我们家里宝二妹妹建了个女子集市，想必这一项是公主吩咐的任务，这路我瞧着虽也往城外，竟是更多往集市那边。前头听说三公主要进户部，想必这一项也是归国库的。”

　　贾赦贾政几个先是大大的放下了心，贾政前后思量，却又是大怒，连骂几句‘竖子、蠢妇’想是把今日上官之辱算到了王夫人母女头上。

　　贾琏连忙劝道：“那起子外人眼红，二叔别叫人挑唆了。如今宫里娘娘有体面，宝二妹妹在三公主那里也有体面，合该我们家里男人们也好好做事，一家子齐心合力才是，万没有叫人......”

　　贾赦却骂道：“你懂什么！叫人家指着鼻子骂我们是‘上柱国’！白丢了祖宗的脸！”又对贾政说道：“你管不了就去请敬大哥哥来！把这个离经叛道没有体统的给我撵出去！”

　　贾政本叫贾琏说松动了，贾赦几句话又搅得他头脸通红，仗着一股气就去大骂王夫人。又叫人去景园庄子里“去把那个无德无形的孽障给我提来！”

　　王夫人这里一通闹起来，贾母先时还以为是宝玉要遭祸，待明白‘提来’的是贾幼青，一时松了口气，说道：“虽是有贵人相扶，到底实在不像了，叫她老子管教一通也好。”

　　谁知贾政派出去的人连门都没摸到，因他们一脸的来者不善，在景园庄子外围就被三公主留下来的羽林卫撵出去了。

　　因着前些日子建集市，贾幼青不喜建墙用糯米汁砌墙，工头王大勇说用三合土，即用黏土、石灰、水泥三合一，虽到底砌好墙，耗费却大，王大勇想着先花蜜坊那边弄出来什么蒜油，得脸又得赏，于是也开始琢磨怎么能弄出些比三合土好用的砌墙料子来。

　　折腾十来天毫无头绪，贾幼青知道了笑道：“你有心就很不错，原我们用土砌墙，到底下了雨就漏水漏泥。”又指指那边抱着一个粗瓷碗吃李子的小孩子说道：“可这碗也是泥烧出来，可见同一种东西，什么顺序放、什么配比，怎么烧，都是有讲究的。”

　　那小孩子把大碗捧过来叫贾幼青挑李子吃，贾幼青拿了一个，那小孩子跳着脚又跑别处玩了，贾幼青说道：“我虽不懂这个，但也知道举凡一样东西做出来都是要无数次试验，数代人积累。”

　　因叫晴雯去喊周骥来，那周骥正跟着小孩子们同细辛、白果一起跟黛玉找书编教材，听了叫颠颠的赶来了。贾幼青对王大勇说道：“我便给你一个识文断字的，叫他帮你找些前人书籍来，也帮你记录每次烧制的顺序、配比、效果等。你们慢慢来，他日做出来了，也叫我沾沾光。”

　　先时贾幼青在这里并不服众，叫小孩子们来识字还曾叫人骂道门上，说她“千金小姐多管闲事。”后来贾幼青先在正院里弄了沼气，传到两户农舍里，那边庄头同意试试，庄子里日子好过了。贾幼青鬼点子多，叫人做出各种工具来，田里地里不占着人手，她又叫人开工坊，草药坊、花蜜坊、织造坊、建造坊等等。

　　景园庄子从两处庄子加起来不足五十户人，到现在的两百多户。东家人心善，他们落到手里的银子多了，人心自然也齐了。

　　贾政自是气的要“亲去拿那孽障！”贾母瞧了实在不像了，说道：“如今好好的，平白闹起来叫人笑话。”这才作罢了。

　　省亲院子图纸起好了，各处花销单子也出来了，老爷们看过了拍板，凤姐同贾琏私下里说道：“实在不像了，倒是比青妹妹那街市多出来几百倍。”贾琏叫她“别声张，我劝了没用，老爷们反倒说我如今眼界小了，越发的没有大家体面了。”

　　凤姐便叹道：“到底咱们是长房里管家的，大处上不行，我便拿死了不叫托大的刁奴恶奴们多占。”

