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不晚点》青糯川

39、签名照

　　“你误会了，不是我……”方羡竹急忙撑着桌子起来，转过身欲解释，未料小腿一时酸软，向旁趔趄一步，好在她及时扶住椅背。

　　男生白得晃眼的手臂悬在半空，距她方寸之遥。
　　“我知道。”缪煦收回手。

　　方羡竹抬头看去。

　　此刻天色黯淡下去，少年伫立在朦朦胧胧的光线里，身形峻挺，眼神含笑，明朗动人如斑斓茶花。

　　她体内似有蝴蝶翩跹。

　　跟他变为前后桌不满两周光阴，她对美色的抵抗力骤然下降……

　　缪煦率先敛睫，空出的那只手勾住书包带子，将其从肩膀卸下，随意置放于座。

　　“你手里那封……情书，”方羡竹些微昏沉的大脑即刻清明，“是我往你桌洞里放笔记的时候不小心蹭掉的。”

　　类似的塞情书情景，在过去一年内时有发生，她本该司空见惯，但亲口说出“情书”这两个字，竟觉得有几分别扭。

　　“笔记？”他伸手取出。

　　她修枝剪叶地解释：“这是今天一天的课堂笔记，虽然不知道你是否需要，但好几科的老师都说今天的内容很重要，下午我刚好路过文印室，就自作主张多印了一份。”

　　男生微低着头，认真翻阅，目光扫在密密麻麻的纸页上。

　　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裙角，她有些无所适从，陡生一种她那不见天光的旖旎心思即将被扫描到的仓皇感。

　　“谢谢，我很需要。”缪煦拢齐手中那几张A4纸，抬睫看向她。

　　少年眸光澄明轻灵，却让她的世界刹那间漫进一片厚重海雾。

　　她迷航在即。

　　有些东西是会日复一日发酵的，她忽然很怕，怕自己暗涌的心事被他看穿。
　　在脸不争气地红起来之前，她找到逃离的借口：“我还得把语文作业抱到陈老师办公室。”

　　话毕朝讲台走去。
　　讲桌边堆着高高一摞练习册，她本来打算拖到晚自习再交的。

　　衣料窸窣声响起，她回头时，本该在座位上的男生已跟了上来，甚至穿好了校服外套。
　　慌促间，她双手往桌面一揽，将练习册圈到怀里，婉拒：“我自己可以的！”

　　缪煦步伐微滞，墨黑睫羽扑闪一瞬：“不是同桌……就不能帮忙吗？”

　　不明就里的状态只持续了一秒，她即刻会意。
　　她的新同桌格外热情贴心，常帮着分担课代表任务，陈老师偶尔会在晚自习期间叫她到办公室助批作业，小蒲同学也跟着她一起，顺便外出透个风。

　　“不是那个意思……”

　　在她愣神的片刻，少年漂亮的指骨已没进册堆底端，掌心往上一抬，冷白腕部因发力泛起微凸筋络。

　　光滑边脊缓慢擦过她的手臂，大部分练习册转移到他怀中，只给她留下寥寥几本。

　　到达语文办公室，陈义玲不在，他们正好撞见隔壁桌的年轻老师往保温杯里灌奶茶。
　　浓香四溢。
　　她立刻闻出是桂花米酿，金桂乌龙的茶香融合糯米发酵后的独特清香，可谓金风玉露润心田。

　　礼貌问好后放下作业。
　　前脚刚想走，后脚就被喊住。
　　“诶，你们是六班的吧，”说话的年轻老师姓周，执教三班和四班的语文科目，她捧着杯子笑眯眯注视他们，“帮老师个忙怎么样？”

　　不等他们回答，周老师指了指桌边堆得歪七扭八的练习册：“喏，把这沓练习册送到三班教室，你们六班跟他们教室离得近，正好顺路。”

　　临近饭点，教学楼人影稀疏。
　　橘子海浸透天色，少年少女并肩而行，穿梭在绚丽霞光中。

　　缪煦依然抱着大部分练习册。

　　方羡竹垂眸盯着地面，怀里轻巧的几本册子和周老师奖励的几袋小零食被她抱出“千斤顶”的架势，偷瞄一眼身旁男生，语气随意地搭话：“你今天请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缪煦侧眸，耐心回答，“家里人突然回黎川，我去接机。”

　　原来是这样，方羡竹眉目舒展开，一颗心归到实处。

　　缪煦的目光落到女生乌黑柔亮的发顶：“多亏了你的笔记，不然我就得落下今天的功课。”

　　要不是身旁的男生语气真挚，她真的会怀疑对方在“睁眼说瞎话”。

　　“作为谢礼——”男生语调微微拖长，就像曳过楼梯拐角的清风，迈下楼梯的长腿停住，“有个东西想给你。”

　　方羡竹已踩实下一级楼梯，闻言回头，好不容易趋于平稳的心跳又开始横冲直撞，语速不断加快：“不用了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你在数学上帮了我和单柠很多，电子和纸质笔记都非常……”

