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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式神与梦境 ...

  •   不知漾山海并不擅长与人交流,降谷零在其中排在前列,算是一个特例。

      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在学生时代对诸伏景光分出的些许关注——甚至是诸伏景光本人,但是降谷零留意到了。

      那其实不难理解,他们总是看同一人,即使是他这种不擅长分析人际关系的人也能想通,某天突然意识到一个完全无关的人似乎在关注自己的朋友,会感到奇怪也正常。

      不知漾山海并不在意降谷零眼中自己是什么形象,自童年起他就明白,自己注定无法成为人类社会中的“普通人”,知道他能看到妖怪的人看他的眼神大多嫌恶或怜悯,不知道的人们则是会认为他行为怪异无法理解,这是随着所谓的天赋一同而来的永远无法消弥的鸿沟。

      高中毕业的第十年,他第一次开始思索,降谷零在想什么,又是如何看待自己,最关键的是,他怎样才能说服降谷零。

      他从未想过某天自己也会需要去说服谁。

      萩、松并不认识降谷零,诸伏景光失去了过往的全部记忆,无法提供交涉的建议,而降谷零是一个完全没有灵力的正常人类,无法像诸如拥有稀薄灵力的佐中一样凭借御守上的灵力看到非人之物,局面并不明朗。

      尤其是,那个人还生气了。

      不知漾山海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式神,唇角紧抿着,面色不虞,周身的灵力沸腾起细小的气泡,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灵魂上刻有生前的印记,某种意义上那也可以称之为一种天性,今天的见面与他预想中的情形截然相反,他以为见到降谷零后诸伏景光会想起什么,至少一定会心生喜悦,那是镌刻在灵魂上的本能。

      “你在看什么?”

      坐在对面的金发青年的声音夺回了不知漾山海的思绪,他收回视线,看向正前方,没有过多解释,道了声歉。

      降谷零眉头紧锁,有关hiro殉职的事情只有极少人知晓,不知漾山海却在此时找上了他,又直截了当地提到这件本该成为绝密的事,他的表情中不由又多添了几分审视。

      其实不知漾山海和组织并非完全没有可联系上的点。过年前后,在组织里异军突起的底层成员佐中暗地里接触不知漾山海的弟弟,虽然后来各方面的调查都证明不知漾财团和组织之间并不存在任何关联性,但佐中接近不知漾繁树的原因仍旧成谜,如今不知漾山海突然出现提到hiro殉职一事,他不得不再度拉高警惕。

      他没问不知漾山海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也没有试图否认好友的离世,而是问:“不知漾君,你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他毫不含蓄地点明:“以我们的关系,还不至于到叙旧的程度吧。”

      萩和松对视了一眼。

      这跟他们在八原聊天中想象的【景的好友】的形象完全不符,与此相对,其实景今晚的反应也实打实地吓了他们一跳。

      “高中时我送过他一枚御守,他去世了,我想你会知道御守在哪里,现在我想把它拿回来。”

      降谷零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抱歉,我没有印象了。”

      不知漾山海温和道:“你有的。”

      “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御守,我不知道他放在哪了,毕竟都是十年前的东西了。”

      不知漾山海语气未变:“你知道的。”

      很平静,也很笃定。

      那家伙是在确认一切后才找上来的,虽然不知道花费了多长时间,但能真的找到他也的确令人震惊,在警务系统中查找【降谷零】这个名字不会有任何发现,不知漾山海却在茫茫人海中精准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降谷零坐直了几分。

      没错,他当然记得那枚御守,而且印象深刻,否则不久前就不会在清点好友遗物时迅速意识到有人从那件屋子里顺走了什么东西,进而察觉佐中和不知漾之间有着间接联系。

      那枚御守有什么特别之处?

      最初他以为佐中拿走那枚御守只是一时兴起随手而为,想办法将御守拿回是因为那是好友的遗物,他无法忍受也不能放任那样东西落于他人手中,现在不知漾山海为这枚御守而来,他隐约嗅到了一丝微妙,或许那枚御守还有什么额外的意义,甚至连持有御守的诸伏景光本人都不得而知——否则他现在就不会因此而困惑。

      毫无疑问,如果hiro知道那枚御守的其他含义,那他一定同时享有那个秘密。

      一系列思考的完成只在分秒之间,降谷零坦然地与坐在对面的青年对视,毫不让步。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那个人真正对上视线,正如学校里的女生私下讨论得那样,不知漾山海拥有一双罕见的眼睛,如雨后天晴般天青色的虹膜,直至十年后的今天他也没有见过第二双。

      “对他说,我们做一个交易。”景突然说。

      不知漾山海没有抬头,他能感受到景的灵力正趋于平静,复述道:“我们做一个交易。”

      降谷零问:“什么交易?”

      他看到不知漾山海侧头向一旁看了一眼,又继续说道:“我们各自问一个问题,再各自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降谷零欣然答应,他对这种模式得心应手,也是他在交涉过程中常用的交流手法。

      他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那枚御守有什么特别之处?”