　　因定在八月二十日红缨台开市，贾政两头奔忙，一边是大女儿的省亲，一边是二女儿的女子市集铺路，短短一个月已经瘦下来不少。王夫人挨了两次斥责，也骂贾幼青胡闹，到底还是劝：“事有缓急，到底老爷顾着娘娘省亲是大事。”

　　却说这蒜油呈上去，黄秉草两个月仔细试验，终于是验证对邪风入体却有奇效。

　　黄秉草因叫公主为新药赐名，文阳公主看了眼呈上来的褐色药丸，说道：“便叫蒜青如何？”

　　皇帝要赏，三公主加食一千邑，着进户部领事，原羽林军统领外兼户部左侍郎。

　　老圣人、皇太后皆欣喜不已，皇太后赐下锻底绣金线梅、兰整套襦裙并披帛、绣鞋并配套的华丽头面与三公主，一并叫人按着式样全套又赐与贾家二房二小姐，只是规制略低一等。

　　贾母等接了赏赐，竟是一阵惶恐，猜测皇太后慈懿是叫宝二姑娘守好本分养在深闺里。可因着跟三公主得了相同的赏赐，到底不敢多言。

　　可中秋夜宴这一天，嫔妃们按品阶大妆端坐御前，太后忽然让人赏元春，因叫人拿出一套针织女红来，说她模样教养皆是不俗，叫她在重阳前做出一套百鸟朝凤的绣图来，说是：“莫要辜负哀家给你的体面。”

　　消息传到贾家，贾母等更是惊骇不能了，贾政一时惶恐不安，立刻叫人去套马，骂道：“待我亲去将那个孽障提来！”

　　王夫人哭道：“老爷即使不顾着我，也想想我死去的珠儿面上，如此娘娘在宫里不知何日能见着，唯剩了这两个孽障。”

　　贾政骂她糊涂！骂她：“非要给全家招来大祸不成！”王夫人一时只敢哭了，两个女儿她都不想放下。

　　贾母见闹得不堪，说道：“糊涂东西！若哪天我大限到了，怕是都不敢去见你们父亲。”

　　因刚刚还在家宴，府里女眷们忙忙避开，贾珍不敢说长辈们不是，贾赦却说道：“母亲到底看准些，别平白骂错了人。”

　　一句话说的贾政又羞又恼，一下又要骑马出去提人。贾母摔了只杯子，终于叫屋子安静了。

　　贾母说道：“罢了罢了，我也活不了几年，如今就叫我做恶人吧。”

　　王夫人大骇，颤声连叫了几句“老太太。”贾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掩去疲惫，说道：“如今并不是我们府里的不是，你们一个个精明在外，怎么只顾着眼头的小利？”

　　贾赦贾政等面面相觑，贾琏问道：“我原想着老圣人是不服老，只是不敢说出来。”贾母听着这话有喜有悲，一时又叹息宝玉还是小孩子模样。

　　贾母叹气道：“我已有了主意，你们都走吧，明日也不必来请安了。”王夫人尤不肯，哭道：“老太太，到底也是您的孙女，你疼爱宝玉也分点给她吧。”

　　贾母不说话，一时贾赦等不耐烦，贾政便狠心说道：“这个孽障还罢了，只是如今外甥女也在那孽障身边，到底先把外甥女接回来。”

　　却说太后赏赐的整套头面衣裙由林之孝家的送去景园庄子里，鸳鸯跟着进庄子里，亲要去请黛玉，叫“姑娘体谅老太太的心。”

　　黛玉却笑道：“正想要去请外祖母的安呢。”因叫雪雁与紫鹃捧来往日的绣品，说道：“我给外祖母做的抹额。”指着雪雁手里一沓子手稿说道：“这里是我给老太太写的一些笑话与传记，烦鸳鸯姐姐念给老太太听，也解解闷。”

　　鸳鸯只是不收，笑道：“姑娘便与我回去亲交给老太太不好？”黛玉便说道：“叫老太太再绕我几天，等我这里的事情完了，再去讨外祖母的不是。”