　　“关于卓昱薇的。”

　　她遽然怔住，“卓昱薇”三个字过电般穿过周身。

　　见女生双眸晶亮，缪煦展颜，同时“循循善诱”——
　　“东西在校服口袋里，我腾不出手，你拿一下？”

　　方羡竹仰着头，面前的男生套着运动款校服，拉链并未合上，松松敞在两侧。

　　见她动摇，缪煦瞥了眼左边口袋。

　　她错开视线，轻抿住唇，动作却比脑子快，右手已缓缓伸上前，探进口袋时，少年肩头的衣料顺着她的动作微微下滑。

　　校服的口袋还算深，她摸到一小沓四四方方的东西，手感不硬不软，抬眸看了眼缪煦，小心取出。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张签名版拍立得！”方羡竹语气难掩激动，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这东西追星女孩可太熟悉了。

　　眼前的女生向来情绪内敛，缪煦很少在她脸上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就像枝头忽然绽开的白栀子，沁雪可爱。
　　他也被女生的笑容感染，跟着弯了弯嘴角：“朋友送的。”

　　方羡竹呼吸略微急促，将那沓黑胶相片放在怀里的习题册上，向左挪动一步，背靠在冰冷光滑的扶栏边，埋头认真翻看。

　　每一张拍立得下方都有自带浮雕感的闪金色签名，照片里拥有冷艳外表的卓昱薇穿着随意慵懒的居家私服，摆出各种各样搞怪俏皮的Pose，对着镜头释放魅力。

　　珍珠般的美貌在相纸上熠熠生辉。

　　她把拍立得紧紧贴在胸口，惊喜地望向缪煦，突觉自己失态，轻咳一声，尽量收敛住夸张的表情：“太谢谢你了，不过我拿一张就好。”
　　缪煦之前戴过卓昱薇的应援手环，还拥有这么多签名照，肯定也很喜欢卓昱薇，她怎么能夺人所好呢。

　　“都是给你的，”缪煦把高高的习题册靠在栏杆处卸力，下巴微扬，“再往后翻翻。”

　　方羡竹歪歪头，抽出最后几张，眼睛蓦地一亮，心底的小火山彻底爆发，咕噜咕噜冒出岩浆。
　　她偶像居然给她写了TO签！
　　还画了超级可爱的迷你版竹子emoji！

　　“开心吗？”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喜不自胜，忙点头。

　　“开心就好。”缪煦垂下眸，重新抱起那摞练习册，偏头看她一眼，“回去吧。”
　　说完接着下楼梯，修长清挺的背影融在渐粉的晚霞中，顷刻间显得不真实起来。

　　她愣在原地，心中蹁跹的蝴蝶几欲振翅而出。
　　不禁去想，喜欢的人也能喜欢上自己的概率……会是多少呢？

　　前方的男生放缓了步伐，她顾不上踩实阶梯，左右鞋底交替擦过金属收边条，迅速跟上。

　　这个晚上，拿到偶像to签拍立得的小方同学，实在很难低调，第一时间就跟单柠分享了喜悦。

　　整个晚自习，签名照被她夹在漂亮的飞鸟笔记本中，时不时掀开欣赏一番，偶像闪亮的美貌就像充电盒，一口气刷了两套数学题的她都没蔫下去。

　　晚间放学，已过十一点，天色浓黑如墨，街道旁路灯盏盏，暖黄的光照亮回家的路。

　　方羡竹被单柠押到学校附近的烧烤小店。
　　“我要吃两串掌中宝、三串烤鸡翅、四串小黄牛……”单柠单手端个铁盘子，另一只手游寻菜品区，挑挑拣拣，“还要无骨鸡爪和隔壁店的凉春卷！”
　　方羡竹一瞬不瞬地盯着越垒越高的菜盘：“看样子还不够，对面街24小时药店的健胃消食片也在苦等你的光顾。”

　　“哎呀小case啦，你要对我俩的胃口有信心，”单柠冲她抛个媚眼，“明天改喝奶茶，愿赌服输哦小方同学。”
　　她不服气：“我怎么就输啦？”

　　单柠目光灼灼，语气却很淡定：“人家都送你卓昱薇的签名照了，这还不算‘对你特别’？别忘了你已经没有同桌关系这个借口了！”
　　她些微忸怩地撇开下巴：“都说了那是笔记的谢礼……”

　　“谢礼？”单柠手一抬，捏住她的脸颊肉，“我不信你这聪明的小脑袋没点儿数，那可是to签诶，怎么可能是临时的谢礼。”

　　脑海又浮起辛予舟那句“他有喜欢的人”，方羡竹眼一眨，强制搅散字影。
　　“可是这也不代表——”

　　“你对自己到底有什么误解？在我看来，缪煦喜欢上你也很正常吧。”单柠松开手，语重心长，“实在不确定的话，就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感受吧，反正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方羡竹半阖眼皮，沉默片刻，最后缴械投降：“行，您先找地方坐着，小的我去买/春卷和消食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