      全场的视线落过来,不知漾山海停顿了两秒,缓缓道:“那是我亲手制作的御守。”

      “还有呢?”见对方不语,降谷零做势起身离开,“只是这样说的话我感受不到任何诚意,这次聊天也可以结束了。”

      松在一旁吐槽:“问的什么问题,御守还能有什么特别,御守就是御守啊。”

      萩俯身说:“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他只是想把握主动权,该轮到我们提问了。”

      “……”

      不知漾山海沉默着,直到降谷零真的握住了门把手,他再次开口:“那是第一次打破了我原则的御守。”

      降谷零推门而出的动作一停。

      “过去有很多人和……有很多人因为不同原因向我讨要御守,但我从来没有主动把御守送给谁过,送给他那枚御守之前,我也从来没有因为想送出御守而认真去做一枚御守,对我来说那那枚御守很特殊。”

      降谷零转过头,有着一双天青色眸子的青年表情其实与刚刚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与记忆中模糊的十年前的某位同学隐隐重合。

      与其说是那枚御守很特殊,不如说是,收到了那枚御守的人对他来说很特殊。

      他看着不知漾山海,表情忽然微变。

      从坐下开始就时时萦绕的违和感终于浮出水面:他记忆里的不知漾山海虽然同样疏离,但并不是今日这般一言一行中都透露着温文尔雅的模样。

      存在于他记忆里的在高中时期总是对周围的同学展露出那种态度的人分明是——

      “我希望那枚御守能保佑他,然而事与愿违。”不知漾山海说。

      世事发展总是事与愿违更多,美满的条件太过苛刻,稍有不慎就会失去一角,甚至永远无法弥补。

      包厢内安静下来。

      降谷零看得到的、降谷零看不到的,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漾山海仿佛没有感受到那份异样,仍旧淡然,他在成长中感受过太多非善意的情绪,对来自周围的人的微妙情感总是钝感。

      “我说完了,降谷君,按照规则,该轮到我问了。”

      他望着那个在记忆中与诸伏景光密不可分的人,认真问:“他是怎么去世的?”

      深夜、短信、楼梯、枪声、天台、血迹……记忆的暗影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又消散,那是他永远无法忘却的梦魇。

      降谷零避开那束清明的目光,语气毫无波澜:“很遗憾,你的回答还不足以说服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如果你想到更好的答案了,可以再来这里找我。”

      门被合上,归于寂静。

      松“啧”了一声,不爽道:“如果是我跟那家伙是同学,八成开学第一天就会跟他打起来。”

      ***

      “我能理解降谷零不把御守交给我。”

      回去的路上,不知漾山海这样说。

      没能达成目标,过程也和想象中大有不同,但是已经见到了降谷零,这是一个突破。

      萩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如果是我,十年没见过的同学突然找我要离世的好友的遗物,就算当初的确是对方送给好友的,我也不会轻易给出去。”

      松有不同的看法,“那个金毛不是一般的警察,搞得神神秘秘的,说找个地方坐下聊也必须去他指定的地方,这个我倒是想得通,但是他不愿意说景的死因,我不理解。”

      “不想提起伤心事?”

      “你觉得他那个样子像吗?”

      “这个吧……”

      坐在副驾驶座的景全程没有开口。

      他们还住在不知漾山海在东京上学时住的房子里,下车时,松小声对萩说:“我不会真的是混黑.道的吧?那个金毛是警察,我看他第一眼就不顺眼,说不定他以前还抓过我!”

      萩:“你还是多想想明天早饭吃什么吧。”

      因为当初是独居,不知漾山海也从来没想过未来有一天竟然会有四个成年人一起住在这里,房间有限,不过卧室是榻榻米,也足够他们并排躺在一起还留有余裕了。

      夜深了,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再提太多关于今晚和降谷零碰面的事情,这次行程花费的时间已经远超离开八原时他们预估的时间,也无所谓将这个时间再次延长。

      互道过晚安后,他们各自躺下安眠。

      不知漾山海躺在萩和景之间,最初他的另一侧是松,但松在睡梦中总是无意识地把手臂或者腿搭在他身上,最终被萩拖着换在了最内侧睡。

      他闭着眼睛,脑海中再次闪过降谷零离开时的那个复杂的眼神,忽然就有些后悔。

      那时候他不该和降谷零对视,读懂降谷零的情绪并不是不重要,但那是一个很难轻易读懂的人,他该像学生时代时那样看向诸伏景光,灵魂携带的本能是最真实的反馈,诸伏景光的反应或许会对这次会面产生更深层面的进益。

      在回答过降谷零的问题后,他本该继续问有关御守的问题,但他问了另一个问题。

      只要拿到御守,想办法帮助诸伏景光恢复记忆,那么死因是什么也无攻自破,可他还是想那么问,或许他潜意识里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打破了御守的祝福,让他在那一天毫无征兆地迎来了诸伏景光亲自送来的死讯。

      他在思索中沉沉睡去。

      当晚,不知漾山海久违地做了个梦。

      他听到一声枪响,而后胸口剧烈一痛,猛然睁开双眼,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半晌,他才意识到睡在身侧的景已经坐了起来,正一脸担忧地看向自己。

      萩和松还睡着,景俯身小声问:“你还好吗?”

      “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不知漾山海的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胸口的布料,反应过来后立刻松开,却还是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

      他看向景,对方的目光温润中带着担忧,起初还含着笑意,对视片刻后逐渐面露迟疑。

      “怎么了吗?”景问。

      “怎么会……”不知漾山海喃喃。

      不会有错。

      流入梦境的那段记忆里,即使混乱,即使有他人在场,但扣动扳机的是“自己”的手指无疑。

      怎么会……诸伏景光怎么会是自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式神与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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