　　贾母听了回话，叹道：“到底是我委屈了她。”贾赦贾政这里只说“老太太糊涂了，怎能留外甥女去。”贾琏却明白贾母的用意了，与凤姐两个叹息，怕是老太太两头权衡了，舍一个外甥女去陪着，也不敢叫贾府担上卖女求荣的恶名来。

　　任外面怎么闹，景园庄子里贾幼青这边却安之若素，因接了城里的大单子，织纺里人手却安排出去收谷了。因此前脚接到文阳公主送来的人，后脚安排他们改纺织机，贾幼青道：“这机子几百年传下来，先时什么样，如今还什么样。”前朝时八宝太监下西洋，开通海上丝绸之路，大周朝延续了海运，如今洋人哪里传过来的东西，玻璃、钟表等都是大周朝所没有的。

　　三公主少时在上书房玩，开口叫宫里的匠人做，谁知满宫里竟无人做得出来！圣人一怒，自负中原大地一向强盛，引海内外万民来贺，竟是有夷人做出的东西汉人做不出？因叫匠人们仔细研究。

　　被老圣人听着了，说道：“以国事为主，莫只学花拳绣腿。”

　　贾幼青道：“如今找不到什么能代替了人力，但若是人摇纺机一份力能纺三匹布出来也行！”

　　又说道：“如今用手缝，一针一线也太慢了，你们照着马车齿轮，下面用脚踩，上面放跟针穿了线只管拉布走，那边能缝好了。”

　　几个工匠大惊，说道：“东家好想法！这倒是不难做，只亏得东家心思巧。”贾幼青表面上装稳定，心里却乐了，心说道：“我翻了几天的书，连画了几夜的图纸，哪能白费了。”

　　却说京城里承恩侯府小公子庄迟，前脚恭敬的在祖母那里请完安出门上课，后脚出了门就叫小厮牵马，因着前几日受了讥讽，今日就便要挣回来。

　　京城里羽林军统管皇宫守卫，原统领是庄迟的父亲承恩侯庄谦云，前几年老圣人下罪己诏，将皇位传与今上。因着今上虽从小养在皇太后身边，到底不是中宫嫡出，嫡出的十七皇子司徒晏将将六岁。庄谦云做为皇太后亲侄儿，十七皇子的外家表兄，统管羽林军便有些打眼了，便请旨修养，卸掉外职。

　　如今肃亲王司徒晏已长成，老圣人春秋仍在。皇太后斥责三公主不安分，群臣也请奏羽林军由文阳公主统制到底于礼不和，后庄迟在国子监就被学子们讥讽“庄侯久不出门，小公子臂有一力否？”

　　他的小厮也是有身手的，今日势要替主人洗却耻辱！谁知自己家圈起来的猎场里只有些獐子、兔子，庄迟哪里看得上眼！便要往肃亲王的猎场里去，偏不许肃亲王的人跟着，一箭射偏了，叫三头郊狼冲上来扑下马，一口咬掉了小腿半块肉！还是他小厮秦戈拼死护主，又兼肃亲王府卫赶来，这才将将保住了性命。

　　庄迟并秦戈两个立时发起高热，伤口也是反复不止，因在八月没几日竟然腐烂成恶疽，皇太后一天三道懿旨，太医院里人心惶惶。

　　眼见着人要不中用了，皇太后亲召见黄秉草，因问他：“文阳弄出来那个蒜青，到底怎么样了？”

　　黄秉草答道：“回太后，虽有章程，到底太上皇口谕‘药物一事关系民生大计，当慎重。’太医院上下仍全力拟方选材，预备再行试验。”

　　皇太后气的拂袖将小案上的茶盏全摔了，宫里上下全屏气跪下来。皇太后怒道：“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什么药，承恩侯世子若有半点闪失，小心你的脑袋！”

　　用上了药，内外调和，庄迟与其小厮秦戈险险退了热，伤口也慢慢愈合了。

　　贾府里前几日就在观望，贾琏这里一得了消息，急急报给贾母，一家子人都松了口气。

　　至此时蒜青作为外伤消肿驱邪风的对症药才得以在各州府推广，而太医院里，医官们正铆足劲翻百草集债老各类有清热解毒、消肿祛风的药材来，一心要做出其他什么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